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之玉》纸墨酿酒

5、秦小爷挨打

　　高明这么多年的路安府尹也不是白当的，案子怎么审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辰王有言在先，他们两随便弄死谁都可以，可他若让冷面阎罗成亲不到半月就做了寡妇，以后能有好日子才怪，更何况张萧杀人还是事实。

　　故而他明知道相府的证据有真有假，但是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御史中丞怎么给自己儿子找理由开脱，他都能有理有据的还回去。

　　秦小爷全程都扒着自家娘子的腿不肯松手，慕大帅坐着也是无聊，时不时的摸一下膝盖上毛茸茸的脑袋，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是亲昵极了，只怕不日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之类的话又要传得满城风雨了。

　　可楚连城看在眼里，是真的不爽了，在路安府尹宣判的前一刻，他站了起来，“杀人偿命，高大人判秋后处决，礼法得当，不过……”

　　他转眼看了看旁边正腻歪的两人，慢慢悠悠的说道，“慕大帅，你不顾路安府衙禁令，私自探监，该当何罪！”

　　“王爷强行把案子压制年后，枉顾南洛礼法，又该当何罪呢？”

　　“放肆！”

　　“放你妹的肆啊！你吼我娘子干什么！”秦小爷还真像一条主人被欺负了的狗子，冲上去对着楚连城就是一通狂吠，“真以为小爷我怕你啊……”

　　“大胆！”

　　“小爷我天生胆子就大”秦小爷就是个连珠炮，嘴还得极快，“辰王是吧，小爷我认得你，最近脚底板有没有长疮啊？”

　　脚底板长疮？嗖的一下，慕不言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身冷汗。

　　她清楚的记得，秦长生诅咒过陷害他的那个人脚底板生疮。

　　秦长生早知道是楚连城从中作梗了？不会，此事与他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他早就知道，不会那么傻成为楚连城手中的刀，这应该是巧合吧，这位秦小爷见了谁都要说一句，祝他脚底板生疮。

　　“行了！”慕大帅喋喋不休的秦小爷拉了回来，跪在了楚连城面前，“下官知罪，任凭王爷处置”

　　“你应该还记得本王与你说过的话吧”

　　“那王爷应该没有忘记下官说过的话”

　　她说过的话，秦长生已是我夫，王爷手下留情……楚连城想到这句话脸更黑了，狠狠的扔了一句，“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你算什么东西，欺负我娘子，有什么冲小爷我来！”

　　“好！”楚连城就等着这句话，答应的也痛快，“就打你，拉下去！”

　　“秦长生身体弱，刚受过牢狱之灾，一百杖会把他打死的！”

　　“慕帅这么快就心疼了？”

　　“我与我娘子闺房之乐关你屁事啊！”秦小爷气势汹汹的冲楚连城吼完这句话，淡淡的回过了头，对着自家娘子浅浅一笑，语气软得像一只猫，“娘子别担心，小爷我身体铁打的！等我一下，我们回家”

　　他这个苍白的笑，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慕不言平静了十八年的心，阵阵涟漪，层层细波，汇到眼眶暖到发虚，揪到胸口一阵闷疼。

　　行刑的人都是看辰王的眼色下了死手，才四五杖下去就见血了。

　　秦小爷生来要强，也能忍疼，硬是没让自己出一点声音。

　　他背后连着下身血肉模糊，一地殷红，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冷汗，还絮絮叨叨的说了着，“娘子……娘子，我，我再也不敢喝花酒了……”

　　血与肉摩擦的声音一下一下滚进耳朵，鲜血顺着大堂里的沟壑淌到了她脚边，染红了雪白的衣角。

　　慕不言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呵住了他们“够了！”，她解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秦小爷身上，“丘山，送姑爷回府”

　　“继续行刑！”

　　“他是我亲手选的夫君，王爷还要行刑，下官代过！”

　　“你迟早都会要他的命，本王现在帮你，不好吗？”

　　“楚连城！”慕不言大吼了一声，他愣住了，当今天下敢连名带姓的叫他的人大概也只有她了，“你真的变了……”

　　她还记得，她的连城哥哥，一颦一笑，温润如玉，满身都是书卷味，是个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谦谦君子啊，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秦小爷是被抬回相府的，他不看病，也不吃药，连水都不肯喝一口，一直嚷嚷着要找自家娘子。

