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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设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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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清明显感受到,经历过撞衫风波后,云柔对她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例如进屋子里干活的次数,逐渐增多,甚至会在晴香忙不过来时,叫她去厨房,盯着厨房的奴才,熬制安神的汤药。
看来是对她的忠心,又信任了几分。
手端着汤药,纤细苗条的身影,在朱红色的长廊中穿梭,瞄见亭子边喝茶的身影,正在纠结,是过去行礼离开,还是充当没看见匆匆离开,还未靠近,身影却被人叫住。
“叶清清你过来,帮我一个忙。”李侧妃腰杆挺直、端庄淑雅的坐在石椅上,身穿湛蓝色云纹广袖,衣领旁挂着一条毛茸茸的领子,白皙的手上,抱着一个古铜色的暖手炉。
“怎么?我请你帮忙,你不愿意?”李侧妃见叶清清站在原地,不回头不靠近,带着威压般开口。
“侧妃娘娘误会了,奴婢并没有不愿意,恰恰相反,你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是奴婢的荣幸,只不过奴婢手上还有东西,着急送回去,不敢在外头耽搁太久。”叶清清转身回头,一步一步走入亭子中,抬手示意手中的汤药。
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条长廊是去怜星院的必经之路,怜星院在东院,李侧妃所居住的碧水阁在西院。
天寒地冻,这里既无梅花可赏,也无鱼喂,李侧妃却装备齐全,带着糕点与茶水出现在这里,看来是有心为之,醉翁之意不在酒。
沉下心,面容沉着镇静的看着李侧妃。
“不会耽搁你太久,今日出门带的婢女,不会泡茶,想请你泡一壶茶而已。”李侧妃目光示意的看着桌上的茶壶。
“奴婢愚钝,对于泡茶手法从未研究,泡出来的茶水苦涩无味。”叶清清看一眼李侧妃身侧站着的怀彤,不明白其中卖的什么官子,却单从怀彤的眼神中,看出不妙。
隐隐带着得意看好戏的眼神,过于熟悉。
“无妨,暂大胆试。”李侧妃摇头并不在意这些,补充道:“不过是些茶叶罢了,碧水阁不缺,正好我也教教你一些泡茶与斟茶的手法,身为贴身侍候的婢女,这些都是必备功课。”
“是。”叶清清认命的放下汤药,端起茶壶,开始泡茶。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很明显这个茶她非泡不可,没有其他退路。
“第一杯是洗去茶叶上的杂质,温热的水将干燥揉捏成团的茶叶舒展开来,有醒茶的作用,不能喝倒了。”李侧妃余光看着叶清清拎着圆润的茶壶斟茶,低头欣赏精致的护甲,漫不经心的教导。
“是。”叶清清闻言听话的将茶水倒到一边,再次将空空的茶盏倒满。
“茶七酒八,这杯水倒得太满了,茶是用来品的,倒太满容易洒出来烫伤,重新来。”
“手腕抬得太高,茶水都溅了出来,给人不恭敬的感觉,请重新来。”
“…………”
“…………”
每倒一杯茶,李侧妃都会指出不同的问题,同样的动作,重复将近不下十次,毫不费力地听到,李侧妃说重新来三个字,叶清清叹了口气,这哪是来喝茶的,分明是来找茬的。
明明一切都符合要求,李侧妃仍不满意,鸡蛋里挑骨头,叶清清有一种自己的倒茶机器的错觉。
茶壶本身重量不重,可添满了水之后,一直保持同一个斟茶动作,再加上斟茶,是一件急需要控制力的事情。
力度重了倾斜的角度过大,水会一贯而出,瞬间装满杯子,倾斜的力度过小,水从壶口而出,顺着茶壶壁滑下来,水渍溅满整个桌面,一炷香的功夫,明明不是一件重体力活,叶清清额头上却溢出一层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手腕与胳膊酸涩无比,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十分难熬,只期待这一场故意的折磨,能够快速过去。
一个手抖的功夫,滚烫的茶水完美的错过茶盏,浇在桌面上,水渍流向旁边,顺着边缘,滴答滴答,落在李侧妃的衣袍上。
“大胆叶清清,侧妃娘娘好心好意教导你,不过让你多泡了几盏茶,你却不服管教,辜负侧妃娘娘的一片良苦用心,以下犯上,居然将茶水溅在侧妃娘娘的衣袍上,如此不知礼数,实在该罚!”怀彤见势,上前一步,手指着叶清清,咄咄逼人的指责。
“侧妃娘娘,奴婢并非有心为之,望您恕罪。”叶清清对耳边的指责置之不理,放下茶壶,从怀中掏出一条手绢,擦干李侧妃衣袍上的水渍。
“对于犯下的事情要勇于承认,事实就是如此,你又何必急于狡辩,今天我就帮云侍妾好好教诲你一番,念在你是初犯,我酌情处理,你现在端着茶盏,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李侧妃垂眸看着衣服上的水渍,拿着帕子动作轻柔的擦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今日倒茶是奴婢的失误,还请侧妃娘娘宽宏大度。”叶清清退后几步,放下手中的帕子,有礼有节的承认失误。
“错了便是错了,无需狡辩,不给点教训又如何长记性?”怀彤下巴微抬,不等李侧妃开口说话,气势汹汹的质问叶清清。
叶清清没把怀彤当回事,不过是仗着主子在身边耀武扬威罢了,真正具备有话语权的,是坐着的李侧妃。
看着李侧妃冷漠淡然,不给予任何理会与动作的模样,明显是默认了怀彤的种种做法,默默的叹了口气,任命的端起茶盏,往院子中央走。
垂头思索,平日里她很少与李侧妃接近,除了今天并非偶然的相逢,从前完全零交流,从未打过照面,思来想去,李侧妃之所以这么针对她,大概是因为晚宴上所发生的事。
再看着站在亭子里指高气昂、得意洋洋地怀彤,这里面绝对少不了她的添油加醋。
“叶清清把东西放下站回亭子里,她是你的主子吗?你这么听她的话!”云柔穿着白红相间的大袖衫,肩膀上披着一条厚厚的斗篷,身旁跟着晴香,被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入亭子中。
“妾身见过侧妃娘娘。”云柔拿着手帕,动作不标准的行礼,不等李侧妃开口,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石椅上的李侧妃。
对视片刻后,移开目光,眼神落在叶清清的身上,开口道:“叫你端一碗安胎药回来,院子里的迎春花都要开了,也没闻见安胎药的药草味,犯什么错了,叫侧妃娘娘扣在这里不让走?”
