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无痕》琴瑟铮铮

5、冰魄

　　看不出看似文文弱弱的书生一样的云墨，走起路来真的很快。呃，总是被他的外表蒙蔽，忘记了，他应该也是神仙的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神仙。让我一个勉强附着在别人身上的魂魄，这样跟着两个神仙赶路，这两个神仙有没有当神仙的自觉啊，不能体恤一下我们这些下层小妖的疾苦吗？我是真的跟不上啊。在几经磕磕绊绊，险些摔倒的情况下，我终于爆发了，他就是不为我着想也应该是很珍惜织绣的真身的吧。

　　“云墨！”我大声吼道，“你们是要带我去回复真身的吧？还是把我甩在后面，你们两个到了就可以了！”

　　回头看了看落在离他们很远的有点狼狈的我，他清浅的说，“我……忘记了。”这一句话更让我气愤难当，什么叫忘记啊！是忘记要带我去魂魄归位，还是忘记我这个人，呃，我这个魂的存在了！看到我冒火的眼睛，他轻轻笑了，刹那间，我只感觉天地失色，呆呆地望着他，眼里只有那微弯的笑眼和浅浅的酒窝。想不到这个书生样的人，笑起来却那么蛊惑人心，难怪他一直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呢，这么危险的样子还是不要总笑得好。

　　“看见你这样出来，只有尽早赶去恒渊冰魄，迟一分，都不知会有什么变故，我们一路虽不曾用什么法术赶路，却也有移形幻影的步伐，普通的走法是不可能跟上踏月的。难为你还没走丢，我带你吧。”拉起我的手，就随踏月再次出发。

　　我愣愣的，感觉那拉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浅浅的暖意在冰凉的手心扩散，因为我只是一个和真身不相符的魂魄，所以一直是冰冷的，这段时间以来，我也习惯了这样冰冷的自己。这温暖的感觉来的虽然突然，却似轻柔的春风般自然，让我没有一点不适。云墨是为了尽快赶到冰魄所在才带着我的，但迟钝的大脑还是清晰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它告诉我，我和云墨是在牵手，而其实那个冷冰冰的一直对万事淡然的云墨啊，是他主动牵我的手的！我是不是应该铭记下今天这个日子啊，某神向某魂第一次微笑，第一次主动拉着某魂的手啊。

　　他说的忘记，是忘记我没有任何法力，只是一个离魂吧。耳边有风呼啸而过，两边的景物迅速的后退着，我的时间在这刻却是静止的。他说我这样出来，如果到恒渊冰魄晚了，会有危险才这么赶路的，这是关心吗？突然想起梦里的歌声，那是不是织绣唱的呢？想起织绣，我又冷静了下来，自己刚刚都在想什么。云墨对织绣那么深的感情，那月夜千年的守护，侥幸附着在织绣身上的我何德何能和织绣来比呢？我和云墨相识不过月余的光景，怎能和千年来做比较。何况，那淡雅美丽的织绣，是为了救我牺牲的自己，我的魂魄虽然暂时占据了她的身体，但我并不是织绣，织绣的云墨并不是我的云墨啊！头脑似被泼了冷水立时清醒，心里却钝钝的有点痛。作为一个附身的魂魄，我已分不清那是我的心痛还是织绣的心痛。

　　当云墨和踏月在一山洞前停下的时候，我就是一手抚着心口的痛苦表情，兼之眼神迷茫，头脑迟钝，举止更像定格了一样……

　　“绛雪？绛雪……”

　　“……”我眼神恍惚，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云墨，自己好像发不出声音来，只能这么看着，望进那深黑的眼睛，好像最后的诀别，要把这个人的样子深深刻进魂魄里，彷佛下一刻就会失去。我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刚刚明明已经清楚的拉回了这不现实的想法，当离自己真身越来越近，马上可以魂魄归位时却突然的不舍。好象有两个人在脑子里打架，一个人说不要再走了，就这样吧，往前一步就是穷途末路，从此萧郎是路人，对面相认不相识。另一个人说，你在这里想什么，就算你附在织绣身上，你也代替不了织绣，他对你的好只是他自己待人的方式，永远的不愠不火，似近实远。你对织绣再大的恩情，现在以后也两不相欠了，快点离开，离开。

　　“你是绛雪？雪儿？”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我仓惶的错开视线，循着声音望过去，洞里走出的身影银丝妖娆，待到近前看清是一个绝美的男子，不像云墨的儒雅清淡，是一种冶艳的张扬，淡绿的眼眸里魅惑丛生，看着我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让那眼眸流光溢彩，这样的眼睛让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觉沉沦下去。

　　“你是……”我很迷茫，是真的迷茫，从刚刚莫名的感觉一直延伸到现在这个陌生的男子，这个死云墨，告诉我的事情全都串联不上，这样含糊的叙述我的前生，告诉我的事情看似中药却全不是关键，我感觉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被隐瞒了，可是，为什么要隐瞒呢？我回到真身时记忆能否恢复呢？

　　“云墨……”那个魅惑的男子双手紧握着云墨的肩膀，低着头好像遮挡自己的表情，云墨轻轻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肩膀上的手，两个人释然般一笑。要不要那么神秘啊？连话都省略了啊，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事情的全貌啊。把我当隐形的吗？你们的重点是把我找回来了诶！我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很困惑，我要答案，越完整越好！

　　那个魅惑的男子看见我的表情，先是一顿，而后了然的挑眉看着云墨， “你啊，可是还在嫉妒？”云墨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阴沉，这是我认识他以来最立体的表情，立体吗，是因为隐约可见额头上的青筋在暴跳。呃，不过，刚刚那个人说的嫉妒是怎么回事？

　　“雪儿，快随我来，不要呆站着了，这里很危险……”说着引我向山洞走去。看了眼脸色阴沉沉的云墨，呃，这个书生生气时，果然很危险。于是，我跟着那男子走进去。起初洞口狭窄幽暗，洞里一片冰雪晶莹，有很大的空间，洞壁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熔岩，洞顶是低垂下来的熔岩钟乳。更为美妙的是如玉的霜花遍布洞内，晶莹剔透，洁净素雅，脚下万载寒冰，终年不化，有淡蓝的光影围绕一个冷艳的少女，少女好像是悬浮在这山洞之中，闭着眼睛的表情温和恬静，饶是看过织绣的容貌，此刻我也震惊于这美丽，不由让我想起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这么想着我脱口说了出来，“雪儿，你不识得她吗？”那白发美男看着我，眼睛淡绿的波光流动。

　　“这是你原来的真身，难为了这只狐狸一直为你保存的那么好，”云墨也走了进来。啊……原来这是自己，刚刚那么说，真是丢人。我讪讪地干笑两声，打算近距离检查一下自己的真身，走过去发现到2米以外距离怎么也无法在接近。

　　“再向前就是冰魄所在了，冰魄附近天然地有一个结界在外面阻隔。”白发男子走近我身边，捧着我的脸，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渐渐地，我感觉到一种抽心剥腑的疼痛，自己变得越来越轻盈……我看到自己远离地面，我看到云墨眼中一闪的挣扎，我看到织绣的真身倒在云墨怀里最后离我越来越远，这感觉就像海的女儿里人鱼公主最后化为泡沫一样，不同的是人鱼公主最后消散在空气的尘埃中，而我会回到我原来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