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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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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不知不觉之间傅白景已经在北城待了半年。
由于是年纪还小的未成年人,在他正式成为Stern的练习生时,公司同时为他办理转学,平时就在公司和学校之间来回。只有14岁的少年每天白天先是起早贪黑去学校上文化课,放学后再马不停蹄赶往公司训练,周末再补上公司设置的各项艺能课程,每天充其量只能睡4个小时。好在傅白景很快进入了这种节奏,每天都在心无旁骛地忙碌着。那日白小理发短信问他脚伤怎么样时他正在上课,他足足盯了手机两节课,写好了无数种回复她的版本,最终却是一条也没发出去。
而且不仅没发出去,手机还被老师没收了。
傅白景没有备用手机,磨了老师很多天,不想老师铁面无情。等手机要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周有余,给他手机的时候班主任很抱歉,说是自家小孩那日去办公室调皮,不小心把他手机给摔了,但已经替他修好了。傅白景瞬间就急了,直冲冲地问班主任:
“那有信息或是电话吗?”
班主任含糊道,“电话没有,短信倒是有一条,只显示了号码没名称,我没打开看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估计修手机的时候被一并清空了。”
傅白景捏着手机,隐隐觉得是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然而班主任很快打发他回去,那条信息究竟来自于谁,写了什么,便是石沉大海的真相了。他曾犹豫要不要去问一下白小理是不是给他发过什么,但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过于可笑。只是他经常会在深夜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想着她,空气越是寂静,思念便越是汹涌。
他经常能想起她小时候带着他满院子疯跑的情景,树影飕飕掠过,汗水洒满了整个夏天;又或是她穿着宽大的睡裙在家里走来走去,远看跟块树桩一样,但走过窗前便能透出里面纤细的身体,让他总想上前抱一抱。可冬天早已降临,此时的她大概是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犹如一只直立行走的兔子。傅白景望着被大雪覆盖着的操场没由来就想到这个。本地的同学嘲笑他这个南方人见到北方大雪后的傻样,傅白景也不解释,感到手机动了一下便掏出来查看。
然后足足愣了十几秒,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喂,赶紧走啊,食堂该没饭了。”身边的同学催他,学校食堂的午饭经常供应不足,不去早点估计就只剩青菜了。然而傅白景不为所动,还是捏着手机发呆。同学皱了皱眉想凑过去看,傅白景抬起头,抿了抿唇缓缓道:
“我想回一趟和城。”
傅白景虽然平日里话不多,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沉默乖顺的模样,但骨子里却带着某种惊人的果决,不时令人大吃一惊。一旁的人还没怀疑完他是不是脑子不合适,就见傅白景转身出了校门,头也不回地往车站的方向奔去。
这一切进行得莫名其妙,甚至傅白景坐在火车里时还觉得一切不似真实。
4小时的车程他睁着眼睛毫无睡意,他隐约记得好像明天学校有一场数学测验,又记起年关将至,公司正在练习生里挑选可以和前辈一起上舞台的搭档。练习生们最近较劲较得厉害,谁都不想白白浪费这次机会。只是恍然一瞬他又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想起她的生日马上就到了。
他这次突然回来没给任何人打招呼,下车后径直回家,傅家夫妇都吓了一跳,以为他在北城闯了什么大祸。傅白景连说没有,随口说公司放假,他回来是取什么个人资料。傅白景在家转了转发现白小理不在,原来是高三时间紧张,晚饭都是学校订餐,吃完就直接上自习了。
姜元给傅白景下了一碗排骨面,又问了许多他在北城的情况。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姜元看着他清瘦了许多的脸多少有些不忍心。饭后傅白景就出门,似乎是急着什么事。走之前问了白小理下自习的时间,说是他去校门口等她,接她一起回家。
而这一切白小理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晚自习的时候年级组突击来了一场模拟,时间有限便只考了文综,三小时下来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白小理今晚状态低迷,几十道选择题错了将近一半,让周围的人大跌眼镜。同桌话里带刺地说她是因为那30分松懈了,白小理没搭理,对方只好悻悻地缩回去。
可是当她出校门那一刹那,她才明白今天是有多么不对劲。
校门口亮着昏黄的灯,花坛边沿还裹着没化干净的冰雪,冷入骨髓的空气却依旧没能让白小理彻底清醒过来。她只顾着愣愣望着在灯光下笑得纯粹的傅白景,那弯起的眉眼带着巨大的熟悉感冲击得她心脏猛地颤动,下一秒却是再跳一下都困难。
白小理忽然就有些鼻子发酸。
半年未见,傅白景长高了不少,那时他只比她高过半个头,现在怕是只能够到他冻到发红的鼻尖;他头发留长了些,柔顺地垂下来,带着一丝少年的稚气;那双晶亮的瞳孔此时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正笑盈盈地望着她。白小理手脚僵硬地挪到他面前,身为姐姐的气势全无,傻乎乎道:
“你、你来啦……”
傅白景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心头像被浇了蜜糖一样。白小理没想到她白天一时兴起的短信就能让他晚上出现在她眼前,像魔术一样,又像眼前的人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
