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农庄改革 ...
-
老秦家此时一片兵荒马乱,二夫人和全少爷都被衙役带走了,说是涉嫌谋财害命。
老秦家在莱阳县算不得大户,顶多算个殷实之家。只修了七间大瓦房,买了三四个下人伺候,农忙时得另外雇人。
老太太游氏招了二老爷和三老爷进主屋商讨。游氏是个厉害的,下人们都识相地离主屋远远的,也不敢多加议论,只是心中惴惴。
秦佑之哭丧着一张脸,对着他坐在主座上的老娘说得恳切:“虽说那秦连生只告了余氏和全哥儿。
但这法子是我们二房三房一起想的,没由得只有我的儿子婆娘进去!”
秦柏之拿扇子敲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二哥,不是我说你。
早说了让你重新找个面生的人,结果你去直接让全哥儿去,还留下这么大把柄!”
“我也想找呀,可我家那口子舍不得银钱!
我们想着那小子必死无疑,等他一死秦家大房尽归了我们,也就没人追究了,粗糙些也无妨。哪晓得那小子这般命大?”
秦佑之知晓此番是自己自作聪明了,话到最后声音渐小。
“除了那严嬷嬷和她儿子,可还有其他把柄?全哥儿推那小子可有人亲眼看见?”游氏花白头发梳得服帖,精神矍铄,看上去倒比她的两个儿子镇定。
秦佑之连连摇头:“没有了。那老婆子和他儿子只是放了全哥儿进去,不晓得全哥儿做了什么。
那池子偏僻,应该没人看见……”秦佑之低了头,不敢与他老娘对视。
“应该?”秦柏之被他二哥气得撂了杯子。
“镇定些!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游氏重重的跺着拐杖。
秦佑之犹豫着开口:“那我婆娘和儿子怎么办?”
游氏:“还能怎么办?让他们现在县衙待几天?”
“不行的,我那婆娘和儿子向来娇身惯养,怎么受得了牢狱之苦?”秦佑之急道。
游氏看着秦佑之不争气的样子,怒喝:“受不了也得受!现在他们还没寻着实证,顶多受点皮肉苦,又不会有性命之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不过自己的孙子她还是在乎的,游氏沉思片刻,继续道:“关键还是在那小子身上,把他解决了这事儿就过了。那小子如今在哪儿?”
“说是去农庄了,要搞什么改革。”秦柏之嗤笑:“黄口小儿,能搞出什么名堂,别被那些泥腿子吞了吧!”
游氏:“不管他干什么,最近这段时日多盯着他些。”
“娘,我们是要……”秦佑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有些犹豫:“可他和县太爷现在似乎有些干系,到时候县太爷恐怕会找我们算总账。”
“县官和大户之间无非就那几种关系。”游氏拿起茶盏珉了口,道:“他秦连生能许诺的,我们也能。况且只要不留实证,那孟泽能耐我何?”
“他有靠山,咱们就没有吗?”秦柏之面有得色地用折扇向上指了指,道:“那位大人,快有消息了。”
……
去往农庄的马车上。
“少爷,您还是歇息歇息吧!”秦嬷嬷看着在马车上还在翻文书的秦连生劝道。
她有些忧心,少爷他上进是好事,但是她总觉得少爷太过于沉迷了些了,都有些神神叨叨了。
偶尔还会说什么社会什么主义的,老婆子不识字听不懂,但既是少爷说的,应该就是好词吧。
佃农们早早的被田里的管事喊到坝场上集合,说是秦家的生少爷有话说。
佃农们穷,吃不起三餐,一天只能吃早午饭和晚饭两顿。
今天上午管事通知训话,不干农活,便没舍得吃早午饭,秦连生的马车又久久未至,早已饥肠辘辘了。
但是旁边有膀大腰圆的打手守着,也不敢闹事,即使心中怨言颇多,也只能等着。
待秦连生到了,管事听说主家这个少爷很有些手段,生怕得罪了人。让人打扫了坝场,摆上了桌椅,还殷勤地找出了家里最好的茶叶,用茶盅泡了献上来。
秦连生喝了一口,暗叹不错,很解渴!就是有些烫,让秦嬷嬷先用水凉凉。
看佃农站得累,秦连生让人找了些干净稻草来发给佃农们,并招呼他们坐下。
“假好心!”佃农们心里嘟哝,平时被老财主变换着各种法子折腾,早已吓破了胆儿,自是不敢相信秦连生好意,纷纷拒绝。
“不要钱的,乡亲们坐吧。”秦连生以为佃农们是怕给钱,忙说到。
“谁信呀?”佃农们心中冷笑,老财主以前也不是没用过这样的方法来唬他们。
就去年,说好佃农自个儿在地里修水沟不要钱,结果呢?修好就涨租,说是因为地里有了水沟,灌溉方便了该涨。
他们去找他理论,他便请了打手,谁说个“不”字就到谁家揍人。
佃农们也不敢出声反对,只是沉默着坚决不肯坐。
“敢不听话了是不是?让你们坐就坐,不坐的,涨租子!”看几个孩子站久了都有些摇摇欲坠了,秦连生没了法子,只得拿出老地主的做派。
佃农们最是惧怕涨租,一听这话,都坐下了,有些连稻草都没来得及铺。
既然都选择装相了,也无妨装得再像些。为了增强气势,秦连生爬到桌子上,站直了。
朗声道:“今儿,通知几项新规矩:第一,农庄里的农户只能喝开水,不能喝生水。第二,不可以下河洗澡,牲畜也不能下水。
第三,各家负责好各家房舍的卫生,必须保持干净。这三个规矩必须遵从,我会派人督查,没有做到的,涨租子!”
