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甜妹啊》辞欲

17、转身

　　梦游科技新项目启动庆功酒会。
　　林兮作为投资方，当晚出席。

　　深蓝色礼服是露肩的，裙摆长及脚裸，长长的波浪卷发被挽起来，特意盘得较为端庄，跟她举手投足相得益彰，她的出场让人惊艳，很容易联想到冰肌玉骨。

　　全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有人赞赏，亦有人八卦。

　　虽然梦游只是个小公司，但因为是新兴行业，业界关注度颇高，这次酒会受邀出席的还有不少其他合作商，其中不乏，眼红林氏集团的一些竞争者。

　　林兮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自信满满地上台和梦游的方总剪彩，开香槟。
　　走完这些流程，酒会正式开始。

　　颜心乐过来接人，眼里蕴着些笑意。
　　“姐姐今天好美啊！”

　　“少贫，我知道我很美。”
　　林兮早就免疫她的彩虹屁了。
　　就跟免疫万众瞩目里，那些不屑的言辞一样。

　　颜心乐勾了下唇，带着她往嘉宾位置走，路过服务生的时候，两人前后各拿了一杯红酒，她们从小就看惯这样的场合，自然轻车熟路。

　　环形沙发很柔软也很宽敞，林兮坐下来，抬头看到颜心乐东张西望。

　　“找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总觉得今天的颜心乐有点怪怪的。

　　颜心乐在她旁边坐定，皱了皱眉说：“我好像看到万欧风投的公子哥了，他该不会是来追你的吧？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林兮噗嗤一笑：“你说欧炀啊，他早换八百任女朋友了，怎么可能是来追我的？大概是巧合，我跟他打哪门子招呼。”
　　颜心乐会意：“但愿是吧，不过兮姐姐快满三十了吧，还不打算找个固定的？”

　　林兮瞥她：“这是你操心的事儿么？”

　　颜心乐淡淡笑道：“我多嘴啦，就是随口问问嘛。”

　　林兮扫眼四周，身子往她那边倾斜：“不过，今天到场的老朋友的确不少，大概都想看看梦游能翻出什么浪，等下有人过来，你就帮我挡着点儿啊。”

　　颜心乐扁扁嘴：“又挡？姨父不是说林家就没有不能喝的么？”

　　林兮道：“晚会子我还有点事儿，不能喝多。”

　　颜心乐便道：“那好吧，我尽量帮你喝。”

　　两人咬耳朵闲聊了几句，没一会儿果然就有几波人过来寒暄。

　　颜心乐虽然嘴巴上说什么尽量，实际上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帮林兮挡了不少酒，林兮理所当然地觉得，小表妹全家都看着林氏集团，肯定得听她的话了。

　　不光是听她的话，林兮还有更多的考虑。

　　她想的是，挡个酒算什么？生意场上就没有离得了酒的，如果颜心乐以后要进林氏，这就是在帮她提前锻炼了，上次两人一起去应酬，颜心乐比她还倒得快，那怎么行？

　　两人都应承着喝了一会儿，颜心乐就悄声说想让林兮陪她去洗手间，林兮看她满脸通红，的确不放心她一个人，拿了手包，跟着颜心乐一块儿走。

　　颜心乐似乎有点醉了，洗完手蹭过来，亲昵地挽着林兮胳膊，甜甜地喊了声：“姐。”

　　“嗯？你还成不成？不成咱就回？”林兮微微皱眉，把颜心乐扶正。

　　颜心乐瞪大眼睛看向她，接着就把她的手包抢了，推她进洗手间的隔间。

　　“你也去你也去，我帮你拿着包啊姐！”

　　林兮一脸无奈笑着，反正来都来了，关上门开始撩自己的裙摆。

　　颜心乐就在外面，靠着墙跟她断断续续的说话。

　　“姐，我以前喊你姐，你都揍我呢……”
　　“我记得好像是，我五岁的时候吧……”
　　“你掐我脸，都给我掐肿啦……”

　　林兮心想，她可能真的是有点醉了。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林兮早忘了个干净，她是记得自己欺负过小表妹，但把人脸掐肿，好像还真没有过。

　　颜心乐五岁，那她就是十岁了，十岁的记忆她还是有的，她十岁已经开始叛逆，各种不喜欢小表妹，捉弄她顶多拿蚂蚱蚯蚓吓一吓。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跟颜心乐开起了玩笑。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哪里把你脸掐肿，我那是把你揍得鼻青脸肿。”

