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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暗涌浮动 ...

  •   梧桐雨,风萧萧。剑影刀光,黑影重重。金属的敲击,搏杀的嘶吼……通通淹没在瓢泼大雨,越来越多的铁甲护卫倒在雨水之中,激起一层水幕。莫言在屋里不安的踟蹰,徐景然冷眼瞟了一眼楼下的战局,吩咐莫言:“磨墨!”

      “啊?”一向机灵的莫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场愣住了。

      “我说——磨墨!”

      “公子,我们还是把城外的护卫……”

      “还要我再重复第三遍么?”徐景然冷冰冰的说。

      莫言只好准备纸张笔墨,他跟随徐景然多年,并不是一个出事惊慌沉不住气的人。但是今天这批袭击者着实与众不同,武功高强,作风行事诡异,来历意图不明,五十徐家死卫在他们的面前,更像是一把散沙不堪一击。这么一想,手心里不禁攥了一把汗。

      徐景然挥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字,随手掷给莫言。莫言忙接住,低头一看,纸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静观其变”。

      莫言怔怔的看着纸上的字,再看看徐景然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蓦然,了然。

      一个黑衣人终于穿过层层死卫的阻拦,一跃跳上二楼徐景然的书房。一把寒月刀凉飕飕的架在徐景然肩上,一旁的莫言吓得脸色惨白,厉声叫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理他,只盯住徐景然泰然处之的一张脸,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当然不会杀我。”徐景然两只手指推开颈边幽蓝的刀锋,淡然一笑,“因为——你是段三娘。”

      段三娘摘下脸上的面具,“徐公子是怎么猜出是我的?”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也因为我知道这把寒月刀。”

      “哦?”段三娘一笑,打量了一眼手里造型古朴轻巧别致的弯刀,道:“公子好识货。”

      徐景然说:“哪里,前阵子心血来潮研究了一下兵器谱,其中提到了一千年前九国乱世时的四大神兵——折桂,寒月,穹苍,白羽。其中描述的寒月刀与三娘手中的这把颇为相似,况且传闻寒月刀乃是已灭鬼阴教的圣器,后来不知所踪。我就大胆的猜测了一下,是不是已故的汪盟主自己瘦了起来,如今落到了三娘的手里!”

      段三娘忍不住说:“公子果然智谋过人,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一肩力挑徐家家业。只不过……”段三娘语锋一转,“徐公子似乎对三娘心存芥蒂,这段时间明里暗里的调查我,居然还在我身边安置眼线。三娘心里有杆秤,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公子当真还以为,我会因为名剑门的关系放过你?”

      “你不会杀我当然不是因为名剑门和我的关系,而是因为三娘之所想恰恰正是我之所想。”徐景然把一支毛笔递给她,“不信我们比对一下。”

      段三娘犹豫了一下,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伸出手,两个人的掌心写了同样的一个字——晟!

      段三娘笑道:“徐公子是明白人,看来我们果然是志同道合,有很大的合作潜力。”

      “此言差矣!”徐景然沉下脸,“连背后是什么人在同我合作都不知道,说白了我也只是个糊涂蛋!而且还要被人用一个女人威胁着……”

      段三娘讪笑道:“公子言重了。没错,三娘只是个跑腿的,真正可以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另有其人。不过我可以保证,公子在这场游戏里绝不会吃亏。至于说到威胁……当初晏将军下狱,将军府女眷充为官妓,买下晏姑娘确实是为了结交公子。但是三娘从没想过拿她去威胁什么人,晏雨晴现在已经是自由身,她想去哪儿干什么没人能管得了,也管不着!”

      “你是说她从良了?”徐景然一脸随便的问。

      段三娘垂下眼睑,说:“她对晏将军‘通敌卖国’之事还耿耿于怀,坚持要把整件事查清楚。两天后她会从水路离开湘州,公子若能赶得及,也许还能和她告别。”

      徐景然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段三娘的神色,微微一笑,并不接茬,反而说:“三娘的手下教训我们家的那些废物也教训的差不多了吧!”