这是她这些时日想出的血吸虫病防治办法,她知道血吸虫病是寄生虫病,主要靠污染的水源传播。(古代叫大肚子病)
但是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医治的药物,也没有工具找出污染水源。她只能想出这些方法来减少传播。
“这些法子都是为了防治大肚子病的,所以你们要好好遵守!都听清楚了没有?”秦连生一口气说完,有些累。
佃农都没答话,有几个还冷哼了几声。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只当他是为了折腾人想出的新手段。
还喝开水,他们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去找柴?
秦连生知道佃农们恨原身的爹,也连带着恨他。
所以,他没有撤掉打手,因为他知道,打手一撤掉,他可能不能活着走出农庄。
佃农们没吭声,但秦连生知道他们为了不涨租会遵守的,所以便开始宣布另一件事。
“我可以减你们两成地租!””秦连生尽量放大了声量。
佃农们闻言顿时齐刷刷抬头看他。眼中有怀疑,有不可置信,还有一丝希冀。
要知道老财主可从未说过这话,连哄他们的时候都没有。
“但是,我有个要求。”秦连生继续道。
“什么要求?”说到了减租,终于有佃农开了口。
粮食就是他们的命,哪怕要求苛刻些,为了活命他们也会去做。
“要求就是最近一年,诸位家中的青壮劳力除了农忙,都得给我做工。并且只能给我做工。”秦连生见好歹有人张口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秦连生心中苦笑:秦财主呀,你是给我留了怎样一个烂摊子呀!但话还是要继续说“工钱照市价给,三天一结算,包早饭和午饭。
以上条件全凭自愿,你们先回家和家人商量。
愿意的找管事换文书,不愿意的就照原先的法子办。”
佃农苦重租久已,咋闻秦连生要减租,有佃户怕秦连生反悔,当场表示要换文书,秦连生拒绝了。
他要得不仅是佃农暂时的配合,还有他们的信任。
说完最后一件事,他便直接跳下了桌子。秦嬷嬷的茶已凉好了,他两三口灌了下去,便回了马车。
看着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的管事,秦连生想起早上快站晕的孩子,道:“下次别让佃户们那么早来!”
管事一愣,纳闷以前老财主在的时候都这样呀,难道是新东家想谋个宽宥的名声?但他也不敢多问,只低声应了。
……
守财奴竟然愿意降租?!也是新鲜事。田地里佃农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农夫叼了根秸秆,问:“他妈的!这小财主真愿意给我们免租?”
“他是这样说的,还说让我们回来商量。”一农妇边缝着娃娃衣服边回。
“这还商量啥呀,直接签文书呗!做工就做工,反正咱们以前也没少给他家做白工。能免租子才是最紧要的!”有急性子的大声道。
“难不成他是耍着我们玩?根本没打算减租?”有人仍心有余虑。
“谁知道呀?我说直接签文书他不乐意,说让我们至少商量一个时辰后才准回去换文书。”
“那就等一个时辰再回去。不晓得这这小财主什么毛病?还等一个时辰,难道是折腾人的新把戏?”
“你们说他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一出。良心发现了?”一佃农点燃旱烟问。
“怎么可能?!财主儿子自然也跟财主一样黑心烂肚肠!不是说了吗那租子又不是白免的,要你只能给他做工的。”
“那也好呀。给谁家做不是做?这年头朝廷要交的税越来越重,地头的收成再不多篓着点,都快活不下去了!”
“说得对!工重点也无所谓,再重还能比徭役重?这个好歹还给点钱,再差粮食咱们能多留点。”
“一个时辰到没?”
“差不多了,去吗?”
“去呀。怎么不去?总要看看文书,不合适咱就不签呗。那可是地租,真成了,咱们就好过多了。至少不会饿死。”
“万一咱白跑一趟咋办?”
“还能咋办,无非就是让他再耍一次。反正一起又不是没被耍过!他有打手,我们拿他又没办法。”
“混了!他要是耍咱,不减租,咱就赖他门前不走!”
“对!”
一群佃户簇拥着,黑压压一片,向坝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