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过度》居九戒

42、没有梦想，做做白日梦也是好的

　　“看过老版的《聊斋》没？”陈亦陡然转头问。
　　宋禺斐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那等我下回找到资源放给你看。”陈亦之所以想起来问他这个，完全是因为他小时候被老版《聊斋》里画皮的故事给结结实实吓到差点尿裤子。本着跟好朋友分享的原则，他觉得他很有必要让宋禺斐也见识见识。
　　“......”宋禺斐无可无不可，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个下回，他或许该拒绝。
　　俩人重新把视线集中到电影，电影才开始没多久，陈坤和周迅饰演的王生和狐狸精小唯，毫无预兆地烈火烧到了干柴。陈亦顿觉有些尴尬，觑了眼旁边，既想快进，又怕过于明显，反倒弄巧成拙，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
　　又不是看毛片，他瞎别扭个屁。
　　幸好总局管得严，滚床单的画面没几秒就没了。他松了口气，余光却骤然扫见宋禺斐正侧目望着他，他矍然一惊，立时惊诧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宋禺斐若有所思，半晌，“你是不是——”他话说到一半略作停顿，目光自上而下，停在腰腹以下的某处。
　　陈亦一愣，随即意会，炸毛的猫似的，压着嗓门吼道：“想什么呢你！我是不是什么？是个屁，不是！”吼完，他又装腔作势地嘟囔了句“又他妈不是看毛片！”
　　宋禺斐点点头，默然片刻，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贯彻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问：“你看过。”
　　“......”陈亦莫名觉得他这不是疑问句。
　　“我见到你们在班里传阅。”宋禺斐好心地解释。
　　陈亦一时语塞，想起那回替人把碟捎给他同桌，好死不死被洪天逸逮个正着，经他大嘴巴一嚷嚷，想来宋禺斐就是那时候听见的？
　　“先说好，我可没看过。”陈亦矢口否认。
　　宋禺斐不动声色，“他没有借你观赏？”
　　“那他、就算借我，我也不一定非得看吧。”
　　“你不想看？”
　　“怎么，难道你想看？！”
　　陈亦瞠目，一脸的难以置信，对此，宋禺斐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毛片而已，即便是真看，陈亦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他们这个年纪，十有八九都看过。他初中那会儿暑假在朋友家，他们就曾趁家里大人不在，想偷偷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只不过不巧得很，魔盒刚打开条缝，老陈同志的电话就打来，说落了钥匙在象棋室，让他替他取一趟。
　　看毛片没什么，但一联想到这个看的人是宋禺斐，那就另当别论。
　　宋禺斐也会看毛片？
　　他看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感觉？
　　他有了感觉是不是也会用手解决？
　　... ...
　　陈亦不敢再往下细想。他恍惚间觉得，如果跟宋禺斐一块儿看毛片，好像有点......刺激？
　　我操，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画皮》接下去的剧情，陈亦也没什么特别印象，他虽然两眼盯着屏幕看得认真，但脑子里却满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盘旋。直到电影放完，他又留下吃过晚饭，想起自己还带了陈琪剩下的那些烟火棒过来，这才终于将那些乱七八糟给抛诸脑后。
　　宋翎抢了洗碗的活，让他们仨到阳台那儿去玩。
　　阳台临街，一楼尽是商铺，其中几家没关门的商店门口也聚了几个十来岁的孩子，跟他们一样，也在点烟花鞭炮玩。陈亦不怎么抽烟，但随身有带打火机的习惯，他先帮娜娜点着两根，小姑娘一见到闪烁的烟火，小嘴就乐得没再合拢过。他又点了四根，跟宋禺斐一人两根，他们站到阳台的栏杆前，向着夜空挥舞手里的烟火棒。娜娜有样学样，奈何个头太矮，人还没有栏杆高，宋禺斐见状，把自己手里的递给她，同时托抱起她，让她也能肆意挥舞。
　　这烟火棒什么都好，就是灭得快。趁自己手里的灭掉之前，陈亦又赶紧引燃了两根递给娜娜，掏打火机再点时，他的手触到兜里的手机，鬼使神差地，他摸出手机，点开照相功能，对着宋禺斐咔嚓，拍下一张。照片里，宋禺斐侧身注视着眼前的火花，唇角微扬，就连眼角眉梢也尽是笑意。
　　陈亦对自己拍的这张侧面照很满意，一抬眸，见宋禺斐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手里的手机，便立刻理直气壮地先声夺人：“怎么着，还不让人拍！”
　　***
　　整个寒假，陈亦几乎哪也没去，有事没事地净往宋禺斐家跑。通常他都是睡到九十点钟，洗漱过后直接过去蹭午饭，到下午是宋禺斐雷打不动的刷题时间，他就跟着在一旁写寒假作业，碰到不会做的就拿笔敲敲桌面，这时宋禺斐就会搁下笔，凑过去给他讲题。有时候，试卷写腻了，他也会拉宋禺斐一起看电影。为了劳逸结合，每晚他都会在笔记本电脑里下一两部电影，什么欧美大片，国产经典，科幻片、恐怖片、文艺片。这其中，属文艺片最得他心，因为每每总能让他看得昏昏欲睡，是助眠的一大利器。宋禺斐倒是比他争气，不管多沉闷的文艺片，他也从不犯困，他只是看了就跟没看没两样——陈亦睡醒了问他结局是什么，他压根答不上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没在看。
