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从不在人间》水弘雨非

20、第 20 章

　　会这么早来追问，到底是路表妹八卦的天性使然，还是血脉相连的关心？事到如今，云也不想去计较了。

　　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帮她理清原委——聪明的路表妹无疑是最佳人选。

　　路表妹给了她回答：“你不爱他。你爱上的，是自己幻想中的他。”

　　“不是他变了吗？”云犹有些不甘心。

　　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承认自己那么多年都在爱一个幻影。那真的让她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路表妹那边回得很快：“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利用，唯有你自己觉得是真爱。你觉得是大家看到的和你不同，还是你自己为这段感情镀上了金边？
　　他要是爱你，他就应该尊重你。当你不想生孩子的时候，他就应该接受你的选择，而不是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让你怀孕。
　　他要是爱你，就会知道家庭主妇绝不是适合你的‘工作’——事实上，在全世界都一样，家庭主妇做着最累的活，没有收入，还没有尊严。
　　他总说你看不起他是吧？可他何曾看得起你？在他看来，你的房子是他的，你的肚子是他的，就连你爸的钱都是他的。你在他眼中，估计连个人都算不上。”

　　云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明明是夏天，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冷？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

　　敲开何女士家的门时，云觉得自己就要站不住了。怀中柔软的小婴儿是支撑她不要拿下的最后一点力量。她的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一颗颗冷汗。

　　何女士看到的就是这样摇摇欲坠的女儿，抱着婴儿向自己倒了过来。

　　“妈……我错了。”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颤抖着，带着滚烫的呼吸。

　　“云云？云云你怎么啦？”何女士惊叫了起来，“天哪！你是不是发烧了？你……你怎么回事？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啦？！”

　　云似乎看到继父在母亲的尖叫声中冲了出来，也似乎看到母亲揽过了自己怀中开始放声哭泣的宝宝……但她都不能确定了。

　　情绪波动过大，引发了急性肠胃炎和高烧，她是被急救车拉去医院的。跟车的何女士哭得形象全无，但云却没有半分力气去安慰她。

　　她觉得冷，彻骨的冷。她甚至不合时宜地在想，那次父亲被她气到晕倒，被搬上急救车时，是不是也曾感觉到这般无助的冷？

　　脑海中乱糟糟的全是人影，一会儿是刘小姨说：“你要尊重自己的人生”，一会是路表妹说：“为什么你要和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在一起”，一会是何女士说：“一厢情愿的爱情有什么意思”，一会是栋在发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一会是老刘说：“爸爸希望你活得有尊严”……

　　她的人生怎么就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呢？她曾经是那么幸运，那么受人喜欢的漂亮姑娘啊……

　　四瓶盐水下去，中午前后云终于缓了过来。她哑着嗓子咳了两声，望着呆坐一旁的何女士，叫了一声：“……妈。”

　　何女士空茫的眼神慢慢凝了回来，整个人猛然醒转了一般，探手摸到了云的额上：“你怎么样了？啊？好像、好像退烧了！医生……医生！”

　　有护士从外面进来，手脚麻利地掏出一支体温计放到云的舌下：“36床，刘云对吧？”

　　“对的对的。”何女士很紧张，“我女儿没事吧？”

　　护士掐着表等了一会，取出体温计看了眼：“温度降下来了，应该没什么事了。这几天吃点流质食物，情绪波动不要太大就行了。”

　　何女士连连道谢，回头又问：“云云，要不要喝粥？你叔叔给你煮了蛋粥，很清淡的。”

　　被她这么一问，云才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是空了太久，都有些疼痛了。她点了点头，撑着坐了起来：“好。”

　　不知道是被酸水腐蚀了嗓子还是怎样，她的声音很哑，说话很累，连粥都咽得很艰难。只吃了小半碗，她就搁下了碗。

　　“我喉咙疼。”见何女士还想再劝，她勉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哦哦，没事，那等会再喝。”何女士点了点头，这才坐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安静，好一会，何女士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怎么了？”

　　外孙女就那么大一丁点，除了会哭着叫妈妈，什么都不会；女婿那儿，她倒也打了电话，只是根本没被接听，直接被按掉了。

　　她在女儿病床边坐了一个早上，怎么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昨晚还好好的女儿，怎么今天一大早像快要死了一样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她还记得昨晚女儿是去和老同学聚会的，回家时脸色就有点糟。可无论如何，也没道理一个晚上就变成这样了啊！

