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阑珊19

1、第一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王爷，边陲急骑来报！”一名将士神色匆匆地跳下马，递上一份折子。
　　“嗯，你下去吧。”顾连城淡淡说完，从贴身侍卫手中接过折子，神色微澜不惊。
　　“王爷，边陲急报，恐怕事情有变。”侍卫顾青峰沉声道。
　　顾连城仔细看起那折子，平素甚少表情的脸上，却渐渐现出一丝凝重。半晌，他放下折子，又沉默半晌，才说：“青峰，宣归云。”
　　“是，王爷。”顾青峰正要走出，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转身，“王爷，今日是五月十六，归云公子怕是不在倚碧楼吧。”
　　顾连城微一蹙眉：“难道便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么？”
　　“回王爷，自从三年前，归云公子在京师出现以后，每年的五月十六都会离开倚碧楼，至今都无人能够得知其行踪。”顾青峰道，“不如，属下先行前往倚碧楼，等归云公子一回来，属下立刻让他见王爷？”
　　沉默半晌，顾连城道：“唯有如此，去吧。”

　　“王妃娘娘……”侍女小倩战战兢兢，深恐面前的女子发怒，“奴婢……”
　　“一群废物！”顾王妃大怒，将桌上的茶杯扫翻在地，“不就是区区一个小女子吗？都两年了竟然还是毫无办法？真是白养你们了！”
　　“娘娘息怒……”小倩吓得跪了下来，脸色惨白，“奴婢……奴婢也没有料到这次他们竟然还是不能得手……”
　　“她就那么难对付吗？”顾王妃冷笑道，“这些个劫数，她竟都能逃过去？还是，你们怕王爷发怒，故意手下留情啊？”
　　“娘娘明鉴！”小倩不住地磕头，颤声道，“那静园本就有王爷的人在，且她自己也有一身功夫，实在不好对付啊！如今，如今静园烧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哼！烧了正好！”顾王妃恶毒一笑，“烧她不死，正好送到本宫手上，就等本宫亲自料理她。”
　　小倩不敢出声，只是颤抖着跪在地上。
　　“也罢，你起来吧。”顾王妃摆摆手，“去打点水来，本宫要歇息了。”
　　“是，娘娘。”小倩这才松了口气，走到门边，开了门，不由一怔。
　　顾连城正往这边走来。
　　“奴婢参见王爷。”小倩忙又行礼。
　　顾王妃一怔，旋即迎了上去，微笑道：“臣妾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王妃这么晚还未睡啊？”顾连城微微一笑。
　　小倩退了出去，顾连城与顾王妃走进房里。
　　“王爷不也这么晚未睡么？”顾王妃温柔地为他揉着肩膀，“最近公务如此繁忙，王爷可要好好休息啊……”
　　“让王妃挂心了。”顾连城淡然一笑，“今日静园失火，倒当真让本王头疼了一阵。”
　　顾王妃心里一震，却仍不动声色：“也不知是哪个下人如此不小心，竟毁了这好好的一处园子。”
　　“园子可以再建，这倒不相干，”顾连城瞟她一眼，“好在小颜平安，否则，本王一定追究到底！”
　　“小颜深得王爷相护，总算是福大命大。”顾王妃的笑容愈发深沉起来。
　　“明早本王会接小颜过来，西苑的一切可都准备好了？”顾连城喝了口茶，淡淡道。
　　“王爷不必费心，臣妾都已办妥，只待小颜过来就能入住。”顾王妃低眉浅笑着，心头的嫉恨却是愈发激烈起来。

　　清辉点点，跌落这一湾碧水间，清风微拂，霎时，碎成片片流光。
　　碧水边上，华衣男子静静伫立，似已出神。
　　林中忽而现出一个身影，快步走向那碧水边的华衣男子，一拱手道：“公子。”
　　微微侧过身，华衣男子问道：“可是有知雪的消息？”
　　“公子……”黑衣人缓缓摇了摇头，“仍是未有姑娘消息。”
　　眼中光华骤然一黯，华衣男子轻叹一声。
　　“公子，顾青峰……”黑衣人正要向他禀告。
　　不料华衣男子只是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知他心中感伤，黑衣人暗叹一声，也不多言，便离开了林子。
　　失神地望着夜色中那弯明月，华衣男子不由轻轻念道：“知雪……”