　　正月十五一过，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开学那天，许威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屁股还没占到座就左右问人借放假前发的那些卷子抄。以前，每到假期结束，陈亦和许威就是一对难兄难弟，但这回不同。陈亦存心要显摆，便把自己那几张在宋禺斐的辅导下完成的试卷捏在许威眼前晃了晃。
　　许威顿时有种被亲人背叛的感觉，他抚着胸口故作痛心，“好啊也总，我说你怎么一放假就成了失踪人口，打你电话不接，发你短信也不回，原来你整个寒假都背着我跟学霸腻一块儿！”
　　“背着你个大头！”陈亦抖了抖手里的试卷，挑眉：“你丫到底要不要？”
　　“那必须得要啊！”许威说着谦卑地呈上双手的掌心，等试卷一到手，他顷刻嘴一撇，怨气十足地抱怨道：“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还不承认！”
　　陈亦踹了他的板凳腿一脚，“谁没回你短信？我让你一块儿来，你丫怎么回我的？成天就知道打游戏。”
　　许威奋笔疾书，嘴里尽管还在念念有词，但声音轻得就跟蚊子哼哼似的，陈亦也懒得耽误他。七点半早自习的铃一响，老汪便掐着点出现在教室，他鹰眼扫视一圈，视线在其中几个人脸上略作停留，而后用他一贯冷嘲热讽的语调，说：“我看某些同学这个年过得好像挺滋润，人胖了不少。”
　　明知老汪说的是那些寒假里放肆玩的人，譬如许威，可陈亦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还是心虚了一下。没办法，整个寒假他一直在蹭吃蹭喝，还真是长胖了好几斤。
　　“第一节课之前，各科课代表把放假前布置的试卷都收一收。那些忙着玩没来得及写的就别挣扎了，抄了来糊弄我们没必要，有本事高考也抄去。”老汪轻飘飘地丢下话，然后便潇洒地回了办公室。
　　许威没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案，这会儿等他一走，立马接着抄。他也知道，他这样用抄糊弄老师是不好，可不抄被点名罚站更惨好吗！
　　“英语试卷。”戴娇珩抱着一摞试卷走到许威跟前。
　　他抬头瞥了一眼，手上没停，反问：“怎么是你来收？”
　　“秦栩有事儿。你问那么多干嘛？快点交卷！”
　　“你先去收别人的，再给我两分钟，就两分钟行不行？求你了！”
　　戴娇珩撇嘴，“你早干嘛去了，都这时候了还抄。”
　　话虽如此，戴娇珩还是饶了他一马。等到收完了其他人，她再度站到许威桌前，耐着性子催促：“好了......吧？”
　　“好了好了，给你！别叫我爸了！”许威丢下笔，把陈亦连同他自己的两张试卷抛到戴娇珩怀里。
　　“许威，你大爷的！”戴娇珩咬牙切齿骂了句，气咻咻地掉头走出教室。
　　“......不就耽误两分钟，怎么还骂人呢？至于么。”
　　陈亦目睹了经过，心里着实替许威发愁，如果别人是一根筋，那他估计就是缺根筋。不过，他也没能替许威愁多久，毕竟他自个儿也是自顾不暇的主：年前期终考试的成绩，他大三门里只有一门语文堪堪过了及格线，数学和英语都还是差了几分。
　　开学第一天，老汪似乎成心要给他们立下马威。中午，他让秦栩在黑板报的正中央用白粉笔大写加粗地写下三个数字——112，然后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他站在讲台，指着教室后面距离高考仅剩的天数，告诫他们：“接下来的每一天，无论你们是抓紧一天是一天，还是浪费一天是一天，你们每个人拥有的时间都一样。今天你们自己所做的选择，往后也要自己负责，要是未来哪天后悔了，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 ...
　　放了学，许威推着自行车走在陈亦旁边，跟早上那会儿的兴致勃勃相比，他现在就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道：“有咱老汪这样的班主任么？！这才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打击人......照这架势，咱这学期的体育课铁定是悬了，学校的大小活动估摸着也没咱什么事......还有一百多天呢我的妈，这日子也忒难熬了！我现在想死的冲动都有！”
　　“放心，没人拦你。”陈亦算是听出来了，这厮“想死”的原因不是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成绩，而是不能踢球和春游。
　　“也总，你就不愁？”
　　“愁啊，我替你愁！你说你成天醉生梦死，没点追求，以后拿什么养活你自己？”
　　“说的跟你有似的。”许威吐槽。
　　陈亦剜了他一眼，“顶嘴你倒挺会。这么能说，我看你不如考虑一下去说相声。”
　　“是不是真的？！你真觉得我有这方面天赋？不瞒你说，其实以前还真有人这么说过......”
　　陈亦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没有梦想，做做白日梦也是好的。
　　“周末，你们还是可以过来补课。”宋禺斐适时开口。
　　“别了吧。你下个月物理竞赛，马上还得去参加集训，我们要再烦你，不是给你添乱么。”
　　“不要紧，集训只占用礼拜天一天。”宋禺斐不在意道，他并不觉得给他们补课能给自己添什么麻烦，“而且事实证明，补课还是有点效果的不是吗？”
　　宋禺斐这话不假，单看上学期期终的班级排名，许威前进了7、8名，陈亦则是一举进步将近20名。
　　“那就这么决定，这周开始。”宋禺斐没给他们犹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