　　云安静了好一会，扯了扯嘴角：“妈，我想离婚。”

　　“啊？！”何女士一惊，差点连扶着的保温瓶都砸到地上去了。她手忙脚乱地把保温瓶稳住，又把椅子拉得离女儿近一些：“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要离婚。”云又咳了一声，“等我喉咙好了再和你说吧，疼。”

　　“哦哦！不急，不急的！”何女士很难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开心还是意外？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

　　可是能让女儿一夜之间放弃坚守了多年的“爱情”，不管云昨晚见的老同学是谁，何女士都只想立刻找到这位“老同学”塞上一个厚厚的红包！

　　她甚至现在就想去买一千响鞭炮，到老刘坟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不过这种愉悦的心情，只坚持到了晚饭前后。

　　云的嗓子恢复一些后，就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时全和她说了。没有老同学，只有一场看不到人影的捉奸，和一段毫无尊严的践踏。

　　何女士气得血压都要升高了，从自己包里翻出药片来吞了两颗，好一会才觉得看东西没那么晕了。

　　“他居然这样对你？！他良心是被狗吃了吧？！”顾及到病房内其他病号，何女士的声音不大，但咬牙切齿得极其明显，“这么多年，就算是条野狗，都养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哀莫大于心死，云把这一切全说了，反倒觉得自己轻松了些：“算了，就像路表妹说的，这叫什么……沉没成本，再多想也没意思的，过去了就算了。”

　　何女士还是很气：“他还敢要你爸的房子？做梦！我和你说，你爸有遗嘱的！房子是只给你一个人的，栋没份的！遗嘱是我陪他去公证处做的！”

　　“啊？”云意外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啥？你知道个啥？”何女士恨铁不成钢，“你把工作让给栋的时候，你爸就说肯定是他哄骗你的。连工作机会都要抢，谁知道他还会抢你什么？你爸就怕自己死了，从此给你撑腰的人都没了，所以才联系了我去做了遗嘱公证！”

　　说到这个，何女士的眼圈也有些发红：“你爸是真的为你想了很多。他嘴上说着不喜欢女儿，但心里还是很疼你的。他安排他弟弟住在他那套房里，也是怕自己一死，栋就要骗你把房子卖了！”

　　云眼眶有些发烫。她不知道父亲在临死前还为自己想了那么多，可那时自己在想什么呢？在想怎么才能让父亲帮栋还上那两百多万的窟窿……

　　“我对不起爸……”云的眼泪到底还是流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脸痛哭失声：“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爸他现在……”

　　要不是她爱上了栋，要不是她坚持要嫁给栋，现在老刘很可能还活着！甚至何女士也不会和他离婚，他们依然是一家三口……

　　“算了算了……这也都是命。”何女士在这方面倒比她想得开，“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呢？你现在想通了也好，总好过再过二三十年，你都老了他再出轨。到那时，怕是连我都帮不上你了。”

　　“帮、帮我什么？”云哭得哽哽咽咽的，茫然地问了句。

　　何女士张了嘴，又顿了顿，问道：“你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离了？”

　　云重重点了点头，抽泣着回答：“肯定！肯定要离！”

　　她为这段爱情付出那么多，为的就是想要一段纯粹的感情。出轨本来就不在她的接受范围，更何况栋还把自己那么功利的算计全摊在她面前？要这样她还能继续和他过下去，除非她真的是傻的。

　　何女士点了点头：“那行。你先好好把身体养好了，其他的，有妈妈在！”

　　她这辈子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女儿。要玩心机？就栋那点水准，在她眼中完全不够看的！

　　要她是栋，那肯定会把云哄得好好的啊！这么尊财神爷，就算要供一辈子也不亏啊！当初她对老刘是怎么做低伏小的？就算最后离婚，那也是因为老刘有错在先，离婚财产分割，老刘也没有为难过她！

　　栋倒好，明明吃着云的，用着云的，工作是云的，连欠债都是云家里帮着还上的，他还敢在外面找小女人？嫌云生不出儿子？呸！生男生女还不是男人的问题？再说了，他家那么个破旧的二层阁，还指望生个皇子来继承？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