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之玉》纸墨酿酒

38、下来喝药

　　月朗星稀，塞北的温度透骨的凉，耶律寒一刻也没有等，将人从刑帐里抱了出来，岳未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昏死过去了。

　　她全身都是血，湿漉漉的衣衫沾着腐烂的伤口皮肉，血肉模糊，脸色惨白，面上像覆着一层死灰，连眉梢的那道伤疤都柔软了很多，唯有手腕上的暖玉镯子鲜亮得厉害。

　　浴桶里热气热气腾腾，蒸汽缭缭，她静静的靠在里面，没有丝毫知觉。

　　他撩起了她的长发，用暖玉簪子扣在了发间，一寸一寸给她擦拭着身体，温热溢出眼角，满身的伤口将这满满的一桶热水都染红了。

　　帅帐里的床，铺的都是银白色的狐貂皮毛，软软糯糯的。

　　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这是他娘子啊，他磕了几百个响头才娶回来的娘子啊，十里红妆，弱湖秀水，雪景红梅，那些仿佛还发生在昨日一样。

　　时至夜半，这温暖的感觉让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他的脸。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将他认成秦长生了。

　　见她醒了，耶律寒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将手边的药碗递给了她，“醒了就把药喝了……”

　　岳未雪强撑着力气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把药喝了……”他又将手里的药碗往前递了递，岳未雪猛的一下就推开了，黑乎乎的汤药洒了一地，她抬头看着他，眼泪一刻也憋不住，“你把秦长生还给我，你把秦长生还给我！”

　　“晚了！”耶律寒又从炉子上的药罐里倒了一碗汤药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岳大帅，你身边从来就没有什么秦长生，只有我耶律寒”

　　“都是你！都是你杀了他！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爱他，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他生一个孩子，我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耶律寒，你用同样的手段骗了我三次了，杀人诛心，你真的好狠！”

　　“知道就好，先把药喝了……”他又将手里的药碗往她面前递了递。

　　“滚！我不想见你，滚！”

　　岳未雪气急败坏的推了他一把，耶律寒怒血上头，也是不客气了，狠狠的将药碗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他盯着她冷哼了一声，“不想见我？那你想见谁？秦长生吗！”

　　“你爱秦长生？真是好笑！你说你爱秦长生？他被楚连城差点打死的时候你在哪儿？他在路安大街受人凌辱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杀了他爹，可曾有一星半点的想过他的处境！你爱的从来就不是秦长生，你爱的只是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打转的狗！”

　　“岳大帅，你最好先搞清楚状况！你以为这里是哪儿？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兵马大元帅吗？这里是北临，我是耶律寒，你只是我的俘虏，在这个地方，除了我，外面每一个人都想要你的命，我说话，你只有听的份！”

　　“俘虏，那就给我俘虏应有的待遇，这算什么，你最好杀了我，我不会投降的！”

　　“俘虏应有的待遇，好啊，你想要，我给你……”

　　耶律寒呵呵一笑，扯下自己的外套摔在了地上，冲过去就将她按在了身下，双唇相扣，无穷无尽霸道的索取，不够，还是不够，他双眼猩红，全身都在发烫，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撕成粉碎。

　　他是耶律寒啊，再不是秦长生了，也再也不会让着她了，她浑身都是伤，反抗起来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牢牢的按着她的双手，在她身上发泄着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怨气。

　　女人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捶打着，哭喊着，“你走开，耶律寒，你走开……疼……”

　　他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你不是想要俘虏应有的待遇吗？我们北临就是这样对待女俘虏的，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和她睡，岳大帅先伺候好本帅，疼也得给我受着！”

　　她是岳氏儿女，她是万军之帅，此刻竟然在敌人的床榻上受人侮辱……

　　耶律寒，我怎么会相信你，我怎么会相信你！伊云山前，我相信你，你烧了我的船，南洛五万将士皆葬身火海，路安城里，你说你不是耶律寒，我相信你。

　　无论楚连城说了什么我都相信你，甚至还背着家族血仇爱上了你，阴千山上，你说你爱我，是真的爱我，我还是相信你了！结果是你亲手将我抓回了北临大营，是你亲手将那两支箭射入了我的膝盖。

　　耶律寒，我怎么会相信你，我这辈子都逃不开你，是不是！不可能！不可能！

　　吾乃岳氏儿女！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她气血上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将身上的男人踹了出去，连着手腕上那个镯子也摔成了粉碎，尚未发泄出来的男人被这一声玉碎声叫回了神，看着地上摔成两半的镯子，一动不动。

　　女人衣衫半开，汗渍让几根发丝紧紧的贴着额头，眼神似剑，扶着床沿，直喘着粗气，“所有的东西我都还给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滚！”

