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选择转职玩家》天之方兮望美人

20、顺平的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吉野顺平神情漠然地双手插兜，走在涂满暴走涂鸦墙壁的校园走廊上，一旁的玻璃破烂不堪，抽剩的烟头和捏扁的汽水易拉罐被随意地扔在楼梯拐角……整个学校从里到外透露出一种秩序混乱的不良感。
　　因此，当他偶然间瞥见建筑楼外头有一群人对着一两个人挥拳脚踢的画面，心中忍不住略微困惑地想。
　　他明明记得自己读的这所学校虽然算不上什么名牌高中，但校园治安也没有坏到能够当众打人的地步——起码以往伊藤翔太和百濑那些人欺负他时，多半会挑个不起眼的厕所或者校园角落里再为难他。
　　但如今仿佛治安一下子变了个样，连安保都不会管学生之间的斗殴和吵架，或者说……本应保护校园安全、维持基础秩序的那些成年人都投入了某种狂热又莫名的浪潮之中。

　　说到伊藤翔太这个人……
　　顺平倏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再次看向窗外楼下——外面那一伙校园欺凌的“目标”，躺在地上屁滚尿流的家伙似乎有些眼熟。
　　看着看着，神情阴郁、长发遮眼的少年居高临下地咧了咧嘴，有点想笑。
　　对，他应该笑的。
　　——你也有今天啊！伊藤翔太！

　　但是……吉野顺平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校园霸凌的现象明显增加了，以至于他有时候都要躲避着那些人绕路走。
　　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顺平知道人类就是这样欺软怕硬的本性，或者说“趋利避害”的本能也可以。
　　这种事不管看几次，不管听见几次……都根本没法让人轻松高兴起来。

　　“砰！”
　　前方的空实验室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重物撞到门上的闷响，伴随着隐约的怒骂声传来。那声线不像是学生处于青春期时的变声沙哑，反而像是大人之间在说话。
　　顺平有点好奇，略微地集中注意力去窃听……其实说是“窃听”也不尽然，只是里面那个人骂得太大声，以至于连他这样路过的学生都能听得见。

　　“你这头肥猪！就凭你……你这幅油腻可笑的尊荣！怎么敢对新来的美加老师表白？！”
　　那是体育老师水原的声音，吉野立刻想了起来，这反应的速度令他略微不快，有点像是生吞了一只滑腻的生青蛙那样恶心。

　　水原老师在校外是业余的拳击手，因此心理上很讨厌也瞧不起那些柔弱的学生。如果是女生还稍微好一点，稍微瘦弱一些的男生则是经常在上课时被他故意折磨得半死，动不动就几十个深蹲或者蛙跳，再不济就是比其他同学多跑几百米的训练，美其名曰“锻炼体魄”。甚至有人跳着跳着就进了医务室。
　　但怎么看，顺平都根本无法对这个男人生出任何好感，因为水原老师如果是一视同仁地对所有学生进行训练也就算了，偏偏每节课都会故意为难他和班上的几个同学……
　　他选择继续偷偷听下去。

　　“我没有……”被推到门上，遭受了辱骂的“肥猪”艰难地回答，“那天只是下雨没带伞……美加老师好心借我一把备用的回去而已……”
　　水原老师似乎被激怒了：“什么？你以为说这种简单的借口我会信吗！就算只是借雨伞，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个死胖子居心不良！”
　　“我警告你，美加老师不是你平日里能轻易接触的女学生，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就是不知道痛字怎么写……”

　　吉野顺平站在仅有一门之隔的走廊外，略微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听出了“肥猪”的声音，那是他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愚蠢的老好人，以前高中就在这里读，大学毕业后立刻回来母校任教，校领导对于这种眷念母校的老师很是欢迎。因此这家伙几乎没怎么遭受过社会的毒打，面对学生之间的关系处理抱着一种近乎愚昧天真的残忍态度。
　　最初吉野被伊藤他们因为社团为理由的原因而欺负时，班主任老师是路过了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当时吉野就来得及远远地、无助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人在眼皮上摁下烟头疤痕。
　　后来有一次班主任在课间休息时找他谈话，竟然还说什么“我看见你和伊藤君他们在玩耍”、“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之类恶心人的话语！
　　这个班主任不是瞎了的话，就是脑子里进水了。
　　这是当时的少年内心唯一的愤怒想法。