“回云主子,叶清清不知尊卑,以下犯上,不将侧妃娘娘的教导放在眼里,弄洒了茶水,溅在了侧妃娘娘的身上,狂妄无礼,侧妃娘娘便罚她端着茶盏,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怀彤收敛脸上嚣张得意的表情,将事情的头尾,一一道给云柔听。
“妾身院子里的人,为何要听碧水阁主子的教导,这种事情应该妾身做才对,做奴才就得忠心为主,一心一意,叶清清这一点该赏。反倒是侧妃娘娘可真是菩萨心肠,大冬天的让人在雪地里扛冻。”云柔不耐烦的移开眼神,话语中带着讥讽,毫不留情的反驳。
怀彤说的一大段话,如过眼云烟,一句话都没有当真。
眼前的两个人,在把她当傻子糊弄,若不是成心设局,叶清清会上前倒茶吗?
叶清清一开始就说过,是为了过好日子,才跟在她身边的,不会犯傻的舍弃她,去攀一棵枯树。
“身为侧妃,帮助皇妃娘娘协理后院,即便叶清清是你怜星院的人,我也是有资格管教的。”李侧妃听着菩萨心肠四个字,只觉得无比刺耳,攥紧手中的帕子,怒视云柔。
“妾身一切安康,身子骨好得很,管教下人的手段和本事还是有的,不劳烦侧妃娘娘了。”云柔抬手抚摸斜插在发髻的步摇,金步摇上的流苏,如流水般下垂,跟着主人的身子在空中轻微的颤动。
“既然没有什么事,妾身先行告退,妾身如今身子重,院子里缺人手照料,叶清清就由妾身带回去教导,若您想接着唠嗑,有空来怜星院坐坐,妾身随时恭候您的大驾。”云柔抚摸完步摇的手放下,自然的垂在身侧,双眸微垂,带着慈爱的抚摸平坦的小腹,再抬头看着李侧妃,脸上的笑意更欢了。
她听府中大夫无意说过,李侧妃小产,身子伤了元气,日后恐难再怀上,即便怀上了,也要好好调理,处处谨慎,才能顺利的生下来,保母子平安。
“稍等片刻,奴婢还有几句话想与怀彤说。”叶清清停步在原地,嘴角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左侧的酒窝,眼角弯弯笑盈盈的含笑看着怀彤。
“怀彤,在洗衣房时我与你便情同姐妹,非常感谢你向我吐露侧妃娘娘的穿着,让我的计划顺利完成,你不是一直嫌弃碧水阁赏赐贫寒吗?你放心,这回我立了功,一定帮你说好话,让云主子将你要过来的。”叶清清脑海快速运转,思索这一句紧接一句的台词。
声音压低,却足够令李侧妃听到,双目柔和友善地望着怀彤,一副万事俱备,只等她点头的模样。
“好一个洗衣服,可真是人才济济!”李侧妃将人才济济四个字咬得无比清晰,明明是一句夸奖的话,听在耳朵中,却带着无穷的讽刺。
“叶清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出卖过消息给你了?你把话说清楚,不要污蔑我!”云柔被李侧妃阴侧侧的目光淡淡一扫,背后一凉,身子如同跌入冰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迫不及待地怒吼。
“叶清清说的没错,你若愿意,待会儿妾身派人传话给皇妃娘娘,要你过来,在另派两名得力助手给侧妃娘娘。”云柔明白叶清清话中的含义,也不拆穿,顺势做戏。
“这种卖主求荣的奴才,不要也罢。”李侧妃起身,拂袖离开。
“侧妃娘娘,您听奴婢解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衣服撞衫的事情,全是叶清清信口开河的胡言乱语………”怀彤咬牙跺脚,看着远处的声音,着急忙慌的跟上,解释的声音逐渐渺小。
叶清清看着离开不见踪影的人,准备开口解释撒谎、自作主张的事情,却瞧见了云柔食指放在嘴边噤声的动作,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不必解释,就让她们狗咬狗,好好应隔李侧妃几天。”云柔放下手指,丹凤眼中笑意盈盈,身姿摇曳的往怜星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