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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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切都要结束了吧，宿醉的戴从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虽然脑袋昏昏的，但是心里却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一次。其实自己的谎话根本瞒不过谢皇上，可是还是想要把真相跟他隔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就算，之间的距离要用自己心尖的鲜血来换，戴从文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值得。
笑笑地起身穿好衣服，看看镜子里的脸，不由得想起那个跟自己拥有同样容貌却不同命运的人。
哥哥，你还好么？
陷入回忆的戴从文没有注意到谢皇上推门进来，仍兀自呆呆地看着窗外，晨曦透过窗子洒在他的眉宇间，有一种动人的温暖，谢皇上缓步上前，伸手环住戴从文。
“谢同僚……”戴从文一惊，急忙想要挣开，谢皇上却牢牢地箍住他不肯松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他耳畔温柔地撒娇，“大老爷……”谢皇上的语调带了莫名的难过，“就让我以为你是大老爷吧，就让我再这么抱抱你，好舒服。”
戴从文停止了挣扎，他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办法拒绝谢皇上的温柔，就像一潭温暖的湖水，知道自己会沉溺下去，也没有办法挣脱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好像已经有千万句甜言蜜语在彼此间脉脉。
很久之后，戴从文耳畔响起一声叹息，只觉得周身一松，谢皇上退开了几步，“戴大人，下官……”
可以听出谢皇上语调中的歉疚和无奈，戴从文微笑着挥挥手，“谢同僚，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想念从文了。”
看着面前嘴角带着笑意的人，谢皇上也扯上一抹苦涩的笑容，“大人，下官是来辞行的。”
“嗯？”戴从文闻言身体一僵，“你要去哪里？”
“我有个书友要成亲了，我要跟娘子，去金水镇喝喜酒。”
“娘子”两个字像一根细细的针，不着痕迹地刺入戴从文的心脏，他抬眼看着谢皇上，看到他灿若星辰的眼眸清澈如水，表情自得，心中的苦涩又添了一分，“哦，那么，一路顺风。”
最后几个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戴从文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要失去眼前的人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在这里呆多久，还是要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明明知道他跟小妹的婚姻如同梗在自己咽喉的一根刺，还是轻描淡写地带出自己的幸福。
一向料事如神的戴从文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陷入失去控制的境地，他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个决定的代价，是不是不只是生命而已。
是不是，一开始，就赌上了自己的爱情。
戴从文再也听不到谢皇上说了些什么，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占据了他现在的整个心神。
“大老爷，我喜欢你。”
“大老爷，你不要皱着眉啦，你以后跟我在一起，就要开开心心的。”
“大老爷，你不要去求你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大老爷，我只是为了救小妹，我不喜欢她的。”
“大老爷……”
一声一声，几乎腻在心里，化在骨里，你要我怎么同生命剥离开来。
谢皇上收拾好行装，便跟小妹上了路，每一步，都远离了自己的爱人一点。
距离让谢皇上感到不安，跟戴从文告别的时候，不是感觉不到心爱的人几乎心碎的痛楚。可是自己，必须要硬起心肠，把这种痛楚当做麻醉剂，暂时麻痹戴从文的敏感。聪明如他，怎会猜不到自己跟小妹出去是为了干什么。