　　是的，他在迁怒，将伊藤等人带给他的痛苦迁怒给满脸无辜的班主任。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当时但凡任何一个教职人员站出来呵斥一句，伊藤祥太他们就会收手，而他也不会遭受后面那愈演愈烈的过分霸凌！更遑论这个死胖子还得出了这样肤浅愚昧的结论！
　　你们的关系很好是吧！
　　是啊，我们关系“好”到我恨不得将同样的痛苦回报给那些人！！

　　【“但是啊顺平。学校只是一个池塘，你注定会跳出去，社会才是你的大海。”】
　　记忆中那个人潇洒信任的话语回荡在吉野顺平的脑海里，他垂着手，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妈妈。”这个男孩用仅有自己能够听清的声音说道。
　　他不愿意让自己唯一的亲人失望，这也是他为什么始终没有跨出最危险的那一步的最后原因。
　　然而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瘦弱无力，备受歧视，被人霸凌，被践踏尊严。
　　但就算是这样身为弱者的自己，也不愿意沦为……沦为像是那日路过的班主任那种愚昧可笑的袖手旁观者！

　　其实我明白的——人类的美德是漠不关心彼此。
　　所以我可以嘲笑伊藤，我可以嘲笑班主任，我可以看不起那些被人打倒在地、勒索钱财、被拍黑历史视频的倒霉蛋！我甚至还能放声大笑地嘲弄着他们被人迫害的窘态！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我岂不是成为了霸凌者们的帮凶了吗！

　　作为恶性循环链的一环，我不就……成为了我在这个校园里，最痛恨的人了么。

　　想到这里，吉野顺平的眼睛里分明多出了几分血丝，然后，猛地一脚踹开了没有上锁的实验室大门！
　　“砰！”
　　“水原老师！”平日里性情内向阴郁的高中生少年想要张嘴大喊，用一个什么理由劝阻体育老师殴打自己班主任的过程，“您有一个快递在门卫……”
　　轰！
　　天花板塌落，一个手持双拐棍的黑发矫健少年从上头砸下来，正好压在了挥起拳头正欲行凶的水原老师头上！
　　陌生的少年人乍一见到一个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骑在一个看起来就气喘吁吁的胖子身上，好像要打人的模样，自然毫不犹豫地一拐子抽上去……

　　随着几声闷响，业余拳击手兼牛高马大的体育老师水原被来路不明的新学生直接打晕昏厥，摔倒在空实验室的地板上。
　　“哦……天哪……”
　　胖子班主任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试图伸手去摸水原的脉搏和心跳：“他死了吗？你杀了他？！”
　　“没有。”黑发少年冷淡地说，他容貌清秀帅气，头发桀骜不羁地立起来，“我有控制力道，让他睡几个小时就会自己清醒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班主任竟然没有追究水原刚刚差点把自己打个半死的过错，反而为了这个结果感到松了口气。
　　吉野顺平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熟悉的懦夫，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为对方的老好人属性感到有些想笑。
　　不是嘲笑班主任，而是感慨这种品质到底是在这个社会、这个风气不正的校园里怎么保存下来的。

　　“啊！是吉野君！”班主任终于注意到这个原本破门而入想要救自己一命的学生，十分感激但又困惑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不是应该上数学课吗？”
　　“呃……是啊……”
　　吉野顺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忽略掉自己原本想救人却被抢人头的事情，临时想出了一个新的借口，“数学老师刚刚被新转学来的空条承太郎同学给打得进医务室了。”

　　“啊？”班主任惊了，掏出小手帕不住地抹脸上的汗，“空、空条君？就那个混血儿同学吗？他为什么打人？”
　　“空条君说数学老师乱教知识点，就出手揍了他，然后就大摇大摆地离开教室不知所踪了。班长让我来找你，说请你回去维持秩序……”
　　其实并没有那种事，一看到不用上讨厌的数学课了，班长自己跑得比谁都快。可这并不妨碍吉野顺平拿对方当幌子来用。

