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15、第十五章

　　打从这日之后，康熙明显就收敛了许多，但安嫔之外再加上一个宜嫔和佟贵妃，这三人拢共就能占去大半个月，剩下那几天，可就要整个后宫的嫔妃来分了，能分到一点肉渣就不错了。

　　而被太皇太后寄予厚望的钮祜禄妃，显然也已经泯然于众。

　　这天康熙又翻了佟芷柔的牌子，谁知才踏进承乾宫，便见她正在大发雷霆，顿时倒是纳罕了。

　　“这是怎么了？”记忆里他可是鲜少见着自己这个表妹发火的。

　　“表哥！”都不曾顾得上行礼，佟芷柔一见着他便眼圈儿一红，“臣妾对不起姑姑，竟是将姑姑留给臣妾的那枚玉佩弄丢了！”

　　那玉佩素来是她的心爱之物，又是自己额娘的遗物，康熙自然印象十分深刻，眼下一听这话，脸色便是一沉。

　　“朕记得那玉佩你向来仔细收着的，怎会丢了？可是底下的丫头放在别处忘记了？”

　　芸茵闻言忙道：“除了奴婢与芸萱以外，那玉佩是从来不叫其他任何奴才沾手的，主子的其他首饰都向来不会随意乱放，更何况那可是孝康章皇后的遗物，主子向来珍而重之，奴婢又哪里能记错了呢。”

　　“好好的锁在盒子里的东西，又怎会不翼而飞？”康熙的脸色难看极了，扫了眼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道：“李德全，你亲自带人挨个儿搜身，还有这些奴才的住所，一一仔细搜查！”

　　李德全也不敢耽搁，领了命赶忙就带着人去查了。

　　这时，挺着大肚子的乌雅贵人也走了出来。

　　“婢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罢。”康熙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肚子，“这会儿乱糟糟的你挺着肚子出来作甚？万一哪个奴才不小心冲撞到了如何是好。”

　　听见他这不耐烦的语气，乌雅贵人不免有些尴尬难堪，低着头委屈道：“婢妾听见声音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有些担心贵妃娘娘……”

　　佟芷柔冷笑道：“倒不知你竟这般关心本宫，真是忠心耿耿。”

　　这话可就讽刺了，毕竟乌雅贵人可是背主爬床上位的。

　　康熙听到这话就不由得盯着乌雅贵人多瞧了几眼，心里有些怀疑她，毕竟她与贵妃之间的关系……

　　念及此，当即便说道：“李德全，先去瞧瞧乌雅贵人的偏殿，另外叫两个嬷嬷来给乌雅贵人和其宫女搜个身。”

　　乌雅贵人愣住了，“皇上这是为何？”她只听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听见佟芷柔在大发雷霆，至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未曾弄清，不过因着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贵妃发这么大的火，这才想出来凑个热闹，却没想到……

　　“贵妃丢了块玉佩。”

　　康熙淡淡一句话，只叫乌雅贵人瞬间脸色涨红，面露屈辱。

　　“皇上难不成怀疑婢妾偷了贵妃娘娘的玉佩？婢妾纵是出身卑微，却也不至于如此手脚不干净，皇上怎么这般想婢妾？”

　　康熙自然不是觉得她眼皮子浅贪财才会怀疑她，只不过是想到她与贵妃不和，怀疑是否故意偷走贵妃心爱之物作为报复罢了，可这话他总不能大咧咧说出来，于是便也懒得多说什么。

　　乌雅贵人闹了个大红脸，顿感羞辱至极，本就心里介怀自己的出身，故而难免处处敏感，眼下这般情形实在叫她不能不多想。

　　顶着一众奴才怪异的目光，乌雅贵人站在原地死死咬紧了牙，任由嬷嬷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

　　“回皇上，乌雅贵人身上并无发现。”

　　康熙点点头，又过了一会儿，李德全也回来了。

　　“回皇上，乌雅贵人的偏殿已经仔细搜查过了，并无发现。”

