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魂转》月凪

3、第三章 不可以

　　时光匆匆流逝，对幼小的孩子而言，则更是如此。

　　在这个这个家族间战乱不休、国家间更迭频繁的年代里，忍者的死亡率高的骇人，他们的平均年龄甚至还不到三十岁，就连很小的孩子在具备一定实力后，都要被迫拿起喋血的屠刀，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战场，直面这人世间最为残酷的事情、背负起本不应该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深重罪孽。

　　快要六岁的卡卡西此刻正着一身黑色紧身作战服，负手站立于千手族长家的练武场里，他努力将自己的五短身材挺得笔直，那一头遗传自亡母的银发略显凌乱地随风晃动，绯红色的眼瞳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与睿智。

　　这本应该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少年——如果忽略那个近期被他带在脸上后，就坚决不肯再脱下来的黑布面罩的话。

　　与他面对面站在练武场上的是千手佛间、这个小孩的父亲大人，他此时正以一种非常不赞同的目光在小孩那被面罩遮住的大半张脸上来回打转，半晌，沉稳肃然的声音在空旷的练武场上响起：“扉间，为什么要挡住自己的脸，你对父母给予你的这副容貌有什么不满吗？”

　　不，没那回事，其实我只是习惯了脸上罩着个东西的感觉，不然真的非常没有安全感……

　　面罩下的嘴角抽了抽，卡卡西在心中默默回了一句大实话。

　　虽然并没有相处多少年，但早已深知他这位便宜父亲严厉端肃的外表背后是多么的口是心非和不善言谈，是以面对父亲的责问，卡卡西并不感觉如何惊慌。

　　“父亲，”卡卡西弯起一对好看的月牙眼，流光熠熠的绯瞳里盈满着缕缕清浅细碎的笑意，只听小少年用尚显稚嫩却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嗓音对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我认为谨慎地隐藏好自己的容貌特征，是对自身的另一种保护……至少，当我以后上战场或是不得不外出执行秘密任务时，不用担心会因为一些不必要的意外而将自己逼入险境。”

　　千手佛间刚到嘴边的责备被自家向来乖巧懂事的二儿子堵了个正着，更可气的是，这小崽子表面态度做的特别恭谨谦逊，给出的理由也很是有理有据、让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他转念又联想到二儿子那张像极了亡妻的精致面容、那头全然迥异于千手一族的银白色发，以及天生刻在脸上的三道特别的红色印记……

　　千手佛间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自己这个儿子，面部特征的确是有些过于鲜明了，这种情况对扉间的未来可没有半点好处，他甚至有可能因此遭致敌对家族的毒手。

　　刚从同宇智波一族爆发的一场冲突中拼杀归来的千手佛间，这一刻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此番其实是奔着亲手掐灭自家儿子隐约冒出来的某个不良嗜好的苗头来的。

　　佛间垂眸沉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最后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卡卡西：“……”

　　看着先是满脸纠结，随后表情逐渐严肃起来的便宜父亲，卡卡西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心中对这位口嫌体正直的别扭父亲的好感度又悄悄往上涨了点。

　　——会拼命保护好孩子的父亲，是全世界最帅的英雄。

　　曾经，卡卡西的英雄在他尚且年幼的年纪里，便自杀身亡，徒留一个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心追求规则、妄图否定父亲所有的冷漠少年。

　　而现在，当重新得到与前世旗木朔茂相比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模样的父爱时，卡卡西在感到欣喜之余，又是有些惶恐的。

　　毕竟——

　　无论再怎么相像，旗木卡卡西，永远都无法成为千手扉间。

　　看着千手佛间在留下一句“这件事我还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后，便干脆利落转身走掉的身影，卡卡西面上依然保持着温暖得仿佛能融化坚冰的微笑，第无数次在内心深处近乎刻薄地提醒着自己。

　　——卡卡西，不可以沉溺进去，现在的你只不过是在无耻地占有别人的人生、是在一段完全错误的时空轨迹里错误地活着，即便这非你本愿。

　　——这里，不属于你。

　　在千手佛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处后，卡卡西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不知何时竟变得有些僵硬的笑容。

　　在原地又停顿了片刻，他正准备动身离开，极其敏锐的感知却迫使他的身体下意识绷紧了一瞬，刚刚抬起的右脚同样蓦地一顿，随即便重新落回了地面。

　　那抹笑容终于彻底地从卡卡西脸上消失无踪，一双漂亮的绯红色眼眸生生被他耷拉成了缺乏感情的死鱼眼，懒散颓废的暗紫色气息自他身上每寸地方散发开来，并伴随着他的精准转身，直扑某个卑微蜷缩在一颗紧挨着练武场围墙的大树树荫里的土黄色身影。

