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缁衣》斋藤归蝶

72、鬼胎（24）

　　高束眨眨眼瞧她，依言把话传下去，那官氏与召氏果然抬头遥遥向郦神爱望来。她们此前倒是极懂规矩，只管与那内官交涉，不该看的一眼也不瞧，如今三人目光甫一相对，那边已翩然行下礼去，默契得宛如双生姐妹，而一众手持火把的黑山弟子，也齐齐随二人躬身。郦神爱只好也跟着翻身下马，抱拳还礼，高束等人也不得不随她下马，小望还趁机活动了几下腿脚。一时间，只剩下裴度还高踞马上，他目光沉沉地望来，隔得太远，郦神爱也瞧不分明。
　　还好黑山的人极为痛快，绝不纠缠。双方既各退了一步，他们便熄了火把，毫不犹豫的向两侧山林里退去，看来腿脚轻身功夫都练得不错。郦神爱直到黑山弟子撤走的窸窣声音消散，才对高束等人笑道：“今天都是我连累你们，还要对不相干之人弯腰。”
　　高束含笑不言，小望却笑嘻嘻地回道：“不论旁的，单论同您的交情，这也算是我等份内之事了。”郦神爱一笑，她隐约觉得小望言辞之间似乎有些针对裴度，可此时也无心细究，只牵了马走上前去：“裴参军怎么此时在这里？”
　　裴度此时也下了马，见郦神爱终于有暇顾及于他，满面急色已是掩饰不住，一时情急，抓住了郦神爱的手臂，道：“舍妹，是舍妹有事！姨母家传了消息，说是舍妹在东宫遭到奸人陷害，误食杏仁，双双她、她不能吃杏仁，否则轻者发疹昏迷，重者可能丧命！”
　　小望一度以为裴度要给郦神爱跪下，可他没有，他只是松开缰绳，将两只手都紧紧地握住郦神爱的上臂，急切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人小官微，在玉京城中转了一天，也找不到人可以挽救一二。姨母家肯传这个消息，已是看在舍妹得宠的份上，只有贵主！贵主或可看在我的薄面上，再对舍妹施以援手？上次之事我与家母已是感激不尽，所以我买通城门得以夜缒出城，想来行宫求见贵主！谁想到福祸相倚，我竟然有幸在半路就遇见你！”他似哭似笑，说话颠三倒四，郦神爱被他双手牢牢的禁锢住，只是哭笑不得，却也耐心地听他絮叨。
　　小望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宝疏怒道：“你说这裴大郎他还要脸么？他还好意思提上次？师兄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说感谢，连封信都没有，休沐日也不见他亲来行宫致谢，若不是因为这个倒霉的上次，师兄与我们岂会落到这个田地？还有刚刚，师兄是为了他才屈尊下马，你看看他，他倒还好意思在马上坐得稳稳当当的，他、他心里怕不是只有他自己罢？我先前只是瞎了眼睛！”
　　高束似笑非笑地投来一眼，宝疏尴尬得紧，只死命拉着小望的袖口，那边厢郦神爱直到裴度说完，才“噗嗤”一笑。
　　裴度被她笑得一愣，心头不悦，却听郦神爱笑道：“你说完了？能将我放开了么？”待他讪讪松手，郦神爱才施施然道：“参军放心罢，令妹无事，如今安然无恙地在东宫里，那杏仁虽有，却不会进到令妹口中的。”
　　见他满面疑惑，郦神爱想起今晨谍信传来的内容，不由好笑道：“再多的我不能告诉参军了，莫非你连我也信不过么？我此次还都，虽不是为了令妹，但令妹也一直在我羽翼之下。虽未曾照面，我却知道她是一位极聪颖的小娘子，杏仁之事若我当真出手，恐怕才是坏了她的事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裴度终于也反应过来，连忙道：“不知贵主如此星夜兼程，劳动玉体，是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