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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凭空消失的人 ...

  •   暑假转眼一晃而逝,宋禺斐仍每天不带歇地忙着兼职,陈亦去过两趟他打工的快餐店找他,奈何他在内厨干活,值班经理看得严,俩人也没见上面。唯有做家教补课的那几天好点,他还能去接他然后顺便一块儿在外面吃个晚饭。
      陈亦闲人一枚,无所事事就只得去找另一枚闲人厮混,所幸许威眼看自己就要动身去北京,对他也总突然也有那么点舍不得,于是俩人不是约球就是约着打游戏,倒像是回到了他俩刚认识那会儿,都不学习成天玩在一起。
      八月下旬,因为大一新生要军训,许威和戴娇珩提前收拾好行囊,成了他们那群人里第一波奔向大学校园的。陈亦早前答应过许威会给他送行,真到了那一天,他原想也喊上宋禺斐,但转念一想,这样忽然让他请假估计也不大好请,因此也就算了。
      直到目送许威和戴娇珩进了安检,陈亦跟蒋颖才转身,一起坐大巴回到市区,而后挥手道别。向来是秤不离砣的两个人,真正分开两地,陈亦突然有点儿寂寞,他去逛了趟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然后慢悠悠地晃到宋禺斐那,知道他还没到点下班,就乖乖坐到楼梯守株待兔。他左等右等,过了十点仍旧不见他回来,于是打他手机,倒是没关机,可响了半天,回复他的都是同样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无可奈何之下,他把零食搁在门口先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清早,他赶在宋禺斐出门前又噔噔噔跑过去,谁知他昨晚留下的那袋零食原封不同仍旧搁在原地。
      怎么回事儿?难不成一夜没回来?陈亦再打他手机,手机竟然关机。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哐哐哐”开始敲起门,“宋禺斐!”叫了好几声,门内始终无人应声。因为动静太大,一楼的黄奶奶听见响声开了门,朝楼上喊问:“是小陈啊?”
      “哎,是我!”陈亦拎了东西下楼。
      老人见到他,边招手边说:“进来坐,我有东西要给你。”
      陈亦进屋,站在玄关处,见老人拄着拐进到房间,也不知道她要给自己什么。不一会儿,黄奶奶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文件封,她把东西递给陈亦,说:“呐,这是小宋那孩子临走前托我转交给你的。”
      “走?”陈亦蹙眉,接过文件封的同时忙问:“他是去哪儿了?”
      “你还不知道呢?他去他妹妹哪儿了!嘶,娜娜现在是说在日本的哪里来着......”
      陈亦心蓦地一沉,矍然道:“您是说,他、他去日本了?!”
      “是啊。昨天上午他临走之前来找我,说看到你过来,让我把这东西给你。”黄奶奶担忧地望了两眼陈亦。
      陈亦抚着脑门,无语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笃定眼前的老人没有理由骗自己,他简直要怀疑这是谁在跟他开玩笑。前天他们还一块儿吃了晚饭,他在这儿待到十点多才回家,昨天下午他去送许威,原想也叫上他一起去......结果现在有人忽然告诉他,他走了。
      呵,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说走就走了?
      陈亦信疑参半,他拿着文件封坐到他家门口的老位置,固执地又继续接着打他的手机,听筒里说话的女声,语气毫无波澜。陈亦咒骂一声,打开文件封,首先看到的是一叠厚厚的崭新的钞票,钞票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信纸。他抽出信纸,展开,是宋禺斐的字迹没错。
      “陈亦: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当然,不原谅也可以。
      还记得这句话吗?是你跟我说的。你一定不知道,当初你的这句话给过我怎样的安慰。
      另外,我还想告诉你,高三这一年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年。能认识你真好。
      我很想就这样一意孤行地一直黏着你,跟你念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在同一座城市......我不喜欢离别,也不想跟你分开。
      可是,怎么办?
      我曾经怨怪过自己很多年,但现在,我不想待在你身边的同时,仍旧怨怪着自己。陈亦,你很好,特别好,好到让我不敢不提防,深怕有人觊觎你。而我,我孤僻又偏执,自私又不坦率,总是患得患失,我知道我有太多的问题,而且这些问题我不能依托给你,指望你替我让它们消失,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对不起,我走了。
      两万块钱,是我还你的。我不喜欢拖欠,哪怕是对你。”
      他真的走了。
      直到这一刻,陈亦才敢相信他离开了这件事,他怒极反笑,恨恨地想:狗屁!什么不想分开?真的不想分开,难道还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呵,搞了半天,原来你辛辛苦苦打了两个月工,就是为了还这两万块钱......
      他在楼梯枯坐了很久,然后终于接受了他等不到那个人回来的事实。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后,陈亦一如往常那样陪老陈和老金两位老同志看了会儿八点档连续剧,接着洗澡回房间,躺到床上,拿起手机,怔了一怔,下一秒,他毫无防备地流下眼泪,哭了。
      宋禺斐,你真是好样的。你走就走,为什么要关机?竟然连地址都不给我留,你这样,让我上哪儿去找你?
      陈亦难过得一塌糊涂,他胡乱地抹去眼泪,整个人陷入了无措当中。
      明天他的手机会开机吗?
      还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他?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还会回来吗?
      他如果不回来了怎么办?
      ... ...
      陈亦脑海里有无数问号,也揣测了各种可能,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没有印象,直到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他被窗外强烈刺眼的阳光晒醒,迷迷糊糊地撑坐起身,脑袋尚未清醒,眼睛却已经瞥见书桌上那个黄色的文件封,那里面有宋禺斐还他的两万块以及他的一封道别信。
      果然不是梦。他走了。
      这个现实,比他以为得更容易认清与接受。
      他起床,趿了拖鞋打着哈欠拉开房间门,客厅的挂钟已经走过九点半,老金同志见他起了,就进到厨房去给他热早饭,老陈同志坐在沙发,边看电视边喝茶。没有人的生活会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凭空消失而骤起骤落,他也不例外。
      距离新生开学没剩几天,陈亦每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陪老金同志聊聊天,帮老陈同志喂喂流浪猫,到了下午再打会儿游戏,一天过得很快,快到他几乎没时间想起不告而别的那个人。
      老陈和老金两位同志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问他最近这两天怎么没去找小宋,又调侃他以前成天往他家跑,现在一天24小时待在家还真有点不习惯。凡此种种,陈亦都能稀松平常地据实相告,就好像他的离开并没给他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
      日子总要往前,大学生活比陈亦曾经想象中的要枯燥,除了不得不签到的课,大多时候他不愿意待在学校,他找了一份兼职,也是一家快餐店,只是做的是前台点餐的工作。以前尽想着玩,以为做导游就是玩着把钱赚,结果四年旅游专业毕业,导游证也考了,当初的初衷却早就没了。
      大二的那年,老陈同志因为头疼到医院检查,查出脑溢血,开刀动了手术,以为痊愈,没想第二年突然复发猝死。他走得匆忙,没受什么罪,老金同志也看得开,说他是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才离开,没留什么遗憾。
      老陈同志去世后,陈展晖不放心,就把老金同志接到了他那儿。陈亦毕了业退了租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寓后,也去他爸那住了两周,每天陪老金同志看看连续剧溜溜弯儿,然后买了一张飞上海的机票,一待待了六年。
      他如愿去了老陈同志的故乡,游了黄浦江,走了他走过的路,也吃了他吃过的菜。六年时间一晃而过,身边来来往往路过了不少人,有的逢年过节微信上还会问候,有的则慢慢变成一个想不起脸的名字徒留在通信簿。
      至于回忆里那个失去了联系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还会以这样的方式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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