　　顿了顿，见对方死撑着不肯给出半点反应，卡卡西只得一脸无奈地开口，主动打破了这诡异寂静的气氛：“柱间大哥，请出来吧，我真的已经发现你了哦。”

　　“唰啦啦——”

　　那片一看就很适合藏人的树荫里登时发出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绿的黄的新生的枯萎的……片片树叶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然后争先恐后地簌簌往下掉，期间似乎还夹杂着几根不甚明显的灰黑色鸟毛和“啾啾”的鸟鸣声、以及某个二缺少年竭力压低却掩盖不住惊惶的道歉声。

　　卡卡西：“……”

　　卡卡西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地继续站在原地，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般的又等了好几分钟。

　　树荫里、墙头上，衣衫凌乱的千手柱间神情恍惚、行动迟缓地一点点从上往下蹭，重新回到地面上后，他双手颤抖着抬起，紧紧环抱住自己的大半个脑袋，并顺势蹲下、背过身去，默默将自己缩在了墙角，恍若一朵快要蔫掉的草菇。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的卡卡西眼角直抽，招牌死鱼眼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他不禁第无数次怀疑起是不是自己重生的方式不对，眼前这个——他们木叶未来的初代目火影大人、一个把自己活成了烂草菇的倒霉孩子？这一切，怎么就这么让人觉着不靠谱呢？

　　然而还没完，阴郁晦暗的气场从柱间身上蠕动着冒头，渐渐有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的趋势，而在他那顶审美奇异的头发上，则倒扣着一个由树枝编制而成的鸟窝，黄白相间的不明液体从中缓缓流出，糊了他满头满脸，半空中还有一只扑棱着翅膀想要继续对他发起攻击的愤怒小鸟。

　　卡卡西：“…………”

　　卡卡西刻意撑起来的表情立马破功，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脸，一手从地上捡起个小石子，精准无误地弹向那只冲着未来火影直扑过去的小鸟，将它砸离了土墙、以及墙边自闭的某只，隐约间还发出了“噗”的一声响。

　　叹了口气，卡卡西迈着悠闲的步伐，朝着自家消沉癖发作的大哥慢慢地踱了过去，正要蹲下来勉强安慰他几句，就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满含谴责的黝黑眸子。

　　卡卡西：“………………”

　　卡卡西觉得自己的膝盖莫名中了一箭，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稚嫩的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柱间大哥，请你正常一点，好、吗？”

　　千手柱间顿觉自己周围仿佛有阵阵阴风吹过，一股凉意从尾椎骨起往全身猛的窜开，最后竟生生让他打了个寒颤。

　　千手柱间委屈脸，周身的阴郁更浓厚了几分，他转回头，将脸颊重新埋进自己的臂弯，嘟嘟囔囔着幽怨道：“扉间凶我，扉间居然凶我，扉间你怎么可以凶我……”

　　见他这样，卡卡西只得满面无奈地再度叹了口气，俯身将盖住少年脑袋的鸟窝拿开来，嫌弃地丢到一边，然后蜷起自己的一小截袖子，细细将对方小脸上沾到的蛋清蛋黄和不明物体擦掉，嘴里还不忘调侃他道：“就像父亲大人说的，柱间大哥你也差不多该长大了啊……”

　　千手柱间也不反抗，十分顺从地任由自己二弟对着他那张形象全无的脸上下其手，只是当听见弟弟这几句与父亲如出一辙的话语后，那目光就更加的哀怨了。

　　对他那双大眼睛中满得都快要溢出来的控诉与委屈，卡卡西表现得特别淡定，他不但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不慌不忙地将自己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给补充完整：“不然连一只小小的鸟都打不过，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被这扑面而来的恶意糊了一脸。

　　他呆呆地看着笑得满面和煦的卡卡西，半天都没能从被自己弟弟嘲讽了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看着千手柱间这副被自己一句话打击傻了的蠢样，卡卡西完全不能理解眼前之人与日后那位和宇智波斑联手、一起颠覆了整个忍界格局的传说级人物，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果然，现实永远比小说更加令人幻灭。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笨蛋……还有当初那个傻兮兮的单细胞生物鸣人也是。

　　难道说大筒木阿修罗的查克拉转世者都带着点二缺属性？那当初那位六道仙人的次子该是有多……咳。

　　卡卡西将自己逐渐发散开的思维强行拽回原位，伸手拉起颓丧得不行的千手柱间，好声好气地哄道：“柱间大哥，我觉得现在的你大概需要洗漱，否则实在是有损你的威严形象。”

　　“这样啊……”被披着小孩皮的某个狡猾大叔忽悠瘸了的幼崽柱间，本来正准备跟着对方离开，脚步还没迈出去，他却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了一般，猛的抬起头，一双黑瞳眨也不眨地盯着卡卡西那张脸瞅了半天，都快把人给瞅尴尬了，他才突然“啊”了一声，似乎总算是想起自己到底是干嘛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