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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去你大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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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样的寂静。
对面的郑竹仿佛石化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何意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刚才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但真正面对庄昀山还是有些艰难。
他的目光落在盘子上,生出几分后悔和懊恼。
早知道庄昀山会亲自上来,刚才他就该跟着吴沛下楼。
现在好了,庄昀山跟座大山一样立在他身边,这下是真的彻底没有食欲了。
何意自欺欺人般闭上眼睛,好似这样就能逃避现实,远离庄昀山所在的餐厅。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的幻想。
“吴秘说你还没吃饱。”庄昀山的嗓音低沉,带着一点磁性,听起来有种隐隐的上位者气息,让人莫名生出几分谨慎。
何意松了口气,还好吴沛是个善解人意的,不至于跑去庄昀山面前打小报告。
他如释重负放下筷子,捏了捏酸痛的手指,哑着声音说:“嗯,我刚在吃午饭。”
“现在吃饱了吗?”庄昀山问道。
何意哪敢说不:“已经不能更饱了。”
这样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感觉胃里在翻涌,大概是冷食吃多了,有些不适。
庄昀山:“那就下去吧。”
何意看了眼发小,就见郑竹低着头,极力缩小存在感。
他对这种恐惧感同身受,难得良心发现没再cue对方,起身跟在庄昀山身后,挪着脚步往楼梯口走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何意才敢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背影。
庄昀山很高,约莫一米九,肩宽且平,给人一种可靠的错觉。
何意晃了晃脑袋,将冒出来的念头甩出去。
不过,因为他胃里有些不舒服,这一晃有些头晕眼花,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庄昀山的手臂。
眼前人脚步一顿,紧接着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何意不敢再摇头晃脑,脸色微白地说:“有些胃疼。”
他倒是没说谎,免得再多说多错。
庄昀山眉心似乎微蹙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在透过他的皮囊打量那团瑟瑟发抖的灵魂。
何意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不尴不尬攥着对方的西装袖子,开始思索该不该松手。
下一秒,庄昀山反握住他的手,男人的掌心格外温暖,将他微凉的手背捂热。
何意睁圆眼睛,仰头看向庄昀山。
“那就先去医院吧。”
幸好不是晚高峰,车况勉强算是不错。
这是何意第一次上庄昀山的车,低调沉稳的黑色宾利,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显得愈发沉静安宁。
如果身旁没有庄昀山,他大概会很惬意。
哪怕在车上,庄昀山也在办公,吴沛时不时转过头来,向前者汇报某个项目的进度,看起来格外繁忙。
这个时候,何意才对吴沛的话有了清晰的认知——庄昀山真的是个大忙人。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目光忍不住落在对方身上。
庄昀山的五官很立体,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窄薄,是很标准的英俊男人该有的配置。
瞧着那淡而薄的唇,何意忍不住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帖子。
据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寡义,冷酷无情,大概庄昀山就是这类人。
认识这么多年,何意几乎没见庄昀山笑过。
对方那双冷眼总是压着,仿佛时刻在算计什么,让人看不真切,望而生畏。
潜意识里,何意就觉得这人不是善茬,自然也没有任何亲近之情。
因此,这些年他跟庄昀山的关系很疏离,只在见面时迫不得已喊一句庄叔叔好,然后便寻机会偷偷溜走。
正想着,何意忽然发现庄昀山摁灭了平板。
他掀起眼皮,恰好和身旁人对上视线。
偷看被发现,何意故作镇定,手指却已经捏了起来,提心吊胆问:“怎么了?”
庄昀山盯着他看了一会,才侧头转向窗外,看马路上拥挤的车流。
“很疼吗?”庄昀山忽然问。
何意缓了缓,才意识到对方在问他的胃痛,摇着头说:“还好。”
估计已经过了最难受的那一阵,他现在感觉还凑合,只是隐约传来阵痛,还是有些恼人。
庄昀山嗯了声:“再忍忍,很快就到医院了。”
何意乖乖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悚然抬头,看了眼庄昀山。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庄昀山刚才在……安慰他?
