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66、第六十六章

　　“表妹。”康熙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她果真醒了，这才松了口气，“你说你这一晕就是好几日不带醒的，可是诚心想吓死个人。”

　　佟芷柔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叫皇上挂心了。”声音很是微弱，还是很虚弱的模样。

　　昏迷了几日才醒来，也就靠着每日硬灌些参汤续命，会虚弱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叫人惴惴不安的是，那目光太平静了，不，应该说死寂更为恰当。

　　就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明明是个花儿一般娇嫩的年轻女子，却如同行将就木的人一般。

　　康熙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握了她的手，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皇额娘！”胤禛扑腾着小腿儿跑了进来，看见自家皇阿玛，立马就收敛了，小大人似的像模像样的请了个安。

　　康熙刚要张嘴训斥他毛毛躁躁，却瞥见自家表妹眼里露出了光亮，顿时到嘴边的话就憋了回去。

　　“这会儿怎么没出去溜达溜达？”佟芷柔伸手将他拉过来，淡笑着说道：“听丫头们说这几日你整日都守在皇额娘身边一步都不曾离开过承乾宫，可是闷坏了？皇额娘已经没事了，你去同兄弟们玩玩也不要紧的。”

　　胤禛就半趴在她的怀里蹭蹭，闷声道：“儿臣不出去，等皇额娘好起来了再出去。”

　　感受到孩子的依恋，佟芷柔眼里愈发有了神采，满满都是温柔的笑意，“我们小四是最孝顺的孩子。”

　　一旁的康熙也暗暗点头。

　　这点大的孩子正是玩儿心重的时候，也可以说正是没心没肺不懂个屁事儿呢，可是自打表妹晕了那日起，这孩子就整日守在病床前，半点都没有坐不住的样子，听见太医说叫多陪着说说话，他还真就照做了，搬个绣墩儿坐在边上絮絮叨叨的，比他那已经是中年妇人的舅母还能说。

　　“皇额娘别再生病了，儿臣害怕……”顿了顿，人小鬼大的胤禛又嘟囔道：“儿臣就是皇额娘的亲儿子，儿臣会好好学习的，将来儿臣一定能成才，到时候就给皇额娘当依靠好好孝顺皇额娘。”好叫那些人知道皇额娘才不比旁人差什么！

　　佟芷柔笑得愈发开怀了，“好，那皇额娘就等着依靠小四了。”

　　见她高兴起来，胤禛也笑了，抬起头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皇额娘放心。”又扭头看向他皇阿玛，“皇阿玛，儿臣可以早些入学吗？”

　　康熙眉毛一挑，就说道：“你确定？一旦进了上书房，可就再不能玩耍了，每日寅时就得起，酉时到戌时才能归，一年只能歇五日，每篇文章都要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还有骑射，你这小胳膊只怕到时候抬都抬不起来了，拿筷子都哆嗦呢。”

　　胤禛小脸儿微苦，却还是咬咬牙，“皇阿玛，儿臣可以！”

　　“那……”

　　“皇上。”佟芷柔打断了康熙的话，摸摸胤禛的头，说道：“等到你该入学之时，便是你不想学皇额娘也是要揍你的，眼下这会儿还不到时候，小孩家家该玩儿的时候好好玩儿就是了，拢共也就不足一年的时间松快松快了。”

　　“再者你若是提前入学了，那你三哥还能不陪着啊？还有你后头的弟弟们岂不也苦了，到时候兄弟们非得揍你不可。”

　　胤禛一想，三哥那么娇气，肯定要哭了，还有五弟，最贪玩儿的就是他，非得气哭不可，宜妃娘娘也就罢了，荣妃娘娘指定又要来找他皇额娘缠磨了。

　　“那好吧，听皇额娘的。”

　　“这小子对皇贵妃倒是孝顺。”出了承乾宫，康熙就感慨了这么一句。

　　跟在身后的李德全就笑了，“真心换真心罢了，皇贵妃娘娘待四阿哥视如己出疼若珍宝，四阿哥人虽小，但小孩子往往才是最通透的，说他不懂太多事儿吧，但是心里比谁都明白谁是真亲近谁是假疼爱。”