　　顾青峰在倚碧楼内等了一夜，此刻仰头向外望去，天色已微微发白。
　　楼梯间忽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顾青峰脸色一缓，回转身。
　　“青峰，烦你久等了。”华衣男子已行至楼上，道。
　　“叨扰明兄了。”顾青峰微微一笑，“昨夜边陲传来急报，王爷欲寻明兄商量，青峰只好在此处等候明兄。”
　　“原来如此。”归云公子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前往王府。”

　　于顾青峰而言，归云公子是个看不透的谜。
　　昔日，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宦官德公公是那样的不可一世，凭着自己自小练就的一身深不见底的内功，可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然而三年前的那日，这不可一世的的德公公竟然在三招之间就败给了这个从未耳闻的归云公子，不是败退，而是败亡！而更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有本事在一席谈话间便令原本龙颜大怒的皇帝转怒为喜。
　　一夜之间名动天下，他似是从天而降的世外之人。
　　即便与归云公子已经认识了两年多，顾青峰却仍然不能猜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顾连城最倚重的心腹，顾青峰觉得，王爷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才，可眼前这华衣男子，却更深藏不露。
　　这名动天下的归云公子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个神话，亦是一个谜。世人只知他姓明，只知他醉心山水却胸怀天下，只知他是王爷府上最最有分量的常客。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归云只是他的字，而他的名，叫做非故。当然，顾连城与顾青峰便在这极少数人之列。

　　“归云参见王爷。”明非故一躬身，道。
　　“不必多礼。”顾连城道，“坐吧。”
　　“谢王爷。”明非故依言坐下，又道，“听青峰说，昨夜边陲急报似乎有些不妥？”
　　顾连城点点头，将那折子递给明非故。
　　明非故仔细读完，若有所思。
　　“归云以为如何？”顾连城问道。
　　“山贼作乱应是小事，但刘副将急骑传书，则事情必有蹊跷。”明非故沉声道，“玉门关一带向来肃杀，这些贼人能在大漠中来去自如，必定训练有素，断不是寻常打家劫舍的山贼。”
　　“归云所思，正是本王所想啊！”顾连城轻叹一声，“会不会是边关密教？”
　　明非故摇摇头：“边关密教虽实力雄厚，不乏奇人异士，但素来自视甚高，不会以山贼之名作掩饰，而玉门关一带向来归属王爷管辖，密教的人不会轻易惹上朝廷。”
　　“那归云的意思是？”顾连城道。
　　“这大半年里，所谓山贼作乱已不是什么罕见之事，可不知王爷是否注意到，此次的情况与以往几次有些不一样？”明非故道，“王爷可有从这折子中看出来多了什么本不该出现的事物？”
　　“你是说，粮仓和兵器的损失？”经他这么一提醒，顾连城立刻回想起来。
　　明非故点点头：“王爷且想，一军之中，粮仓和武器库应处在较为隐蔽之地，岂是寻常山贼可破？归云猜想，那些人，怕是冲着王爷的军队而去。”
　　顾连城悚然一惊：“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歹毒！”
　　明非故看了看他，却并不言语。
　　“归云可是有话要说？”顾连城道。
　　“此话牵连的……可就多了……”明非故轻叹一声。
　　“此间并无外人，但说无妨。”顾连城道。
　　沉默半晌，明非故才轻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顾连城脸色骤变，霍地站起，目光愠怒地盯着明非故，阴郁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若我所言不实，王爷又何必色变？”明非故淡淡一笑。
　　凝视他良久，顾连城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归云，你可知，这话是不能说的啊……”
　　“王爷既然视归云为知交，归云自当不会有所隐瞒。”明非故道。
　　顾连城感激地看他一眼，亦不再多说什么。
　　所谓惺惺相惜，大抵，便是如此吧。
　　“哥！”一个清亮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顾青峰快步行至门边，打开门，恭敬地唤了声：“小姐。”
　　那清丽女子对顾青峰微微一笑，便走了进来，见到明非故，不由一怔，旋即喜上眉梢：“归云你来了？”
　　明非故淡然一笑：“我来陪王爷喝杯清茶。”
　　“潮笙，怎么今日这么早就乖乖来请安？”顾连城笑道。
　　“你的心肝宝贝都到了，我可是怕晚了过来就见不着你了呢！”顾潮笙道。
　　顾连城一怔：“小颜到了？”
　　“怎么？不是你派人去接的么？”顾朝笙反问道。
　　“回王爷，颜夫人听说王爷与归云公子商谈要事，便吩咐离音不必惊动王爷，自行先回王府了。”顾青峰道，“适才王爷与公子正在谈话，是以青峰未敢烦扰。”
　　“这小颜，当真是不知害怕，昨夜静园才被烧，今日竟还敢独自回府？咳！”话虽是责备，语气中却满是心疼与怜惜，顾连城又问，“那她现在人呢？”
　　“刚到西苑，王妃娘娘正在陪她呢。”顾潮笙道。
　　顾连城脸色微沉，被明非故看在眼里，他不由微微一笑：“潮笙说的，莫非就是王爷的宠妾颜夫人？据闻颜夫人乃倾城之貌，王爷为她不惜万金，在城西为她建了这静园，比之王府，更是精致百倍。”
　　“归云见笑了。”素来深沉的顾连城此刻竟明朗起来，话语中透出一丝甜蜜，“她生性喜静，且爱那明山秀水，王府中景致虽多，却总不□□于俗气，建那静园，只是想她住得自在些罢了。”
　　“果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啊！”明非故笑道，“归云与王爷结识两年有余，却亦从未见过这绝色佳人，足见王爷对她视若珍宝。”
　　“归云莫不是怪本王不替你引见吧！”顾连城大笑道，“小颜确非寻常女子，容色之美只是皮囊，倒也不重要，只是归云可知，普天之下，除了你，便只有她，可作本王的知音人啊！”
　　“哦？”明非故深知顾连城为人，于是也不禁好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女子，能被顾连城引为知己？
　　见明非故流露出的神色，顾潮笙有些不悦：“哥，你可别只顾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臭丫头！”顾连城笑道，“怎么这么说你哥呢！”
　　明非故知她言外之意，亦不理会，只一笑带过。
　　“既然今日有缘，归云，便随我一同去见见小颜吧！”顾连城微笑道。