　　“那就继续搜查其他奴才的屋子。”说罢，又看向乌雅贵人，“你挺着大肚子就别在这儿杵着了，回自己的屋子去。”

　　原想出来瞧瞧佟贵妃的笑话，结果笑话没瞧着，反倒落了一通羞辱，没得这般欺负人的。

　　乌雅贵人难堪极了，又是恼恨又是委屈，但明显瞧出眼下皇上的心情十分不美妙，故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暂且压下这口气，叫雅尔檀扶着回去了。

　　身为宫里唯一的贵妃，承乾宫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奴才是不少的，一个个搜查过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佟芷柔便也康熙一同回了屋里等着。

　　康熙对着自己的嫡亲额娘自有一份极深的孺慕之情，幼时母子二人处境不好，不得圣心，故而连面都难见一回，后来等他登基了，以为可以尽孝时，额娘却病逝了，这也成了他心里莫大的遗憾。

　　乍一听闻表妹弄丢了额娘的遗物，心里总难免有些怨怪之意，可瞧着她失魂落魄伤心不已的模样，却又心软了。

　　他是知道她有多在意那块玉佩的，平日里碰都不许旁人多碰一下，绝不存在疏忽大意不重视之说，只恨那小贼罢了。

　　“你放心，纵是掘地三尺，朕也定会将额娘的遗物寻回来的。”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佟芷柔低下了头，自责道：“都怪臣妾，若是臣妾能再小心些就好了。”

　　“还能如何小心？朕又不是不知你惯常如何保存的，错不在你。”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李德全满脸喜意的走了进来，“皇上，玉佩找着了！”

　　帝妃二人顿时大喜，定睛一瞧李德全手里的玉佩，果真不假！

　　佟芷柔忙夺了回来细细抚摸观察着，一时喜极而泣，“是姑姑留给臣妾的那块没错。”

　　康熙也舒了口气，问道：“在何处寻回的？”

　　李德全答道：“回皇上，是在一个名叫香兰的二等宫女的屋里寻着的。”

　　“香兰？竟是她？”佟芷柔不禁讶异，看向芸茵，道：“本宫记着那香兰平日寡言少语的老实本分得很啊。”

　　芸茵也显得很是意外，“可不是，主子先前还说可以考虑将她提拔上来呢，怎么就成窃贼了？”

　　康熙皱皱眉，道：“将人带进来。”

　　紧接着，便见两个小太监押着一面容清秀的宫女进来了。

　　“香兰！”佟芷柔冷眼盯着她，怒道：“本宫自问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偷本宫的玉佩？”

　　香兰低着头，小声道：“前几日收到了家里传来的口信儿，说奴婢的父亲病重，急需一大笔银子，奴婢实在没办法，这才打起了歪主意。”

　　康熙是个重孝道之人，眼下听她这般说，心里的怒火便去了三分。

　　可佟芷柔却不为所动，只道：“本宫的首饰多得很，纵是你随意拿两件，这一时半会儿的本宫也发觉不了，为何你偏偏放着不起眼的首饰不拿，偏要冒险偷本宫锁在匣子里的玉佩？”

　　这显然说不通啊。

　　康熙也面露狐疑之色，尤其是瞧着香兰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愈发觉得奇怪了，不禁从佟芷柔的手里拿过那块玉佩仔细寻摸起来。

　　不过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不妥来，可真要撇开其特殊意义，只论价值而言，还真称不上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实在不值当冒险去偷这个，就像贵妃说的，那么多的首饰随意拿两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一时半会儿的贵妃还真发觉不了，那岂不是更好？又何必要去想方设法开了锁取这玉佩？

　　沉思了片刻，康熙看向了李德全，“将其送入慎刑司。”

　　李德全心领神会，招招手便叫两个小太监将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表妹，这玉佩暂且先放在朕手里几日，回头朕再给你送回来。”