      段三娘知道徐景然不愿与自己多谈晏雨晴,更不愿意暴露晏雨晴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侧耳听楼下的激斗还在继续,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白玉萧,“公子放心,段三娘马上就走。只是徐公子志向远大,我家主人确实有心助公子一臂之力。公子若有意,只需吹奏这支寻魔萧,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
      “来日方长,段三娘先告退了。”段三娘朝徐景然福了福身,戴上白骷髅面具,跳下阁楼。同十几个黑衣人呼啦啦的消失在雨雾之中。

      莫言望了一眼段三娘消失的方向,问徐景然:“公子,那边的暗桩要不要全部撤掉?”

      徐景然紧蹙眉头,疲惫的摆摆手,“这个以后再说,你现在立刻去备马,我们连夜赶去湘州。”

      四匹快马从台州同丰客栈后门冲入夜幕,绝尘而去。段三娘匍匐隐蔽在不远处的房顶上,嘴角噙了一丝笑,“装腔作势的家伙!”

      徐景然俯身鞍上,深秋的冷风冰雨簌簌的拍打在他的雨蓑上,形成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死死地勒住缰绳,马鞭一次次的挥舞,完全忘了疼惜□□的千里驹。

      徐景然知道段三娘未必是骗他的,他知道晏雨晴对抄家灭族之事的耿耿于怀;他也知道她那个人,平日里纵使再娴静出尘,也不可能把抄家灭族当成过眼云烟。他不知道,为了查清真相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一旦知晓真相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他怕,怕这一瞬的擦肩而过会成为他们彼此一生的遗憾。然而,他能做的,只是赶在她离开湘州之前见她一面。

      他们相识在繁花似锦的帝都城,他记得那时是八月,淮安公主府碧水红莲竞放。他应邀参加赏荷会,席间名门淑媛、侯府公子,宾客如云。他握着茶杯,暗笑淮安公主大概又在琢磨为适龄的男女牵线搭桥。

      然而,就是那么人群中的惊鸿一瞥,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纯白罗纱裙,大红锦绣抹胸的女子,在花红柳绿珠光宝气中显得娴雅高洁,鹤立鸡群。她就是晏雨晴。

      心上的弦被轻轻的触动,鬼使神差的,他邀请她为花会合奏一曲。她腼腆的应邀而起,她吹笛,他弄萧,一曲凤求凰心意相通。但是他却并没有急于向她提亲,因为他对晟朝天下的觊觎,也因为晏氏一族骨子里流着的,是对大晟蒋氏王朝愚忠的血。

      这一拖,就是三年。这三年,他未娶,她不嫁。直到晟显之战,鲜卑大败晟朝,晏将军被定“通敌卖国”之罪,晏氏一族男子斩首,女子充妓。

      倾盆大雨宣泄在无人的街道,像一曲低沉婉转的悲歌,策马奔驰的街市,景色连绵一片,徐景然默默地在心里说:等着我,雨晴。

      透过层层雨幕,少林空寂大师的目光落向了茫茫的夜色。念珠在手心里流转,只是救苦救难的佛祖却不肯给他一点启示。体内涌动着一股刺骨的寒意,那是天蚕蛊在体内繁殖的征兆。

      黑暗里,有一个人把一颗蜡丸扔给他。空寂大师伸手接住,拳头狠狠地攥紧,关节因力量而泛白,眼眸间闪过忍辱负重的神色。

      “嘁!”黑暗里的人轻笑了一声,“早点听话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空寂大师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悲戚,“老衲一时不察,竟中了你们的奸计!”

      “哪里!”那个人笑了又笑,“如今少林独树一帜,方丈代任武林盟,便有大把的机会将少林发扬光大”——这不就是,大师一直以来的夙愿么!黑暗里是一个长发及腰的白衣人,说这话时前半句轻佻,后半句则有掩饰不住的别有深意。

      空寂垂下眼睑。两天前,岳麓派八弟子李守义深夜造访,以奉玉虚真密令的名义敲开了他的房门。在看所谓的密信时,空寂放松了警惕,不慎遭到了对方的暗算,被种下了天蚕蛊。

      第二天,汪筌笙出殡。武林人因为弑天剑一事认为岳麓派应该避嫌,便公推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空寂大师代职武林盟。不得已,空寂接下了这个职务,便意味着他从此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盟主。在贺喜的人潮中,他看到了李守义那张坦荡荡的脸。

      “百密一疏。”空寂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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