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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3回 暗潮汹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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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事态严重,兰陵建议遣散别院的家丁和丫头以免他们被牵连,玉楼一反常态的全听她吩咐。
他们只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载着依然昏迷的杨坚,一辆载吴太医,其余的人全部骑马,除了必须的行李其他一律不带,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长安。拓跋徵从杨坚来时带的一队护卫中选出身手最好的二十人,护卫在马车周围。吴太医一直住在崇德寺里,他赶回来时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他人刚到,就被兰陵带进马车为杨坚诊治,与此同时,车马徐徐上路了,一缕烟尘盘旋在杨家别院的门前,许久才尘埃落定,只是在遥远的长安,另一波迷雾才刚刚升起。
吴太医一边为杨坚号脉,一边听了兰陵的叙述,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脸上也是血色全无。
“吴太医,杨坚怎么样?”
吴太医捋着胡须,答道:“杨大人本就余毒未清,听得噩耗又急火攻心,这才当场呕血,老夫稍后为他施上几针,先降了心火,这毒嘛,慢慢调理自然会好,只是旅途颠簸,药材又不全,实在难办!”
兰陵眉头紧锁,“吴太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与我说,我尽量去找。”
吴太医点点头,从诊箱里拿出银针,开始下针。兰陵心里慌乱焦躁,看着昏迷的杨坚,另一种愤怒又冲冠而起,她拉开车帘,问骑在马上的玉楼:“杨廷休息过来了吗?”
玉楼与杨廷共坐一骑,杨廷还在她背上昏睡,她无奈的对兰陵摇了摇头。
兰陵脸色更加沉重,道:“他若醒了就叫他快马加鞭赶回长安报告大夫人,说老爷随后就到,让她无论如何控制住局面!”
玉楼不解的说:“杨廷恐怕要很长时间才会醒,为何不派别人去?”
“除了你们几个,我谁都信不过。”她沉声道。
玉楼一惊,随即请命:“那么我去。”
“万万不可!”她道,“我和阿木都没去过长安,有什么差错都会直接影响到杨坚的安危。这些上下打点的事还需要有人指点,而这个人必须是你!”
玉楼受宠若惊,“你……”
兰陵脸上有了些笑意,道:“不要以为我在拉拢你!你平时颐指气使的样子实在可恶,过了这一关,我非得与你较个高下!”
玉楼回以一笑,“彼此彼此!”
放下车帘,吴太医已经施针完毕,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心火暂时降下来了,杨大人若是醒来,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太过激动,老夫这里还有一瓶配好的解毒药丸,应该够服用两天,之后……”
“吴太医,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兰陵问道。
“这……”吴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佘哲草’与杨大人中的这种毒正好相克,若是能找到的话,就可以彻底解毒了。”
“佘哲草生于何处?”
“佘哲草生于荒漠,中原极少见到,即使姑娘现在去踩,也未必赶得及在进长安之前回来。”
兰陵谢过吴太医,将他请到后边的马车里。
杨坚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只能紧紧抓着他冰冷的手,满脸的热泪。
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杨坚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干涸的嘴唇微微颤动。
“忠君报国二十载,竟累得妻死儿亡……呵呵……呵呵呵……”
声音渐弱,兰陵还没来得及叫他的名字,他已经再次浑然睡去,只留下凄切悲惋的话语一刀一刀的凌迟她的心……
他们还没什么都没开始不是吗?她怎么能允许他在这如山的祸端中心力交瘁!怎么能让人平白毁了他!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任何威胁他的人就是她的敌人,纵然那人是九龙天子又如何?纵然他坐拥天下又如何?
只为他的安乐,纵然我负天下,又如何?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满脸热泪,眼神却是那么的狰狞可怕,她狠狠地咬着嘴唇,血滴顺着下巴滴落在手上,蜿蜒出一道诡异的出路。
兰陵手中冰冷的手指微微颤动,她回过神来,连忙俯下身,正看到他幽幽睁开眼睛,空洞的目光到处搜寻着她的存在。
她冰冷的,又像是热情的盯着杨坚,缓缓的问道:“杨坚,你有治世之能,善于保家国,可以平天下,与其受这般痛苦折磨,何不愤起取而代之?”
杨坚听了她的话,脸上平静异常,嘴上更是无话,他的眼睛慢慢闭合,双手却攥成了拳头,指骨铿锵作响,许久嘴角也微微抽动起来……
这一问,在他平静的心河中激起万丈波澜,那四个字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回荡,仿似惊天霹雳一般。
取而代之……
皇家内院,后宫深处,小梁妃跪在宇文邕的病榻前哭得梨花带雨,病入膏肓的宇文邕抚摸着小梁妃的秀发,柔声问道:“爱妃因何事如此伤心啊?”