　　颜心乐也跟着她笑：“哈哈哈，是吗？那是我记错了，你为什么要揍我啊？”

　　林兮出来了，洗完手，从她胳膊下拿回自己的手包，搀着她往回走。

　　“因为你小时候太可爱了啊，让人看了就想欺负。”林兮张口胡扯，她已经很确信颜心乐喝醉了，要是换了平常，颜心乐哪敢在她面前提这些。

　　回到酒会上，颜心乐直嚷嚷：“坐，去坐。”

　　林兮和颜心乐拉扯：“你往哪儿走？咱现在回去。”

　　她实在有点架不住颜心乐了，本身穿着高跟鞋就不是很方便，喝了酒的人又沉，颜心乐几乎整个人都是靠在她身上的。

　　看拖不动人，林兮果断顺着她回了沙发上坐，打算打开手包拿手机联系司机进来，帮着把人弄回去，这时候她已经相当后悔，她高估了颜心乐的酒量。

　　照理来说，两人从小到大，场面都见过不少，酒也是能喝点的，颜心乐并不比她差到哪儿去，上次梦游的方总请客，那天还是喝的白的，今天可是香槟啊。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逻辑思维会出现短暂缺失，特别是喝了点酒的人，林兮此时此刻，费了不少劲儿后，也就没去思考这些。

　　这一坐，林兮本想缓口气，没想到，很快又有人过来寒暄了。

　　来的不是别人，刚好就是颜心乐之前说的万欧集团，那位曾经追了林兮好几年的公子哥儿欧炀。

　　他们久没打过照面，欧炀招来服务生拿酒，笑得很殷切。

　　“小兮啊，这程子没见着，有没有想哥？今天碰到了，怎么说也要喝一杯吧。”

　　他把酒递过来，林兮看看趴在自己肩膀上醉得迷迷糊糊的颜心乐，不敢多逗留了。

　　要是今天这杯酒不喝，赶明儿，指不定她带表妹出门，表妹醉得一塌糊涂这种闲言碎语，眨眼就能飞到颜婷芳女士耳朵里，毕竟京城混到他们这个圈层的，拢共也只那么点人。

　　林兮咬咬牙，估摸着自己还能喝点，就含笑接了。

　　谁知道高脚杯刚到手，原本趴着的颜心乐突然撑起身，一把夺过她的酒，对着自己嘴巴就往里灌。

　　林兮赶紧阻止她，两人抢来抢去，没个输赢。
　　“我帮我姐喝！”

　　林兮捏着她的手腕，头大地苦笑：“我就是你姐，我自己喝就行！”

　　杵在他们跟前的欧炀还没走，裂开嘴笑着问林兮：“小表妹这是喝高了吗？”

　　林兮心道，您又不瞎。
　　表面则看向欧炀，客气一笑：“实在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情况，我得先带她走。”

　　欧炀跟她举了举自己的空杯，“那酒？”

　　林兮不再啰嗦，扭头强行从颜心乐手里夺下酒杯，仰头一口干了。

　　欧炀看着她吞咽时滚动的嫩白喉咙，眼光难以察觉地沉了沉。

　　“既然你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约啊。”

　　“嗯嗯，炀哥您喝好！”

　　林兮终于解决掉了来得不是时候的欧炀，颜心乐坐了一阵，靠着林兮深深喘了好几口气，似乎清醒了一点，轻声说：“兮姐姐，咱回吧，喝不动了……”

　　“哟？你还醒挺快啊？”林兮笑盈盈地打趣她。

　　颜心乐扁了下嘴：“再不走就要丢脸的。”

　　林兮没说，只心道，刚才那副样子，脸什么的，已经算是丢过了。

　　“可别跟我闹了啊，再闹我得喊司机来抗你。”

　　颜心乐眨眼的动作都变得缓慢，“我能走……”

　　从酒会里的嘉宾沙发，到酒会大门口。
　　这一段路，林兮搀扶着颜心乐走得并不快。

　　颜心乐虽然意识清醒了点儿，但人却还是没什么力，总往林兮身上倒，林兮走着走着，恍然间感觉自己头也开始发晕。

　　明明没喝多啊？
　　但是头就是特别晕特别晕……
　　她晃了好几次脑袋，直到大门的影子开始变得模糊，最后眼前一黑。

　　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昏迷过去的漂亮女人揽住了，颜心乐瞬间站直，跟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就带着人转向走廊，往后门离开，他们步伐匆匆，很快隐入了黑暗中。