只有让他心疼到失魂落魄，大概才能让他忽略掉蛛丝马迹吧。
可是，想到戴从文难过的样子和迷茫痛楚的神色，谢皇上的心就狠狠地疼痛起来，几乎使他窒息。
大老爷，我发誓，这是我们最后的痛苦，最后各自孤军奋战。
之后的刀山火海，血雨腥风，都有我的怀抱，为你遮挡一切。
“相公小心！”小妹急忙护在谢皇上身前，谢皇上回过神来，才发现前路已经被几个大汉挡住。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领头的大汉说。
“相公，有我保护你，不用怕。”小妹握紧棍子，“你们这些毛贼真是胆大包天，知道我身边是什么人么？他就是良材县的县官大人！而我，就是良材县的女捕快！”
“哦，原来是县老爷，失敬失敬……”大汉说，“不过这里山高皇帝远，县老爷又怎么样！大家听着，男的杀，女的，就抓回去！”
“是！”众强盗一拥而上，小妹虽然以一敌众，却并未落到下风，众强盗看在小妹这里占不到什么便宜，纷纷转移目标，开始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谢皇上，谢皇上慌张抵挡，小妹见状急忙赶去保护，强盗首领趁机发射暗器，正中小妹的脚踝。
谢皇上急忙上前扶住小妹，“你没事吧？”
小妹见众强盗再次一拥而上，忙推开谢皇上，“我没事，你先走！”
说罢，小妹强自支撑着奋力抵抗，终于将强盗打得大败。
谢皇上看小妹脚受了伤，连忙为她包扎好，可是前路漫漫，小妹的脚伤根本无法赶路，谢皇上伏下身子，“娘子，来，我背你。”
在谢皇上的背上，小妹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的感觉浓浓地围绕着自己，山水重重，只恨路途太短。
夜幕降临，两人围坐在篝火前，小妹轻轻倚靠在谢皇上的肩膀，嘴角露出甜甜的笑，而谢皇上却仰望天幕，想着另外一个人。
终于，谢皇上看到了“蓬莱镇”的石碑，顿时欣喜不已，迎面走来两个村民，谢皇上急忙上前，“两位，请问知不知道戴从文住在哪里？”
“戴从文？哦，大老爷啊！你往前走，翻过这座山就是了！”两位村民热心地为谢皇上指了路，有叹了口气，“你们来找大老爷啊，你们是他的朋友吧。那就好了，你们真的要好好照顾他，大老爷这次回来，不知道怎么染上了咯血病，还很严重，我看他活不了多久了……”
“大老爷也染上咯血病？怎么会这样？”小妹大吃一惊。
谢皇上若有所思，谢过两位村民，向大老爷的家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在挖着什么，那个人很虚弱的样子，吃力地挖一会就要歇很久，旁边立着一个墓碑，上面刻着“戴公浩贤之墓”，两人躲入一边的草丛，静静观察着。
烈日当头，在那个人终于回头的时候，小妹险些惊呼出来，那人居然是大老爷！
只见他吃力地从一边挖好的土坑中爬出来，擦一把汗水，便蹒跚地走向一边的一间小小的茅屋。
谢皇上和小妹立刻尾随而去，站在门口，屋里的人注意到两人的存在，抬头看向他们，皱起眉头，“你们是什么人？”
“大老爷，你看到我们怎么好像不认识似的？”小妹诧异道。
谢皇上看着跟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样容貌的人，强压着心痛，“他根本就不是大老爷，他是大老爷的大哥，八府巡按戴从武。”
“你是戴从武大人？”小妹不敢相信地问到。
戴从武咳嗽两声，“你们说什么？你们看看我这个狗窝，我怎么会是八府巡按。”
看着跟戴从文一样死撑着不肯承认的戴从武，谢皇上又是心中一痛，扶着小妹坐下，又开了口，“戴大人，我看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是你弟弟最好的朋友，我叫谢皇上，这一位是陈细妹。你们兄弟俩换了身份这件事，我看我已经可以肯定。但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希望我不要再隐瞒我。”
半晌，戴从武才缓缓开口，“原来，你就是谢皇上，你果然很厉害，我弟弟没夸错你，锲而不舍，明察秋毫。”戴从武停顿了一下，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谢皇上，说，“相信你还记得当日苏镇南兄弟俩在皇上面前告御状的时候，我弟弟曾经来金陵求我帮你们……”
******************************戴从武的记忆分割线*******************************
戴从武踏进华丽却了无生气的房间，就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一直等在阴暗角落的戴从文看到哥哥咳出了鲜血，急忙上前扶住，“大哥……”