眼前的美人儿杏眼含泪,两片红唇轻轻的抖动着,胴体在极细极薄的纱衣下若隐若现,哭起来更见其风姿绰约!宇文邕满意的欣赏着他美丽的人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臣妾知道自己出身风尘,身份地位十分卑微,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被大臣的家眷当众耻笑,现在传遍三宫六院,长安内外皆以臣妾为笑柄,臣妾实在是再无脸面活在这世上,请皇上赐臣妾一死……呜呜呜……”
宇文邕笑起来,安慰道:“爱妃莫哭,朕不是已经割了那孩子的舌头、扣了那孩子的母亲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小梁妃哭道:“我不是说杨坚的家眷。”
“哦?还有何人如此大胆敢耻笑爱妃?”
小梁妃委屈的说:“还不是那几个老家伙!仗着自己军功卓著,整日耀武扬威,都要骑到皇家头上来了!”
宇文邕的眼皮跳了一下,脸已经冷了下来,“那伊爱妃的见解该怎么办啊?”
“哼!此等胆大妄为的臣子,自然是杀之而后快!”小梁妃柳眉微颦,却被宇文邕一把捉住了下巴,天子冰冷的眼神直直的射进她的心里,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爱妃,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死得最快吗?”
小梁妃僵硬的摇头,宇文邕咳了两声,道:“答案是,自以为是的女人。爱妃可不要做短命的女人啊!”
小梁妃吓得匍匐在地上,大呼恕罪,不敢起身。
“李妃驾到!”
李妃缓慢而端庄的走到宇文邕榻前,行了礼,看到匍匐在地的小梁妃,不动声色的为宇文邕拉了拉被子,劝导:“近几日天有些凉,皇上可要顾着些身子。”
宇文邕看了小梁妃一眼,道:“梁妃,你先下去吧。”
“是……”
小梁妃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宇文邕这才拉过李妃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前,叹了口气,说:“李妃呀,朕立了突厥的女人为后,你可生朕的气呀?”
李妃乖顺的摇了摇头。她虽然年逾四十,但是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的雍容华贵让宇文邕有些恍惚,几十年的结发夫妻,若是平民百姓应是恩爱有加,只可惜他是帝王,此时此刻也只是“道是无情却有情”这般模糊。但是,这深宫内院,他心里的满腔不甘和遗憾也只能与她说。
“朕恐怕时日无多了!家国未平,疆土未封,朕不甘心啊!咳咳……咳咳……”
宇文邕的眼中一派悲愤异常,李妃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道:“皇上可是因为亲征突厥未遂,所以心中不甘?”
“唉,只能盼着咱们的赟儿完成这项大业啦……”宇文邕叹了口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李妃亲自倒了水,喂宇文邕喝下,这才说:“皇上这一辈子,除了天下社稷几乎没有考虑别的事情,如今想来,不觉得这也是种遗憾吗?”
宇文邕听了李妃的话,总觉得里边别有意味,但是她掩饰的太过完美,让他无法想得透彻。
宇文邕的沉默让李妃的双眼蒸腾起一层水雾,帝王心里的千般不甘与她来说,她心里的万般委屈又同谁去讲呢……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那一天马上就要来了,他真正属于她的那一天,他永远注视着她,永远记住她的那一天!
这样想着,李妃的唇边又有了笑意。她将茶杯递到婢女手上,屏退了左右,缓缓的躺倒在宇文邕的怀里,他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轻重缓急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李妃走出宇文邕的寝宫,看到小梁妃正站在外面,脸色仍是苍白,想是惊魂未定。李妃缓缓地走下台阶,与她擦身而过,却好像身边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李妃姐姐!”小梁妃叫住李妃,柔声说:“今天谢谢姐姐来为我解围。”
李妃仍是面无表情,甚至连头都不回,只是冷冷的说:“我不会管你的死活,也不管‘那个人’的死活,我们只是互相行个方便而已。”她将头微微转向小梁妃的方向,沉声道,“你要记住,皇上远比你想的要智慧,以后就算是替‘那个人’办事也要夹住自己的尾巴,不要漏了马脚。”
李妃缓缓离去,小梁妃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惊异之余也感到一阵凄凉。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嫁作皇帝的女人,而更大的悲哀,是那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上了帝王……
她掏出怀里的金锁,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若是为了他,她什么都能做,不管是嫁作皇妃,还是进言弑臣,她不在乎做一个遗臭万年的女人,她在乎的,只有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