　　“我知道了，明白了，我这就回去。”班主任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刚刚被恐吓过的双腿还有点不受控制地打颤——陌生的黑发少年见此状况收起拐棍，一手搀扶住这个胖子。
　　出乎意料，他先前挥舞武器揍人时身手矫捷、气质凌厉，然而在做好事时那种温和无声的气质却显得恰到好处。

　　“谢了，这位同学……还有，吉野君！”这个胖老师突然叫住前面默不作声带路的吉野顺平，后者略微疑惑地回过头来，“什么事？”
　　“那个，”班主任神情尴尬地用肥大的手指挠挠脸颊，“谢谢你刚才进来……你是想帮我吧？我懂的，其实水原老师冲我发火，我也很害怕，那个时候你能进来打断他……我真的很感激。”

　　吉野顺平的瞳孔略微地缩紧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从这个愚蠢肤浅的班主任老师口中听见这样真挚的感谢，看着对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天真可笑，可笑到——他吉野顺平好像真的在某一瞬间，成为了一个勇敢的见义勇为之人一样。
　　旋即他背过身去，心情复杂地回答：“……不，我只是做了那个时候我能做的事情而已。”

　　一旁的黑发少年好奇地看着他们师生二人的微妙对话，明智地没有开口打断他们。
　　“对了。”班主任看向这个拿着木质武器在校园里到处走的不良少年，“我好像之前没见过你？请问同学你的名字是？”

　　“伏黑惠。跟……空条承太郎同学一样，都是新转学来的。”
　　伏黑惠淡淡地回答道，实际上几乎将自身的全部警戒力提升到最高，环视着这个几乎与现实没有差别的——咒灵维持的幻觉领域。
　　也许这些陷入幻觉领域里的普通人根本意识不到学校的异常，然而在二级咒术师伏黑惠看来，校园里弥漫着明显的黑色雾气颗粒，它们的界限截止到校园的边界，隐约间似乎有无数人影漂浮在半空中，细长的黑色“脐带”将它们与大地相互链接。
　　这个被咒灵侵害的学校在他看来宛若鬼魅地狱。
　　…………
　　与此同时，学校大门外。
　　五条悟御用（迫害）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先生打着雨伞，已经放下了用于隔绝“幻觉领域”和现实世界的“帐”。
　　只有咒术师与拥有相关天赋的人才能看见一个巨大的“黑碗”倒扣住整个校园。
　　“呼……”
　　伊地知有些担忧地看着散发出强烈不详气场的校园，想起先前那个孩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幻境中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奇怪，这所学校里明明没有存放任何咒物，为何会一下子引发起码二级咒灵的灾害？”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功”于校园里产生某些恶性的事件了。
　　“希望惠君能够顺利打败那个咒灵吧……”他挠了挠自己稀疏的头发，十分社畜地在一分钟之内第二次叹气，“五条先生也真是的，明明一大早听说有咒灵在作乱就非常兴奋地带着学生跑过来，结果跑到半路就把惠君丢给我带过来了……”

　　是的！
　　在考虑到这是一个“二级咒灵”的祸害水平后，五条悟积极主动地把任务揽下来，然后抓了一个家养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作为开车司机，最后把自己的爱徒伏黑惠一脚踢进敌人的地盘……不！他甚至走到半路突然下车，直接跑掉了！还说什么“加油哦惠，我看好你”之类廉价平淡的鼓励台词！
　　那么此时本应出现在校园外，观测学生行动的好老师五条悟又在哪里呢？
　　…………
　　……
　　“哟，早上好，一夜过后你终于肾虚了吗？”
　　星野归一低着头出门时就听见那熟悉的欠扁声。
　　她打了个哈欠，一脸无语地看着那个倚在街道对面意大利手工雪糕店门口吃雪糕的银白发青年，有种被老板查岗的微妙错觉。