　　康熙听着这话心里微微一动，又叹道：“皇贵妃与乌雅氏之间的那点事……朕原以为皇贵妃抱养了小四，却也不见得会有多少真心，少不得心里还要膈应着，却没想到她待小四倒实实在在的是一片真心，这几年朕冷眼瞧着，一点儿也不带掺假的……这样的关系，皇贵妃待小四能有这样的心，也实属不易了。”

　　“今儿朕去瞧她，她也没见有什么情绪，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叫朕瞧着心里都难受，可唯独一见着小四，她就好似活过来了似的，有了人气。你说，她是不是将一片慈母之心都寄托在小四的身上了？”

　　李德全打小近身伺候康熙，对他不说十分了解，却也是八九分有了，眼下听他这般问，心里就有了些许猜测。

　　犹豫了一下，回道：“奴才瞧着应当是了，皇贵妃娘娘当初是顾全大局不得不……可这心里哪能当真没点念想呢？四阿哥的到来许是刚好填补了娘娘心里的那块空缺，让娘娘有了个寄托……这几年皇贵妃娘娘看着好似没什么了，但这回这事儿却也证明了，不是心结不在了，只是强行掩盖了下去……这旁人只稍微一碰，可不就扎进心里去了……”

　　“如今困扰着皇贵妃娘娘最大的问题也是唯一的问题就是子嗣罢了，虽说身边有了四阿哥，当初皇上也曾金口玉言说四阿哥就是皇贵妃的儿子，可真从名义上来说，皇贵妃娘娘顶多也只能算是个养母罢了，跟八阿哥与惠妃娘娘的关系其实也差不离什么。”

　　这样的关系，谁能保证将来？辛辛苦苦如珠如宝养大的儿子，到头来却更顾着生母去了，那换谁不得气死？就是那有良心的没扔下养母，可那也心里膈应啊，而若是人家只认养母不认生母吧，又不对，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尤其是这种养母地位更高更有权势而生母却出身卑微低贱的，那人家不更得骂你拜高踩低白眼儿狼吗。

　　这就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怎么做都不对，也难怪做养母的总是惦记着事儿郁郁寡欢的。

　　康熙沉默了一下，声音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若是没了生母……”总归乌雅氏肚子里那个也没了，他也无需再顾忌什么。

　　李德全摇头轻叹，“谁也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玉牒上记着的母族……皇上不也正是心里清楚改不改玉牒的区别，才一直压着不肯改吗……”

　　这皇家玉牒就是寻常人家的族谱，凡是正经过继子嗣的，哪个不得将族谱改了才作数？口头上说送谁了就是送谁了？没得这个道理，人家随时都能反悔不认账，将来孩子长大了人家要求孩子孝敬自己，那你也没话好说，族谱才是被所有人承认的东西，上面记着谁是谁家的孩子那就是。

　　说句扎心窝子的话，如今皇贵妃其实就是在帮乌雅氏养儿子。

　　康熙哪里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这不是怕佟家心大吗。

　　他不说话了，李德全也就闭着嘴跟在身后慢慢走着。

　　其实要他说呢，只要太子稳得住不出岔子，旁人再如何心大也就只能想想，若是太子有点什么不妥，其他想闹事的人还能少的了吗？就拿如今最明显的大阿哥的母族纳喇氏一族来说，可不就有些蠢蠢欲动吗？惯常在朝堂上跟赫舍里氏一族的别苗头呢。

　　只想着防患于未然，摁住佟家……这叫人怎么说呢？有时候他这个做奴才的想想，都觉得皇贵妃实在是有些可怜，外戚势大是危险，但旁的那几个满族大姓，又有哪个真比佟家差多少呢，真要是想折腾，那也有够人受的，可人家的姑娘在宫里不照样想生几个生几个，只唯独这亲表妹，连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都死活要压着。

　　这些话，他能心里想想，却是绝不能说出来的，否则就有指责皇上薄情寡恩的意思了。

　　康熙一直沉默着朝前走，也没个具体的目的地，只这么慢慢溜达着，看那神情，就知道思绪早已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原以为佟芷柔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就是万事大吉了，可过了段时间，康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人是醒了，却一直还是那样虚弱，一个月过去了仍旧下不了床，竟是丝毫不见好转，甚至反而有愈发病重的趋势。