　　“你看看，可有什么缺的？”顾王妃微笑道，“本宫让下人给你添上。”
　　西苑的茶花开得正浓，于日光的映照下，愈发明媚动人。然，茶花从中那纤长身影微侧过身，唇边弯起的一抹轻笑淡雅至极，却叫这满园明媚骤然失色。
　　女子微微垂下眼帘，恭敬却疏离地答道：“多谢娘娘关心，这西苑里的一切都已十分周到了。”
　　“那就好。”顾王妃心中一阵冷笑，却仍不动声色，“王爷今日与归云公子商讨要事，怕是没有闲暇了，不如……”
　　话音未落，那边已传来顾连城满是愉悦的声音：“小颜！”
　　顾王妃一怔，不由妒火中烧，却又不好发作，只回转身，笑盈盈地垂首：“王爷万福。”
　　顾连城已行至茶花从中，微微笑道：“王妃不必多礼。”
　　“王爷万福。”花丛中那女子盈盈拜倒，柔声道。
　　“小颜快起来，你昨晚的脚伤仍未痊愈呢……”顾连城忙去扶她。
　　女子微笑着起身，说道：“王爷不必挂心，一点小伤罢了。”
　　正走到顾连城身后的明非故听得这声音，不由心头大震。
　　“来，本王给你引见，这便是本王的知交，名动天下的归云公子。”顾连城微笑道。
　　女子淡淡一笑，望向明非故：“见过归云……”话未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
　　明非故却如遭雷击，失声道：“知雪！”
　　“非故……”喃喃地，颜知雪轻念出声。
　　顾连城一怔，看向颜知雪：“小颜，你认得归云？”
　　回过神来，颜知雪勉强一笑，道：“回王爷，明公子与妾身是同乡，幼时曾一同习武，切磋过棋艺。”
　　“哦？”顾连城笑道，“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难怪你棋艺如此出色啊……”
　　颜知雪淡淡笑着，心中，却似有利刃划过。
　　怔怔地望着她绝美的容颜，明非故竟震惊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