　　酒会后门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看不清车牌，连车窗户也贴了厚厚的防窥保护膜。

　　颜心乐拿过林兮手里的包，打开卡扣，找出手机。
　　动作一气喝成。

　　最开始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点胆怯，因为从小被林兮欺负，她有点怕林兮，有句话又叫做酒壮怂人胆，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守护了三年的鱼儿，被林兮霸占了这么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疯狂的嫉妒心驱使下，她甚至觉得有点兴奋。

　　她抿唇笑着，又不敢笑出声音，喉咙里干燥地发出桀桀声，听得前排坐着的另一个女孩子都有些发毛。

　　“颜小姐？您没事吧？”

　　颜心乐抬起头，冲她僵硬地笑。
　　“我能有什么事儿？开工吧。”

　　颜心乐的计划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

　　对比以前她研究过的那些，和林兮有过关系的女人，小鱼是个例外。

　　小鱼只能是例外。

　　从林兮去科大接人那天开始。
　　颜心乐就很笃定。

　　林兮会喜欢上小鱼。

　　因为据颜心乐所知，林兮从没正经交往过女朋友，她甚至不跟人合照，仅有的一张还是童年旧照，照片里那个女孩儿，和小鱼有着几分神似。

　　颜心乐曾问过她，照片里的人是谁。
　　当时十七岁的林兮很认真的对颜心乐说：“我路边捡的媳妇儿，不过后来找不到她了哈哈，没事儿，以后我媳妇儿就比着这个模样找。”

　　那是林兮唯一一次在颜心乐面前，毫无顾忌回答暗含性取向的问题，所以颜心乐记忆深刻。

　　小鱼是林兮喜欢的类型。

　　有了这样的认知，加上对小鱼人格魅力的了解，颜心乐开始下了一盘大棋。

　　最初她任由小鱼对林兮好，让两人有充分的相处时间，下班永远走在她们后面，偷偷观察，她看着林兮渐渐痴迷，看着小鱼投入。

　　等两人相处日渐升温，到了普通情侣的热恋期，颜心乐规划起怎么让林兮吃瘪。

　　通过梦游科技签约那天，她先说通方总送人，试探林兮还会不会碰除小鱼之外的，结果答案很明显，哪怕她在酒里添了点儿东西，林兮浑身燥热，最后也是忍一晚上没动静。

　　她知道林兮往里面钻了，就把小鱼往外边儿拽。

　　也是梦游科技签约那天，她先给小鱼心里埋下了卑微的种子，要不然以小鱼一个普通女孩儿，怎么能随便自由出入京城赫赫有名的大酒店呢？早该让人拦下登记了。

　　那晚她没醉。

　　收到小鱼消息的时候，她开心得差点买捆鞭炮点上。

　　一切都那么有趣，她不好挑明让小鱼陪林兮玩玩感情，只能迂回的说，不要让自己的梦想前功尽弃，尽量多提几次钱，小鱼很上道，误以为那样林兮才会觉得她们之间平等，才会接受小鱼对林兮的好。

　　所有事情都要做得毫无破绽，绝不能露出半点事后可查寻的蛛丝马迹。

　　因此，颜心乐借着从小鱼那里探知到的林兮日常的种种反应，挖了个新的大坑。

　　她先告诉小鱼，自己当晚会安排方总那边给林兮介绍女孩，试探一下小鱼来例假的时候，林兮会不会抛下那女孩回去找小鱼。

　　她冠冕堂皇地对小鱼说，真心就是抛下生理需求和花花肠子，只对一个人专一，还对小鱼说，陪在一个人身边，对她这么好，如果还不能打动她，那就是强扭的瓜，真的不甜了。

　　接着她告诉小鱼几点钟打电话过去，争取在林兮和女孩离场前拖住林兮，接着是去厕所，趁机将林兮的手机打到静音，让小鱼误以为林兮忙着撩妹不接她电话。

　　然后，她特意提前找了个帮手，那就是，追人不成想要搞点事儿报复林兮的欧炀。

　　酒会上的酒都是服务生端过来的，颜心乐一直陪在林兮身边，没有机会下手，必须有一个她的自己人过来打掩护，并且还要挡住监控，舍身高一米八几的傻大个儿其谁？

　　颜心乐成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兮放倒了。

　　没人会怀疑她，因为她老早就“醉”了，甚至在其间还略有失态。

　　好戏总要轮到最精彩的时刻。

　　颜心乐如愿以偿，拿到林兮手机，用其指纹解了锁。

　　林兮的手机上果然有数十个未接来电，她的鱼儿看来还是很听她的话的，让什么时候打来就什么时候打来，这也无外乎说明，自己在鱼儿心目中有多值得信任。

　　她打开消息输入框，回复了一条给小鱼。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在忙。

　　小鱼那边秒回，甚至继续打了电话过来，但颜心乐此刻陷于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随手就按下了拒绝接听。