白小理偷偷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紧张个什么劲。想说什么却又完全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倒是傅白景大大方方接过她身上的书包挎在自己身上,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夜宵再回家。
白小理讷讷摇头,整个人依旧不在状态。此时更多的学生从学校出来,初中部也下了自习,空气顿时喧闹了起来。几个眼尖的学生看见傅白,使劲拍着旁边的人一遍又一遍说傅白景回来了傅白景回来了。有人上前打了招呼,以为他这是要转学回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问东问西的,此时李衡权经过人群好奇地望了一眼,看见白小理在里面,又当没看见傅白景似的,拨开人群凑到白小理跟前。
“历史老师让你明天去办公室找他。”
李衡权语气冷淡,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白小理皱眉,“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你今晚文综的选择错了一半吧?”他有些幸灾乐祸:“老师还在那念叨呢,意思是就算你有P大那30分也没那么保险,毕竟最终还是要拼高考成绩的。我觉得也是,傅小白是指望不上了,你多少也得为你家争气些,考个差不多些的大学吧。”
李衡权的语气有种白小理想不通的傲慢,她蓦地站定,眼里冒火地盯着他,重重地冷嗤一声。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错一半关你什么事,小白又怎么指望不上了?”
白小理疾言厉色,李衡权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没想到他印象里一直胸无大志又没主意的白小理发起火竟然丝毫不留情面。然而骨子里的优越感并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他瞥一眼傅白景,语带嘲讽道:
“一个不务正业的练习生能指望什么?哪个正经人会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想着去当练习生?”
李衡权的三言两语像刀一样扎进白小理的心,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得上脑,一通更恶毒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不想被傅白景攥住手一把拉到身后。
“没事,姐姐。”他低声安抚她,又抬眼望着神色紧绷的李衡权,笑了一下:“我没读书的天赋,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你既然成绩这么好,那我就等着看你有多大的出息。”
傅白景淡淡盯着对方,清透的嗓音夹带着瑟瑟冷风,沉稳完全不似一个只有14岁的少年。他面无表情,立体的五官已稍稍带了些棱角,一点坚硬的味道。过早离家接受现实打磨的傅白景早就没了多余的稚气,仅仅半年而已,心智却比身体更早地成熟起来。
同岁的人还在父母的臂膀下嬉闹度日,所憧憬的未来大多带着梦幻的色彩。傅白景也在想未来,只是这种未来于他而言早已成为他脚下的路,充满了残酷与硝烟。他不愿与李衡权再作纠缠,拉起白小理就走开了。在Stern的这半年教会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不要逞口舌之快,而是要用本事去说话。那么多竞争者之间的风言风语,然而最终决定命运的,只是每次考核后那刻薄却又冰冷的评审分数。
然而看得开的只有傅白景,白小理闷声走了一路,依旧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感到愤懑,却又很是心疼。她不明白为什么傅白景要拉住她,身为姐姐眼看着弟弟吃亏却什么也做不了,这让白小理很是憋屈。
“你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你那么辛苦,又那么努力,他凭什么这么说你。”
傅白景笑了笑,“你不是之前很喜欢他么。”
“我哪有喜欢他!”白小理羞愤难当,“我当时就是崇拜他,想看看大神跟我到底哪里不一样,结果发现这人也就脑子好使,除此之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我就是见不得你受委屈,谁欺负你都不行,连我都舍不得,他凭什么?!”
傅白景手里还牵着她,回头望去,见她依旧气呼呼的,眉头紧紧蹙成一团。他心里暖烘烘的,甚至白小理越是生气他越是开心。他拉住她停在路边,将手里的纸袋拆开,把新买的围巾掏出来将她仔细围住。白小理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地瞅他。傅白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蹭了一下鼻尖道:
“来得太突然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今年先凑合一下吧,之后给你补上。”他又伸手替她整了整围巾,犹豫了一下,轻轻将眼前的人整个抱进自己怀中。
“别生气了。除了你,别人的看法我都不在意。”
白小理愣住,他身上带着风雪的气息,干净而透明。她也伸手环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埋在他的颈窝又在念叨:“我就是不想让别人欺负你。”
傅白景闻言心痒,拿脸颊蹭了蹭她冰凉的耳朵,一股浓浓的依赖感。白小理心下一动,他却放开了她。她无措而茫然,接着手又被他握起塞进了外套口袋。
“走吧,我们回家。”
白小理半晌才闷闷嗯了一声。一种道不明的归属感令她感到分外安全。这条路再远又如何,尽头永远有他们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