　　康熙心急如焚，又找来了御医询问。

　　御医沉吟许久，却仍是老生常谈，“皇贵妃娘娘并无任何病症，想来应当还是因着那事儿被触到了心结……若想要有所好转，只能试着从心结入手，只要心结打开了，心情自然也就舒畅了。”

　　“若按照目前的情况，结果将如何？”

　　这个结果其实无需多想的，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抑郁而终。”

　　康熙脸色一白，身形微晃。

　　“皇上不好了！皇贵妃娘娘中毒了！”一名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什么？”康熙大惊，“怎么就中毒了？”

　　“方才娘娘用了碗燕窝粥，结果才吃没两口就吐了口黑血，接着就昏迷过去了！”

　　康熙忙带着御医朝承乾宫赶去。

　　承乾宫已然又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奴才们无不满脸惶恐焦躁不安，还伴着孩子呜咽呜咽的哭声，别提多乱了。

　　“快瞧瞧皇贵妃怎么样了！”康熙一把拽过御医上前。

　　御医看着皇贵妃有些泛黑紫的脸色，顿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待把过脉后，反倒是松了口气，“皇贵妃娘娘中的应当是慢性毒药，按着正常情况应是天长日久积累到一定的量才会毒发身亡，但皇贵妃娘娘许是身子太过虚弱，承受不住这样的毒性，才碰了一点就有了这般大的反应，待奴才开个方子服用几日，将毒排出去就无碍了。”

　　康熙这才放下心来，忙叫御医开药方，也是到这会儿，他才有心思去关心别的，“掘地三尺，给朕彻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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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没？她死了没？”乌雅答应一把紧紧抓着喜儿的手，满脸都是期待的神色。

　　喜儿摇摇头，道：“皇贵妃是吃了燕窝还吐血了，但是御医说还有救。”

　　“怎么会？鸠毒不是当场毙命的吗？怎么还会有解！”乌雅答应简直要疯了，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吃下了鸠毒还能来得及救？最关键的是鸠毒怎么可能会有救！

　　喜儿冷眼看着她，双目赤红神情癫狂，所作所为更是激进至极毫无章法可言……疯了，真的疯魔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下，这个人已经从心理被击溃了。

　　这还看不出吗？人家皇贵妃早已经知道了你的一举一动，换掉了烈性剧毒将计就计罢了。

　　喜儿懒得再看她发疯，直接甩手出去了，才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喊她，转身一看，却见竟是那万琉哈常在。

　　喜儿行了一礼，问道：“小主叫奴婢可是有什么事？”

　　万琉哈常在淡淡笑了笑，说道：“如今这般田地，你还要陪着她赴死吗？我相信以你的机灵，不该沾手的事应是都没沾过的，既然如此，何不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喜儿一愣，“小主这是代人传话呢？”这事儿可不是区区一个小常在能知道的。

　　“你应当清楚，人家从头到尾算计得明明白白，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怎么也不可能差了这最后一哆嗦，之所以跟你说这话呢，不过是看你有几分机灵劲儿，也不曾沾手过什么不可饶恕之事，故而生起了些许怜惜之情罢了，你若愿意，那就趁早，若不然就当我没说过罢。”

　　喜儿却有些将信将疑，“听小主这意思，似是人家看上奴婢了，但是奴婢若真卖了旧主，那谁又还敢真心用奴婢？”

　　“你倒果真有几分机灵。”万琉哈常在倒真生出了些许赞赏，嘴上却说道：“只是事已至此，你又有什么选择呢？蝼蚁尚且贪生，将来如何谁都不好说，命却只有一条不是吗？”

　　喜儿沉默了，的确，她别无选择。

　　抬眼看着她，忽的笑了，“倒是奴婢眼拙，不曾看出来这几年身边一直住着一个眼线呢，当年那事儿，小主也是得了高人指点吧？”

　　万琉哈常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儿，却也只笑笑不说话了，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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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真来不及六千字了，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