　　佟芷柔依依不舍的瞅着那玉佩，嘀咕道：“那表哥可不能霸占太久了。”

　　康熙失笑摇摇头。

　　慈宁宫内

　　“你说什么？香兰被抓住了？”太皇太后愕然，“怎么会这么巧？前脚才刚刚动了手，后脚贵妃就立刻发现了？”

　　苏茉儿也觉得不大对劲，“香兰向来不是莽撞之人，既然她决定今日下手，必定是已经观察好的时机，怎么就叫佟贵妃给抓了个现行呢？不应当啊。”

　　太皇太后蹙眉沉思着，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这样的结果，只能证明哀家猜测的没有错，那小贱人手里的的确确握着证据呢，想来那玉佩就是关键之物，否则她又为何如此重视在意？说是时刻不错眼的盯着也不夸张了。”

　　苏茉儿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主子所言甚是，想来佟贵妃也是算计着咱们会去探查甚至窃取证据，故而才看得如此紧，如今香兰又折了进去，打草惊蛇，接下来只怕就更难得手了。”

　　太皇太后不禁有些头疼，恼恨道：“哀家说什么来着？佟家的女人，当真没一个省油的灯！”

　　苏茉儿见状忙给她按按头，劝道：“主子别太操劳了，仔细身子啊。佟贵妃既然手握证据至今未曾拿出来，想来必定是有所图谋，想着利用它达成什么目的呢，主子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只等着看她唱哪出罢了，先稳住她，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本宫活了几十年，还从未如此受制于人！”半晌，太皇太后不禁叹息，“看来哀家当真是老了，竟连个小丫头都治不住了。”

　　看着自家主子头上的白发，苏茉儿也不免心酸，嘴里却还是劝道：“主子这几十年风风雨雨的都过来了，区区一个小丫头又算的了什么？她如今也不过是有心算无心，占了个先机罢了。”

　　“承乾宫偏殿那个快生了吧？”太皇太后突然话锋一转。

　　“算算日子应当也就个把月的事儿了。”

　　“贵妃想要那个孩子，这夺子之恨，再加上……倘若乌雅氏知道贵妃欲去母留子以绝后患……”

　　苏茉儿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奴婢知晓了，主子放心。”

　　时间一晃而过，被关在慎刑司的香兰备受折磨，却始终不曾多说什么，只一口咬定是自己贪财。

　　这情形，倒叫康熙不禁想到了上回郭络罗贵人小产之事，那奴才亦是如此嘴硬。

　　而那玉佩他拿来研究了许久却也始终不曾瞧出有何不妥，一时间难免深感挫败。

　　明明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秘密，可偏就是被一层迷雾遮挡着，任他想方设法也不能一探究竟，这种滋味儿，实在是不好受。

　　“皇上。”李德全匆匆走了进来，“承乾宫贵妃娘娘传话来了，说是乌雅贵人发动了。”

　　康熙收起了玉佩，点点头，“走罢，朕去瞧瞧。”

　　等他到了承乾宫时，乌雅贵人已经在惨叫连连了，佟芷柔坐在门外头，一众嫔妃也来了个七七八八，都在等着消息呢。

　　眼见康熙来了，钮祜禄妃便扬起了笑脸，道：“恭喜皇上即将又得一小阿哥。”

　　其他嫔妃闻言皆不由得默默翻个白眼，暗骂马屁精。

　　惠嫔就笑了，“细算起来姐姐入宫也有不少时日了，想来好消息也该来了吧？”

　　钮祜禄妃脸色微僵，好消息？她倒是想有好消息，可皇上一个月能有两回招她侍寝就不错了，她上哪儿有好消息去？

　　这摆明了是刺她呢。

　　“惠嫔妹妹这话说的，缘分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来了，贵妃娘娘您说是吧？”

