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如是》深巷

22、落草为寇（2）

　　当碧落走进白门寨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英气与妩媚同在，什么叫刚柔并济。白门看似豪迈的随意坐在虎皮凳上，浑身上下却满是女性的万般风情。那打扮，皮靴短裤，煞是英姿飒爽。那蓬松的头发却又让人止不住想去抚摸。

　　白门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中断谈话，像是见到多年的老朋友，也不招呼你，你就自己坐好了，爱干嘛干嘛，加入聊天自然是欢迎的，只微微点点头，表示我知道，朋友你来了。梵音与碧落也不以为忤，似乎大家真的认识很久了，久到一个动作一个细微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当然事后碧落想，或许是美女的气场效应？谁叫她就吃这一型的。

　　梵音轻轻坐于南宫的对面，碧落立于其后，就像她们不曾来过，就像她们一直都在一样。而南宫亦很配合的将话题转给梵音，就像真的一直都是他们这几个人在讨论一般。“‘老龙头’一战，周朝可有取胜的可能？”“没有。未战气势已输。统帅湘西王一身历大小战役数百，沉着冷静，有‘应天卫青’之称。又有施将军这样的英才，名臣那样的鬼才，将帅和睦齐心协力。反观周朝，人心涣散，将相不合，可用之才早已在历次朝堂争斗之中消失殆尽，国库空虚，怎样打战？”“梵音说的是，历史终究是必然与偶然的完美结合，没有老龙头，也会有小龙头。”白门频频点头，煞是赞同。

　　梵音给南宫一个询问的眼神，南宫暗暗点头。这个眼神有两个意思，一来这个白门就是那个白门？二来白门与师太想法并不一样？二人连日来为此事奔波，此时一个眼神，双方都已知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果然，白门一个高兴，站立起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来自南宁，来自胭脂河的人。南宫向我提及时，我已无限向往，此刻一见，梵音果然不辱没那个城市那段记忆。”旁人若这样说，碧落肯定会生气，要跟他大干一场，有这样表扬度主的？可是白门这样说，似乎就是可以的，完全可以接受的，谁叫她曾经的传奇历久弥新，谁叫如今的她依然有一股凛然的威风。

　　“梵音对先生之风向往已久，不管是当日的白门，还是今日的寨主，都是一样磊落潇洒，豪迈自由，堪称‘女中丈夫’，却又不失婉约之姿。”“难得今世两个奇女子可以相遇，茫茫人海可遇不可求，当浮一大杯。南宫在此向寨主讨杯酒喝了。”“哈哈，公子所说正合我意。老八，让兄弟们都过来，大家一醉方休。”白门一声令下，门外守候的人立马忙将开来。

　　大家对月当歌，胡吃海喝，聊往事，聊趣事，聊见闻，聊当今，古往今来，可以聊的可以想到的，在杯碗盆罐之间觥筹交错，碧落第一次觉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这样的惬意洒脱。平日姐妹们也会聚在一起嬉戏闹腾，但终究是女孩子文雅的多，况且每次度主都不喝酒，淡淡的清茶，有着温暖的微笑，亦有着淡淡的疏离。这个叫白门的女子，头一仰，一碗酒下去了，眼一横，一碗酒又下去了，媚眼如丝，气势如虹。难得的是，度主竟然也饮酒了，还来者不拒，相当有架势，像是换了个人。白门寨的当家们七嘴八舌，热气腾腾，在这无边热气中，碧落觉得醉就醉吧。

　　醉酒醉吧，渐渐大家都醉了，慢慢声音小了下去。梵音却没有醉，她一贯并不喝酒，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喝酒，不能喝酒。那一晚，和他醉饮人生三百杯，泪和着酒，酒混着泪，喝在嘴里已不知什么味。“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梵音轻吟着诗仙的名句，只觉胸中豪气干云，这些年的隐忍艰苦，碧桃的伤痛，似乎都在这一挥手间消失弥散。

　　渐渐离了席，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彼时醉的已经醉了，没有醉的白门、碧落，其他几个人玩起了划拳，吆五喝六的。于人声鼎沸中的孤独才是最大的孤独。梵音把玩着手中的酒碗，当然没有当年的酒盏精美华丽，怎么能比，心情亦与当年相差甚远，只是这月光还是那样的清冷。脑中浮过白门开怀大笑的影像，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恣意洒脱，说放下就都放下了，记住的不过就是一段风月，随心而动，今天的快乐才是最真实的。

　　梵音轻叹一口气，慢慢放下酒碗，一扭头，南宫不知什么时候立于其后，这样大意，幸好是南宫，还是知道会有南宫？梵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马将之掐死于萌芽状态。南宫轻轻坐了下来，这样近这样远。“今天的月亮真好。”梵音“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南宫看着这如花笑靥，心不由的柔软起来，也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一句是不是能够遇到白寨主真好？”梵音促狭了一把。南宫不予理睬：“第一次见你这样放开，平日虽好却总觉得包在壳子里。没想到你酒量这样好。这样好。”说了两遍这样好，梵音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有暖流缓缓流过，只是不可以。

　　渐渐有些困了，酒意上涌，竟就这样睡着了。微风熏人，月色醉人，远远的喧闹，近处的海棠佳人，很多年后，南宫都记得，记得这夜，这月，这酒，这人，像第一次遇见那样记得。这一夜，在这样的静静守候中度过，一分一秒，被枕的手臂没有动过，痴妄滑过脸庞的另一只手亦终于没有动，连一缕头发都没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