　　至于鱼儿那点儿情窦初开的心动，颜心乐都归于林兮下手比自己早，而且还是个十足的渣女，做什么都是钓鱼儿上钩。

　　没办法啊！她争不过林兮，林兮有个好爸爸，她没有，林兮含着金汤勺出生，她含的是泪，人和人比，会真的会气死人的。

　　林兮太霸道了，根本不会管先来后到。

　　明明是她颜心乐先遇到小鱼的！
　　明明是她！

　　和小鱼朝夕相处了快四年的是她！
　　知道小鱼所有私事的是她！
　　最懂小鱼的也是她！

　　她那么精心捧在手里的小鱼，就被林兮这么玩过了。
　　想想她还是好不甘心……

　　这个嚣张跋扈，玩世不恭的女人，总要让她吃点苦头的。

　　颜心乐答应她妈妈帮着揭穿林兮同性恋这件丑闻时，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多年被迫低头弯腰受尽的欺负和委屈，所有的努力，都争不来的好条件。

　　副驾驶的女人被她叫到了后排。
　　颜心乐找了好些角度，隔着些距离拍照。

　　一份发给小鱼，一份发给自己妈妈。

　　随后她用自己手机给小鱼发消息。

　　“唉，失误了，我没算准她们俩会看对眼，鱼儿对不起，不过你也别太伤心，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我早就劝过你，尽早放弃。”

　　小鱼那边没回复颜心乐。
　　而林兮的手机响了。

　　小鱼这个人。
　　是真的执拗。

　　“我等你到凌晨三点。”

　　这是最新的消息。
　　颜心乐往前面翻了翻。
　　之前还有。

　　“回来吗？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几点回来？你什么时候忙好，我们谈谈？”
　　“你是不是谈恋爱去了？你不理我，是我哪里不好？”

　　颜心乐越看越眼红，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享受，直接转变为了怒意，因为怒意，她的五官都显得有点扭曲，她使劲握着手机，才勉强保持镇定，慢悠悠地输入新的文字回复。

　　“你好烦，我说了在忙。”

　　发送成功，对面久久没了动静。
　　颜心乐从黑暗里走出来，握着两部手机往车子那边去。

　　车上那个她找来的女人正依偎着林兮，瞧着其睡颜发呆。
　　她走近那女人也没发觉，甚至慢慢抬起手，欲往林兮胸口摸。

　　那只手，很急色。
　　颜心乐脑子里一瞬间蹦出个画面。
　　上次林兮在方总面前，护过她。

　　她飞快捏住那女人的手。
　　目光阴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想干什么？”

　　那女人被她吓得浑身一抖，回头谄媚地笑着说：“哎呀，她太好看了，你既然要搞她，不如我来点真格儿的？”

　　颜心乐只觉得心里窝着一股子火。
　　“你任务完成了，滚吧。”

　　那女人尖细的声音，不屑地“切”了声，又说：“谁还比谁高贵呢？说好的啊，照片码掉我脸，我还得混饭吃不是。让我滚之前，颜小姐是不是该付钱？”

　　颜心乐耐心全无：“钱不是有人付过了吗？”

　　女人白她一眼，摊手道：“我总要打车回去吧！”

　　终于把人打发走了，颜心乐钻进车里，坐到林兮身边，扭头凑近看了看。

　　林兮的确长得好，可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人财两空？

　　颜心乐盯着她紧闭的眼睛，贴在她耳朵边上说：“姐，鱼儿离开你了，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再和你来往。”

　　“姐，很快，我妈把你的丑闻曝光，林氏集团面临危机，等把姨父引回来，林家很快就要改姓颜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鱼儿，照顾好公司……”

　　凌晨三点，林兮手机里关于酒会当晚的电话和信息，尽数被颜心乐清空。

　　凌晨三点。
　　小鱼哭湿了被子。
　　删除林兮的联系方式。

　　凌晨三点。
　　暗夜无星。
　　时光机第一次试启动。
　　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