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白月光重生了》椰丝糖

16、第十六章

　　裴家的马车驶向京郊，车厢内裴茹起身对着裴容下拜：“今日能出行，深谢姐姐替我向父亲求情。”
　　她言辞恳切，心中却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反而在衣袖之下攥紧了拳头。今日虽然向裴容低头，可说到底裴容也是听董元平的指使，只要董元平心中有自己，来日她迟早能够将今日的屈辱全数奉还给裴容和卫颐。

　　裴容并不在意她的感激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只让赭石将她扶起来：“你坐着吧，我也指使受人之托。何况，你是父亲的女儿，他不可能将你关上一辈子的。”

　　裴茹起身坐下，却还是泪水涟涟：“姐姐从那事之后，与我生分了许多，可还是不信，我并不知晓姨娘的事。”

　　裴岚向来看不惯裴茹这样做派，听了直言：“你与孙姨娘是亲母女，当日又多方替她辩解，要旁人不信才是强人所难吧。大姐姐替你求情，让你解了禁足，你记得报恩就是，说这么一通话，难不成还要逼人对你笑脸相迎吗？”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裴茹急着要辩解。

　　裴岚又将她的话堵回去：“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多话让旁人觉得你是这个意思。”
　　“二姐姐不愿我说话，我不说就是。”
　　“那你便闭嘴吧。”

　　裴岚是快人快语，专治裴茹的百转回肠。裴容在旁边听了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又装作低头喝茶，不去管裴茹一脸委屈模样。

　　在令人舒适的安静里，裴家的马车在官道上驰了一个时辰，终于抵达新乡长公主的霞圆。

　　新乡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自前朝起就极得盛宠。这京郊世家贵族庄园遍地，可霞园却背枕溧莱山，面临洛水，占地足有两千亩，当属京郊庄园之最，比之皇家避暑的夏宫也不差。可见圣眷之浓。

　　故而，新乡长公主的宴会，京中世家贵族无一不登门。霞园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按礼，裴容她们来赴宴，先行去拜见主人新乡长公主。

　　新乡长公主是与卫老夫人同一辈的人了，今年也有四十往上，但面上却不见几条皱纹，眼睛也神采奕奕，看着竟像是个年轻的美貌妇人。

　　只是实际年龄摆在那里，新乡就像是寻常的长辈那样，喜欢见鲜嫩水灵的美人。见到裴容就心生欢喜，叫她上前几步，探身去拉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如花一样的面容，道：“你生得和你母亲很像，果然是钟灵毓秀。可惜你从前体弱，久居深闺不常出门，京中竟不闻有裴家女这样一名绝色。”

　　裴容今日着了一袭水晶色纹锦平素绡和粉紫色双面绣箭袖金条纱襜褕，下衣微微摆动着是一件烟紫插针绣无光纺丝缎木兰裙，此刻被新乡长公主拉着手，她略微向前俯身，浑身衣裙如同一朵芙蓉花般盛开，瞧着叫人心波荡漾。

　　裴容羞涩地答：“长公主过誉了，臣女不知长公主竟认识母亲，从前因病未曾来向长公主请安，请您恕罪。”
　　她说话时，耳边的明月珰轻轻摇晃，珠光衬着如玉面容，细细看真是靡颜腻理白若美玉。

　　新乡长公主瞧着欢喜，声音更柔：“不打紧，今后你多来看我就是，我素来是喜欢见你们这些水灵美丽的小娘子的。今日我瞧着你虽然清瘦，面色却好，今后很该多出来走动，对你身体也有助益。”

　　“姑姑见了旁的美貌娘子，就把亲侄女丢到一旁去了。”坐在新乡长公主身边的贵女开口打趣。

　　裴容将人认出，这位便是新乡长公主的侄女、当今太子的亲妹妹德阳公主。
　　她向德阳行礼：“见过公主。”

　　德阳公主点点头，对她说：“我在嫂嫂那里听过你的名字。你家丝货行的绣品很好，母亲的桌案上还摆着你家献来的双面绣插屏。”
　　裴容听说过德阳公主骄纵，回答得恭敬：“臣女怎敢居功，这绣屏皆是太子妃对贵妃娘娘的一片孝心。”

　　“当然是太子妃的孝心，”德阳公主道，“那双面绣实在难得，我本来也想要向嫂嫂讨一幅，可又听说这已经是绝品，这双面绣的技艺竟是失传了。”

　　裴容答道：“臣女曾派人去这绣屏出处的荆州多方打听，可惜，绣处这幅绣屏的绣娘已离世，她的双面绣法也没能流传下来。”

　　德阳公主有贵妃做母亲，太子做哥哥，多少奇珍异宝不曾见过，一件绣屏并不放在心上，听了没有多惋惜，只随口说了一句：可惜。”

　　“罢了，若不难得，又怎能体现出你嫂嫂的孝心珍贵呢？”新乡长公主笑道，又拍了拍裴容的手，让她入席：“说来巧，今日请来的乐班正是荆州来的，你快快坐下，且同大家一道观赏。”

　　裴容三人入席落座。
　　裴岚凑到裴茹耳边悄声道：“方才那位便是德阳公主？她来，那么谢家姐姐今日也会来吗？”