　　相府的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家少爷送来帅府了。

　　他们也聪明，生怕冷面阎罗不去看自家少爷，竟直接送到慕大帅卧房里去了。

　　“丘山！”慕不言看见他就烦“扔出去！”

　　“娘子……你别扔我……”秦小爷面无血色，说话都没有力气了，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撑在了床头。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去喝花酒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他刚说完就倚着床边猛咳，全身的血，脆弱得就像一张纸，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他这张脸生得真的好看极了，越是娇病无力越是好看，这真的是她见过顶漂亮的脸了，上天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格外怜悯的。

　　秦长生他有什么错，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十八年前岳氏之案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无端受了这十几日牢狱之灾，还要在楚连城棍子底下送了命去。

　　“叫军医来照顾他”

　　“娘子……我身上好疼，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好吗？”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慕不言是没什么事的，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愧疚与心软，让她很不舒服。

　　刚刚走出门，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以为是秦长生摔下了床，也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

　　但如果她此时回去看一眼，就会发现碎掉的是桌子，是被床上的人一掌拍碎的。

　　秦长生一身虚汗，靠在床头，双眼猩红，像是头要把人吞了的野兽。

　　楚连城，你给小爷我记好了！

　　这桩案子轰动路安，连宫里都让路安府尹呈上详细的案件卷宗，不惊动耶律寒是不可能的，可从始至终，柔儿都没有收到他任何指令。

　　这一连十几日，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未出现过。

　　今夜冷萧再起，她才如约而至，他召她来只问了一句，楚连城和慕不言可是旧识？

　　柔儿能查到的，楚连城与慕不言并不相识，但楚连城有个青梅竹马叫做岳未雪，是岳峰的女儿，脚踝处有个雪花样的胎记，十八年前已经死了。

　　未雪……岳未雪，岳家恨，犹未雪，好名字啊，看来我猜的是不错的。

　　耶律寒颔首，苍白一笑。一口气没喘上来，扶着树干疯狂的咳嗽，连片的血吐了一地。

　　“少帅，少帅……”他抬手，停住了柔儿的脚步，抹了下嘴角的血，转身就走了。

　　可柔儿注意到了，他从前离开的时候，都是使轻功飞走的，今日却是徒步离开的，还是扶着树干一步一步慢慢走的。

　　秦长生伤得很重，七八日都没能下床，吃什么吐什么，一天比一天严重。

　　军医说他脉象有异，像是中了毒……

　　慕不言耐着性子走到他房间里去看他的时候，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眼眶发虚，有气无力的，趴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就像个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

　　见自家娘子进来，秦小爷立马就强打起了精神，咧出了一口白牙，“娘子，你来看我了……我……”，他话还未说完，就又开始咳嗽了。

　　“他最近吃过什么……”

　　“什么都没吃，基本上吃什么吐什么……”

　　中毒总需要个入口，如果不是食物，那就是汤药了，军医行军打仗，跟了她十多年了，绝对不会有问题，如果药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熬药的人了。

　　这座帅府是南皇亲赐，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辰王置办的，包括伺候她的下人们。

　　慕不言向来不喜欢刑讯逼供，也懒得一个一个审问，索性就把所有人都叫到了秦小爷的屋子里，指着床上病恹恹的人，冷冷的开口，“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说，谁干的？”

　　下面的跪着的人面面相觑，瑟瑟发抖，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拉下去，一个不留，砍了”

　　“慕帅饶命，是辰王爷让小人做的，不关小人的事……”

　　她挑眉一笑，出手决绝，拔出了丘山腰间的佩剑，瞬间砍下了他的手掌，惨叫声划破天际，所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出。

　　靠在床头的秦小爷心都要蹦出来了，“血……飙血了啊，娘子……”

　　慕大帅淡定的掏出了随身带的手帕，顺着剑锋的方向，把血擦得干干净净，将佩剑送回了丘山的剑鞘里。

　　她看了眼地上血淋淋的断掌，“丘山，你亲自把这份大礼送到辰王府去，至于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当然，想留下也可以”

　　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主子谁有这么长的命伺候，不到半个时辰，府里的下人全都跑完了，还传出去慕大帅为秦小爷冲冠一怒的美谈。

　　礼盒送到辰王府的时候，楚连城正在书房看书，打开锦盒，他只瞟了一眼，浑身都泛着恶心。

　　紧紧的捏着拳头站了起来，“去元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