　　“五条你怎么就那么关心我的肾好不好？你要是真想知道答案要不要自己来试一试。”老色批星野拿着自己开玩笑也非常熟门熟路。
　　五条悟歪了歪头，明摆着在装傻——不得不说，这个略显俏皮的动作被他一个身高一米九以上的大高个做出来竟然意外的萌感——“试什么？你要卖肾给我啊？我才不要呢。”

　　对于对方没有踩中自己设下的Lsp言语陷阱，星野归一表示嗤之以鼻：“切，你这装傻的模样还算是男人吗？”
　　“我是不是男人这个问题你自己来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五条用半分钟前她亲口说出的话予以回敬。
　　“……”
　　妈的，禁止套娃。

　　红发的女孩子用手里的雨伞举着溜过去，踢了这哥们一脚，当然，依旧是踢到空气墙的程度罢了。
　　星野面无表情地棒读质问：“所以你一大早怎么来了？莫非来专程接我回去？哎♂哟，好感动鸭~”
　　“哈？你在想屁吃呢归一。”五条悟理所当然地给出了拒绝的回答，满身直男的正气和不解风情，“我不是昨晚就说来‘视察你的工作情况’吗……开玩笑！你别打我！只是顺路办点事而已！这家雪糕店新开没一个月，味道挺纯正的，来来来，请你吃。要什么味道的？”
　　“草莓。”星野归一果然瞬间安静乖巧地等待投喂。

　　五条转身跟店员要了一个新的草莓味雪糕甜筒，付账买单，接过来后转手递给她，那表情写满了嘲弄：“嗟，来食。”
　　“……好好的帅哥身上怎么就长着一张嘴呢。”好歹算是半个中国人的女孩子当然听得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瞪了对方一眼，把雪糕抢过来吃起来。
　　“你吃什么味道的？看起来绿油油的。”
　　“开心果味！”五条悟骄傲地宣布，“怎么样，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开心？”
　　“我看你根本是绿油油的。”
　　忽然间，她眼睁睁地看着到眼前这人毫无征兆地扑到自己身上，仗着过分的身高优势，两条手臂绕过她的身侧（其中一只手还拿着原本没吃完的半个甜筒），然后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整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脑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雪糕，像是黏糊糊的无骨动物那样奇奇怪怪。
　　星野归一：？？？
　　这种被白毛大猫当成猫爬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喂喂，你干嘛啊，垃圾。”她不满地说。
　　“等你出来时站得好累。腿麻了。”五条悟搂着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借我靠一下呗。”
　　“……”
　　手里尴尬地举着没舔两口的草莓味雪糕，星野归一感觉很难在怀里还有个成年友人的前提下把雪糕塞进自己嘴里……毕竟她的手臂没有五条悟的那么长……
　　而且……干嘛突然跟她贴贴啊！一点征兆也没有！以为区区一个雪糕就能收买她的高洁人格么！
　　然而没等心猿意马的星野归一冷静下来，下一秒，女孩子觉得后颈似乎凉了一瞬，好像有什么黏糊糊的奶油融化液体蹭到了自己皮肤。
　　“别把雪糕融化的水滴在我的衣服上啊混蛋五条悟！信不信老子这就杀了你！”
　　“嘻嘻。”五条悟相当欠揍地笑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奇怪，明明前面《顺平的不妙冒险》里是很严肃地思考着校园霸凌的话题，然而到了相声组合出场就充满快活和贴贴的空气了……
不知道大家看懂这个副本没有。
小红生产了一个幻境副本→顺平没有察觉，依旧在副本里转悠→五条带着手下和学生跑去打本，路上就开溜了→伏黑进副本，救了班主任→五条是来确认“咒灵”的真实来源的……他其实看出是小红在捣鬼但还是相信她有分寸。不过还是借着“贴贴”来确认她的咒力流向（也有可能是单纯占便宜呢）。
PS:学校里的“空条承太郎”其实是咒灵BT故意设置的校园NPC之一，毕竟小红有的记忆，咒灵也有一部分嘛，JO太郎不是真实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