　　裴容略一思忖，摇了摇头。
　　新乡长公主历经两朝，荣宠不衰，不仅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还因为她的聪慧。她虽然交游广泛，却始终与太子、其余皇子不甚亲密，众人都说她是恪守本分，不参与皇子斗争。
　　但裴容还记得前世，太子甫一登基，就给新乡长公主加了尊号和食邑。那时众人才知道，新乡长公主自始至终都是太子一党，只是面上疏远，实则亲密。也因为面上疏远，故而长公主在皇帝面前偶为太子说话才更有分量。

　　但不管如何，在眼下，新乡长公主是要与太子避嫌的。

　　她对裴岚说:“既然公主在此，怀惠姐姐作为太子妃想必是不会来了。”

　　裴岚很是失望：“还想着若是谢家姐姐在，能问问她禁中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裴容虽不如她好奇，却也感慨：“是啊，许久未见了，若是她能来就好了。”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思索如何才能不损害自己和裴家的利益，退了自己与董元平的亲。只是眼下除了裴茹这条路，还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若是谢怀惠在，自己也能请她帮着出出主意。

　　“姐姐别想了，”裴岚呶呶嘴，让她往前瞧，“董家郎君来了。姐姐你猜，他此番过来，是找你呢，还是找裴茹？”

　　裴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心中想董元平必是来找裴茹的。

　　裴茹心中也是这般想，于是理了理鬓发，嫋嫋娜娜地站起身来迎他：“元平哥哥。”

　　不料，董元平只与她匆匆见礼，寒暄了一句：“多日不见，妹妹清减许多。”
　　裴茹眼里蓄起泪花，正要诉一番衷情，但面前的人已经不在了。

　　董元平走过她，停在了裴容的面前，亲手拿出一个檀木食盒来：“阿容，那日是我唐突冒犯了。说了要与你赔罪，今晨我特地早起去给你买来了德运轩的狮蛮糕，是你素日最喜欢的。你瞧瞧，还热着呢。”
　　说着从食盒中取出一碟子糕点。

　　裴茹忍下面上的不快，凑上前去问：“元平哥哥只买了姐姐喜欢的狮蛮糕吗？我最喜欢冰碗了，哥哥从前总会替我带，今日可买了？”

　　“今日是特地给阿容赔罪。下次，下次我再给妹妹带。”董元平暗道不好，今日又未能把两碗水端平，只好软声同裴茹解释。

　　裴岚在旁边瞧着开心，开口道：“这都深秋了，还吃什么冰碗呢？也太不合时宜了些。”
　　她说的不合时宜，也不知是说冰碗，还是说裴茹。总之裴茹气得坐到一旁不再说话。

　　董元平此刻也顾不上她，只想着要哄裴容高兴，献宝似地把狮蛮糕捧到裴容的面前：“阿容妹妹，你尝尝呀，我特地盯着厨下做的。”

　　他这样横跨宴席又殷勤的做派，让上首的新乡长公主见了，笑得合不拢嘴，和旁边人打趣：“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两小无猜的情谊最是难得。”

　　董元平丝毫不觉难为情，站起身来就坦然甚至有几分得意地对长公主遥遥行了一礼。

　　裴容就气得面皮涨红，碍于长公主不能发作，只好垂下头去做羞涩模样。其实心里气得很，从前她对董元平百依百顺不见他有多少回应，如今自己对他冷言冷语，他倒是受用得很，还巴巴地赶上来。
　　真是气人！

　　裴容是不乐意吃这份狮蛮糕的，将碟子往旁边一推，对裴茹说：“你既然喜欢，就给你吃。”

　　“多谢姐姐。”裴茹面上笑着，心中却觉得裴容这样是施舍。更是咬牙切齿，往日都是自己劝董元平多关心姐姐，将董元平的爱怜分一分给裴容。今日竟然颠倒过来！

　　董元平还想要多劝裴容吃一些：“这可是我的心意。”
　　裴容却以要观赏舞蹈做借口：“场上舞蹈精妙，我待会再吃。”

　　她这般一提，董元平也往场上看去，立时被场中的舞蹈吸引了目光。

　　荆州来的乐班表演的歌舞异于京城，场上此刻演得是双人舞，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身子娇柔，如同双生蛇一般交缠，其中一名年幼的女子更是面相白净、身段轻佻，引得在场无数年轻郎君的目光都紧紧粘在她的身上。

　　一曲舞毕，又换了新人上来杂耍。裴容看得专注，不觉身边的董元平、裴茹何时离席，裴岚也自去寻相熟的手帕交聊天了，一时间席上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她从前交友不广，眼下便只是自己安静坐着，却没想过了一会，董莞走了过来。

　　董莞上前来，面前歉意，见她就先说自己不好：“都是我累得姐姐出来一趟。”

　　裴容明白她也是受了董元平的指使，身不由己。
　　“不要紧，哪里能怪到你头上去，横竖我在家里躺着也是烦了，正想要寻机走走，还要多谢妹妹费心思请长公主下帖子。”

　　董菀听了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露出笑来：“既是这样，不如我陪姐姐在霞园逛逛，长公主园中的梅花开得甚美。”

　　两人起身去园中赏梅，走了一会，却听见梅林后面传来女子的哭求声，听着竟像是有人在此处调戏良家女——
　　“郎君，求郎君放了我们姐妹。我们只是舞女，并非娼妓！”
　　“舞女又如何？小小舞女，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的命令也敢不从？你好好顺从，哄得我开心，纳你进府，可不必做舞女富贵？”
　　“郎君放手！你放手！”

　　董菀听得面色一白，忙拉住裴容：“姐姐，此地不宜再往前，我们还是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