　　钮祜禄妃原是想拉着佟芷柔一起对上惠嫔，也大有拉着贵妃来挡箭的意思，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佟芷柔的情况特殊。

　　这话才落下，还不等佟芷柔作何反应，只见康熙便拉下脸来。

　　“放肆！贵妃岂容尔等非议！”

　　钮祜禄妃一惊，慌忙道：“皇上恕罪，是臣妾口无遮拦了。”接着又向佟芷柔赔罪。

　　佟芷柔瞧了眼康熙，说道：“罢了，今日乃大喜之日，皇上就别生气了。”

　　这时，屋里又传出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只吓得人一哆嗦。

　　康熙也顾不上钮祜禄妃了，盯着那门眉头紧锁，“怎么叫得如此惨烈？难道生产不顺？”

　　佟芷柔说道：“乌雅贵人这胎养得是极好的，想来也是因为头胎的缘故，才更加艰难了些吧。”

　　事实上康熙想得还真不错，乌雅贵人这胎生产并不顺利。

　　她明明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努力想出来，可是无论她如何使劲儿，偏孩子就是出不来，实在叫她痛苦不已。

　　起初她也寻思着，许是因为头一胎的缘故，生产艰难也实属正常，可是渐渐的她就愈发感觉不对劲了。

　　自己本就是个心眼不少的人，遇上这奇怪的状况，几乎立刻怀疑到是否有人下手了。

　　想到这儿，乌雅贵人便焦急得不行，一时又恨又怕，怕自己就这样死了，恨那背后毒手，甚至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置她于这样的危险境地。

　　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乌雅贵人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愈发混沌了，却在这时，忽的感觉身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洪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乌雅贵人给皇上添了一位小阿哥！”

　　康熙心里一松，瞧着稳婆怀里抱着的那胖小子，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来。

　　“太医！快瞧瞧小阿哥是否健康！”佟芷柔忙喊道。

　　待太医仔细瞧过确定小阿哥非常健康后，二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起来。

　　瞧着眼前这个还皱巴巴的跟小猴子似的孩子，佟芷柔的目光却柔和极了。

　　她的小四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康熙见她这般神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你既瞧上了这个孩子，便抱去养着罢，往后他便是你的儿子。”

　　众人闻言顿时全都愣住了。

　　佟芷柔笑容满面的吩咐道：“芸茵，将小阿哥抱进屋里去，先前挑选出来的那些奴才，叫他们仔细伺候着小阿哥，若是小阿哥有何照看不周的，休怪本宫无情。”

　　芸茵小心翼翼的从稳婆手里接过小阿哥，直奔正殿而去。

　　“小阿哥这是……抱养给贵妃娘娘了？”钮祜禄妃满脸愕然。

　　何止是她，所有人都没想到呢。

　　唯独宜嫔，看见这情形，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佟贵妃只怕是当真难以生产，否则的话，年纪轻轻的再怎么着急也不至于去抱养一个阿哥吧。

　　雅尔檀瞧着眼前这情形整个人都懵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小阿哥，就这样变成贵妃娘娘的儿子了？

　　“乌雅贵人辛苦了，本宫实在感激不尽，芸萱，将早前本宫准备好的参汤端给乌雅贵人补补身子。”

　　芸萱领了命，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碗进了产房，一看乌雅贵人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便叫了雅尔檀，“快扶了你家主子起来将这参汤喂下去，这可是贵妃娘娘从陪嫁里拿出来的一根老参，补得很。”

　　雅尔檀依言将乌雅贵人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眼看着芸萱一勺一勺的将那汤喂了进去，目光不禁微微闪烁。

　　好半晌，芸萱才走了出来，“回娘娘，奴婢已经将参汤给乌雅贵人喂下了。”

　　佟芷柔看了她一眼，笑意愈深。

　　只怕任何人都绝不会想到，她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皇上及众嫔妃的面给乌雅氏下药吧？

　　这一碗参汤下去，乌雅氏就再不必冒这般生命危险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