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红丸（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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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画什么符么？”郦神爱如饮冰泉，周身都已凉透了，复又从这冰凉中升腾起灼热恨意，“好个妖人，胆敢耍诈？”
“并非如此。”小望老实道，“原是那狸猫认生，几日了都不肯教那巫医上手，今儿还是头一遭。”
“狸猫误我？”郦神爱不得不扶着殿柱冷静片刻，才挤出一丝苦笑，“这要我怎么开得了口呢？还不如说是那巫医使坏，回头交予无名就是了。”
“上面怪罪下来，只怕都是一样的。”重压在前，小望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一个劲儿地净说大实话，“师兄看眼下该怎么办呢？”
郦神爱再不犹疑，转身便走，径直往丹墀上去，只在袅袅歌吹声中扔下一句话：“我先顶着，教风氏加快！”
皇帝正合着殿中大曲的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低声哼吟，南宫氏执了一双红牙板在旁击节，皇后不知何时已然离席，郦神爱趁机摸了摸那副七重锦席，余温尚在，且未走远。
“唔，是谁……是……幼娘啊，来为耶耶祝酒么？耶耶喝不下啦……”皇帝乜斜着醉眼，打量了半晌，才堪堪认出面前少女，“你怎么同你耶耶一点都不像啊，吓得我还以为是阿景来了。”
郦神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不容易扬起一丝笑来：“耶耶喝了这么多酒，不少女儿这一樽，何不让女儿侍候着您去后殿歇息一阵？”
一线清明的神光自皇帝眼中挣扎而出，他深深地望了侄女一眼，摆了摆手——自有任庭义带着小黄门上前扶拥，郦神爱安抚地向着南宫氏一笑，转身跟上。
后殿中香烟薰沉，灯烛黯淡，一应帐幔氆氇、坐席铺陈皆是柔软的深红，喧哗喜乐之声自层层屏、障外低低传来，若不是心中担着事，此间可当真是个中酒小憩的绝佳所在。皇帝取下面上覆盖的热手巾把子掷给任为，面容背在亮光里什么都看不太清，愈发让人如临深渊，郦神爱如今得了长进，不待问，便一股脑地全说了。
“都是儿无能，教耶耶至今仍身处险境。”她拜伏于地，借面目低垂于两臂间之际，努力从喉咙鼻间中挤出一点模糊的泪意，“望耶耶降罪。”
皇帝一言不发。
偏斜的灯影勾勒出他并不算老的清峻容颜，这张脸泰半已全然沉浸在昏黄的烛色与暗红的背景里了，只剩下一小块发亮的颧骨能被人轻易看清，那是整张脸的高光落点，仿佛一块海浪侵蚀下的基石，摇摇欲堕地支撑着甚么。
“贵主快起来。”任为好声好气地打发义子来扶，“话不是那般讲的，旁的不说，那什么鱼的毒，不也暂且没解么？”
郦神爱愈发将头埋得低了，但凭任庭义怎么劝都不起身。她忽然想起南宫氏的评语来，皇后给皇帝下了甚么药、下了多少，既然不曾让皇帝暴毙，那就都不重要——要紧的是皇帝想不想解，而郦昶显然是不想的。
他在享受药物带来的快意，那为毒素浸染的血液在他的身体中剧烈奔腾……他亢奋，如同青年人一般萌生精力与爱欲，这是他已然丧失了几十年的，或者说，是从不曾拥有过的——在逼近的日暮下，突然以落毒的方式降临即将垂垂的残躯。
哪怕是毒，他也得尝一口！他得先过瘾！
试图挽住旧时光轮毂的并非只有严知危一个，所有不得不受自然驱使自巅峰岁月滑落的人，哪一个的心底没有这般隐秘的怨望呢？哪怕是郦神爱自己，想想终有一日到来的、不可避免的老去，也会由衷地抵触至极。
严知危只是凡夫，终究要失败，而郦昶是皇帝，他可以任性，可以……试一试。
“你去，明日……不，就是今晚，即刻。”皇帝终于开口了，却于这温暖闷热的殿中劈下一道亮烈惊雷，“去杀了皇后。”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红丸（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