　　耶律寒淡淡的将地上的镯子捡了起来，又拎起炉子上的药罐倒了碗汤药，就把碗放在了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岳大帅，既然还有力气踹人，自己下来把药喝了，明日本帅再来时，若它没有动，本帅绝不会像今晚这么好说话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真的走了，一下都没有回头。

　　苍茫的夜空下星星都出来了，塞北的空气呼吸到身体里都是贯骨的疼，他摸着手里碎成两半的暖玉镯子，想起了当日将这镯子套在她手腕上的情景，亦想起了当日那个半推半就的吻。

　　上北青一袭青衣，站在他儿子身后，看了他好久好久。

　　他就这样在自己的营帐前站了一个晚上，暮色褪尽，东方泛白，脚边的青草都挂满了露水，他掀开了大帐的门帘，那碗黑乎乎的药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躺在床上的人侧着身子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他轻轻的笑了笑，放下门帘，转过了身，远远的看见了南枯玥玥带着一群人在军营门口忙忙碌碌，手里还抓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丘山。

　　耶律寒带着一脸疑问走过去，还未开口，南枯玥玥就先说话了，“寒哥哥，你起这么早啊”

　　他看了眼丘山道，“公主殿下，这是……”

　　“寒哥哥昨日审问南洛元帅，自然是错过了这等好戏的”说起丘山，南枯玥玥就来了兴趣，“这是南洛少将，他昨日不知死活闯入我的帐子，想要刺杀我，父汗一怒之下要杀了他，我见他有趣，就向父汗要了过来，父汗已经将他赏给我做奴隶了，不过，父汗怕我有危险，让我回王庭去，我正在收拾东西”

　　“公主殿下这个奴隶，借我一用可好？”耶律寒笑了笑

　　“可以是可以，我知道你手段多，你可不能杀他，我还要带他回王庭教我耍剑的，少一根手指头都不可以”南枯玥玥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绳子递给了他，耶律寒笑着接了过来，“公主殿下放心，就借一小会儿，我保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他带着丘山回了自己的大帐，把人扔在了大帐门口，还让两个侍从进去重新熬了药，自己就坐在桌子前，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女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帐子里药香盈盈绕绕，她一直都没有睡着，也知道他来了，可她不想睁开眼睛，也不想看见他，他不杀她，也不让她自杀，只要她不喝药，不喝水，不吃饭，就会渴死饿死的吧。

　　药熬了小半个时辰，倒在了碗里，耶律寒才让人出去了。

　　他端着药碗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床边，“起来喝药，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昨晚说过的，今日我不会那么好说话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起来喝药……”

　　她还是没有动，耶律寒沉着脸将药碗放回了桌子上，“带进来吧”

　　丘山一进门看见床上躺着的人就激动了，“岳帅，岳帅……”

　　他这一声岳帅，岳未雪立马就睁开眼坐了起来，“丘山……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们把你抓来了？阴北城怎么样了……楚连城呢？”

　　丘山正想走近点与她说，耶律寒拽着他的后颈便将他扔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踩住了他的头，冷冷的盯着床上的女人，“不是让你们来叙旧的……自己下来，喝药！”他一边说还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你放了他，耶律寒……”岳未雪眼睛里的泪都要被逼出来了，这世上她唯一还有惦念的除了秦长生就只有丘山了，“你放了他，我听你的，我喝药，我什么都听你的……”

　　耶律寒慢慢的将脚拿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坐到了桌子前面，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药碗，岳未雪忍着全身的疼，掀开被子走到了他面前，也不管苦不苦，端着药便灌了进去。

　　“你放了他……耶律寒……你我万军之帅，一言九鼎，你放了他……”他看了她一眼，拽着丘山就出去了，岳未雪也想跟着出去，却被门口的侍从拦了回来。

　　帐外的风吹动着耶律寒的貂毛披风，他亲自弯下腰紧了紧丘山身上绑着的绳子，“楚连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但他绝对不是你可以追随的主子，若想活命，从此之后就远离南洛朝堂吧，从这里到王庭至少有三四个月的路程，山高水远，守卫松散”

　　他握着他的手，将方才那柄匕首死死的捏进了他手心里，“玥公主出生之时，南洛与北临就已经兵戈四起了，她自小长在王庭，生活在蜜罐里，对战争，对生命认知浅薄，留她一命，这世间生于乱世，苦于乱世，死于乱世的人已经够多了，有一个人能开开心心的也是好的……”

　　“姑爷，岳帅她……”丘山话还没有说完，耶律寒就转过了身，“来人！给公主殿下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