被这个想法惊到,何意短暂觉察不到任何痛感,他满脑子都是不敢置信,连带着看向对方的目光中都带了些许审视。
一路沉默无言,很快到了医院。
走出车门,呼吸着新鲜空气,何意松了口气,感觉血液这才重新流动起来。
每次跟庄昀山相处,他都胆战心惊,无法完全放松。
另一边车门关上,庄昀山低头看了眼腕表,说:“走吧,去挂号。”
何意老老实实跟过去,没有吭声。
他对庄昀山的情绪很复杂,既有过去的恐惧害怕,又有即将联姻的愤怒不满,糅杂在一起,变成不上不下的尴尬,让他不知该怎么面对男人。
何意呼出一口浊气,故作放松,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且看着便是。
“有点胃痉挛,估计是吃得不太合适,多喝热水,实在难受的话,就吃些止疼药,没什么大碍。”医生推着眼镜,分析道。
这是何意作息不规律落下的老毛病,虽然不至于大惊小怪,但如果不来这一趟,他就要不明不白跟庄昀山去领证,这他怎么能接受。
听着医生的话,何意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男人,就见庄昀山垂眸,一副沉稳可靠的模样,不知听进去多少。
何意摸着肚子,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愕然看向庄昀山,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样拙劣的演技,庄昀山究竟有没有识破,亦或是心知肚明,却贴心陪演。
如果是后者,那对方也太可怕了。
何意后背冒出冷汗,他压了压肚子,感觉胃又一次痉挛起来。
拿了些止疼药,从医院出来,何意一脸歉意:“抱歉,因为我耽误了很长时间。”
这期间吴沛频频看腕表,何意留意到了,只当没看见。
医院和民政局是两个不同的方向,现在驱车再去绝对来不及,今天的危机成功解除。
何意的道谢多了几分真情实意:“谢谢庄叔叔,如果不是您,我说不定要痛死过去了。”
这样说着,他心中窃喜,准备待会儿打个车回家,好好泡个澡,洗洗今天的晦气。
然而,吴沛的话却让他幻想破灭:“何少不知道吗?今天您就要搬去和庄总一起住了。”
何意唇角的笑一僵,乖巧的假象终于维持不住,大惊失色地喊道:“什么?这他妈又是谁安排的!”
下一秒,庄昀山便看了过来。
何意自知失言,却还是梗着脖子,瞪眼看向他们:“为什么我不知道?”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这样安排,饶是泥人也得生出不满,更何况是何意这种暴脾气。
他简直要像个炮仗一样劈里啪啦炸起来了。
吴沛推眼镜:“大概是何先生还没告诉您吧。”
话音落下,何意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来电人赫然是何父。
何意已经猜到对方会说什么,他没有出声,一脸麻木接通。
“阿意,今天在外面玩够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家,爸爸有件事要跟你说……”
何意直接挂断了电话。
说不出失望还是愤怒,他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几乎拿不住手机。
父母的软弱隐瞒,庄家人的步步紧逼,终于在这个胃痛的下午,让他达到怒火的顶峰。
何意简直想不通,为什么庄老爷子会挑中他,这该死的联姻,就像是最恶心的狗皮膏药,啪的一下黏在他的身上,让他防不胜防。
他眼眶通红地盯着庄昀山,终于按捺不住,发出质问:“一定非我不可?”
从昨天开始,一切就像错轨的火车,驶向他完全意料不到的未来,充满戏剧性,让人难以接受。
他本就受尽宠爱长大,脾气算不上好,耐心也不充足,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何父的电话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终于失了控。
本来何意还能在庄昀山面前装一装乖孩子,眼下却是再也无法容忍下去。
夕阳西斜,橘红色的光落在青年人的脸上,将他眼尾的红衬得愈发浓墨重彩,宛如画家饱含情感的一笔。
庄昀山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把嗓音沉缓地说:“我给你时间。”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回答。
既没有解释原因,也没有及时安抚好盛怒之人的情绪,甚至适得其反,彻底将人惹毛了。
何意冷嗤一声,把手机摔在地上,冲庄昀山竖了个中指,愤恨地说:“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