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多

75、第 75 章

　　天亮后，我们在都柏林的码头搭上了前往英格兰的商船。这段航程的距离很短，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而船员们也相当热情。第三天不到，我们就在西海岸的利物浦港上岸了。这是一个新兴的港口，大抵是因为近些年羊毛和毛织品的贸易剧增才发展起来的，与其说是一个贸易港，感觉上更像是一个繁荣的小渔村。

　　英格兰对我而言，可以说熟悉到无以复加——虽然我一次也没有亲自踏上过这片土地——但前王爱德华却是一直是菲利普最重要的对手，同英国人的仗没有少打过，每次战略部署都是以之为重。不列颠的地图被我们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熟记，敌人的习惯、性情被我们反复地考察、研究。自从“威廉征服”（注：指西历1066年，诺曼底公爵威廉与哈德良为争夺英国王位在黑斯廷发生的战争）发生以来，两岸的争纷就从未止息过，似乎是命定的宿敌一般，就好像是阿基里斯同赫克托耳那样——在我出生前是这样，在我逝去后，恐怕战争还是会持续，数百年的蔓延下去、蔓延下去……

　　我不太喜欢英国佬，因为无数的战友、部下在他们手下送掉了性命；因为他们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事端；因为他们大多粗俗不堪，沾染着野蛮人的习性，甚至连起码的礼节都不知道；还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居然对正统信仰抱持异议（注：指英王与教会的决裂）……但我敬重从这片土地上诞生的人们，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勇敢无畏、刻板诚实、宁死不屈，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骑士。卑躬屈膝地求饶和投降、以及面不改色地出卖祖国这些事情很少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就像他们崇拜的英雄罗兰那样——宁可选择死亡，也不吹响求援的号角。对于这些，我从不吝啬赞美之词。

　　我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行人，想要在他们中间找出那些无畏的潜质；我留意着街市上的每一间店铺，想要从中发现他们的生活方式及思考方式。抗衡了多年、誓不两立的敌人、敌国就在眼前，这感觉多少有些奇怪。从利物浦往诺丁汉前行的一路上，我发现比起饱受战争创伤的法兰西，这里显得更加贫穷、落后，但当地的人们却似乎浑然不觉一般，用着淳朴、憨厚的笑容迎接着过往的陌生路人。这与司空见惯的猜忌、狐疑截然不同——在法兰西的土地上甚至连孩童的目光也总是透着不安与警惕，想到这里，我不禁连连叹息。

　　来到诺丁汉已经初春时节了，积雪一点点化去，新芽在枯枝上跃出。斑驳的篱笆围墙、高低起伏的山丘，蔓延的石子小道，与林间撒下的一抹日晖相映成趣，鼹鼠在冬眠中醒来，布谷鸟远远地歌唱，万物一点点地呼吸、复苏，空气中遍布着令人愉悦的春的气息。这些天以来，我的右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已经摆脱了那恼人的绑带。因为奈德的关系，一路上从搭乘的马车到落脚的驿站、从随身携带的干粮到精心烹制的伙食、从各人的衣着到伪装不同的身份，都被打点得妥妥当当、不用费心，他似乎天生就有这些才能。克琳希德的精神状态渐渐安定下来了，总算不似在欧斯特村里的那般失控了，她的笑容又回复到了往日那般的柔和、神秘，淡淡优雅的气质总令人感觉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相对而言，最近凯伊神甫的神色却越发有些不对劲，说话的时候他常常会不自觉地走神，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想汉萨同盟的人一定偷偷地缀在我们的身后，从阿兰的表情上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但我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右手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现在的我已经有单独对抗像凯伊神甫这般对手的信心了，更何况奈德、还有拉斐尔和米卡尔就在身侧，是他们的话，我并不担心会遭到背叛——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话，之前就有无数的机会了。

　　虽然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我们却陷入了意想不到的困境——反复核实着地图，我们走过了诺丁汉的不少城镇、村落，寻找着任何可以被称为祭坛的地方——先民的遗迹、当地的传说、古老教堂、不同教派的修道院，却始终没有发现“爱的祭坛”的线索——既然智慧的灵柩和正义的弃袍都如其字面的含义，对于“爱的祭坛”，我们理所当然地这般认为。一度我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会错了那位大人的意思，但克琳希德却坚持认为没错。

　　“爱的祭坛……”，我反复沉吟着这个特殊的词语，“爱的祭坛……是指为了获得爱情而向神献祭的地方？”

　　“不，是将爱情作为牺牲献祭给神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打断我的话的人居然是凯伊神甫。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那里是爱情死去的地方。”

　　“死去的地方……难道又是什么人的墓地？”米卡尔不满地嘟哝着，连续的奔波正逐渐消耗着他那为数不多的耐心。

　　“我不是早说了嘛，我们应该去英雄的墓地看看。”凯伊神甫又显出了一副轻佻的神情，嬉皮赖脸地凑了过来。

　　我不禁又感觉有些头大，冷冷地回答他：“我不觉得那个侠盗罗宾汉会同这件事有什么牵连。”

　　“……将军，我认为或许我们的确应该去看一看。”拉斐尔突然开了口。

　　“怎么了，我的拉斐尔，你想到了什么？”我忽然注意到了一旁奈德递来的眼神，多年的合作同他早已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他是在向我暗示也许凯伊神甫是知道些什么的。默默回想了下此人一贯的行径，不觉心中一惊，暗道有理。

　　“众所周知，罗宾汉的武器是弓箭，他甚至用临终射出的最后一支箭决定了自己的墓地……而爱神丘比特也是用箭射中人们的心，来使得人们陷入爱河，不是吗？”

　　就这样认定爱的祭坛同罗宾汉的葬身之地有什么联系，多少感觉很是牵强，但我却毫不犹豫地夸奖了拉斐尔，决定去罗宾汉的墓地看看——因为我认同奈德的看法，深觉凯伊神甫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