戴从武错愕地抬起头，看到了神色紧张担忧的戴从文，当下心中的情绪复杂不已，“阿文……”
久违的称呼传入戴从文的耳中，戴从文按捺住心中的百感交集，扶着戴从武坐下，却看到一边的字画，拿起来仔细端详，“是唐博古的字画？是苏镇东兄弟俩送给你，用来贿赂你的？”
戴从武点点头，神色中却有了难得的躲闪。
“大哥，再贵重的东西也都带不下去，你下去只会见到爹，你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他？”戴从文的语调中，透出掩不住的悲伤。
“阿文，你记不记得你上一次问我，到底我是不是一个开心的人。我当时跟你说，我当然开心，名利女人什么都有，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戴从武苦笑两声，“其实我是死撑的，七个老婆，有六个走了，她们怕我传染她们。有钱怎么样，有权有势又怎么样，我现在得到什么？这两幅字画，是我假意收下的，我想我到良材县的时候，我就会收拾他们兄弟俩，但是，我越来越觉得我撑不下去了，我现在，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点也不能集中精神想事情，那你说，我怎么跟他们兄弟俩去斗……可怜虫，我真的是一条可怜虫……我做贪官这么久，坏事做尽，我只想在临死的时候做一件好事，只是做一件好事，为什么老天也不给我机会！”
戴从文看着哥哥痛苦的表情，血脉相连的他也可以切身感受到哥哥内心的痛悔和绝望，“哥哥，我有一个办法，可是实现你的愿望。不只可以做一件好事，还可以做得更多，就算你死了之后，也可以继续做下去。”
戴从武疑惑地看向戴从文，戴从文缓缓开口，“这个办法，就是由我冒任你。”
戴从武思考了片刻，“阿文，可是我有咯血病，而且，多年前，我被人行刺，腹部有一条很深的疤痕，这些，都是我身份的凭证，你怎么冒认我？”
戴从文好像下定决心般，“哥，你放心，我有办法。天下间最完美的谎言，也有被揭穿的一天，但是只要计划周密一点，拖得时间就可以久一点，我就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戴从武没有想到，戴从文的办法，居然是这样子。
戴从文用一把刀插伤自己，然后，就像《洗冤录》那本书那样，拿一些火天椒擦在伤口上，是新伤口变成旧伤口那样。戴从武当年亲身经历过，又怎么会不知道有多痛，而且，又在伤口上擦伤火天椒，看着戴从文即使咬着毛巾仍然止不住的痛呼，戴从武心疼得犹如被刀割一般，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
*******************回到现实分割线************************************
戴从武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疼的感觉再次袭来，“这种痛苦，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谢皇上攥紧了拳头才止住欲坠的泪水，哽咽着问，“那么为什么，他每次咳出的血，也是真的？他真的得了咯血病？”
戴从武摇摇头，表情更添了一份难过，“在他每一次装作咳出血的时候，他就咬伤自己的舌头，流出来的是真血……”
谢皇上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突然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逼迫戴从文，逼得他不得不装作咳出血，咬伤自己的舌头……
“谢大人，我知道你是一个奉公守法、严谨不阿的人，但是我希望，在你回去揭穿他之前考虑一件事，，天下间每一刻都有冤案发生，只要有贪官污吏的地方就有冤案，要对付这些贪官污吏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比他们更奸……”戴从武表情凝重地说，“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自己决定怎么做吧。”
然后，戴从武转向小妹 ，“陈细妹，有件事我本来应该自己去做的，但我不可能做得到了，所以，我求你帮我……”说着，戴从武跪下身来，我一身不孝，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我死了之后，葬在我爹的坟边，墓碑之上，写上不孝子之墓，而且，希望我的坟头可以比我爹的坟头矮一半，代表我这不孝子，长跪在我爹坟前赎罪……“
小妹已经泣不成声，连连点头，“戴大人，我答应。我答应……”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