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多

64、第 64 章

　　很快几个贵族打扮的中年人，簇拥着一个穿戴着斗篷的女性走了进来。空气中散布着肃穆的气氛与人们恭敬的态度无疑在告诉我眼前这个身形瘦小的人物便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布拉格学院的……导师。

　　斗篷的帽檐低低地遮着她的额发，看不清她的脸。但那似乎能够划破虚空的苍老声音，默默地暗示着主人的年岁。

　　“玫瑰十字是我的名……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洛森。”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洛森女士，请问您真的可以治愈这只手吗？”我伸出了右手，拆去上面的绑带——看不见那时候造成的明显伤痕，却密布了可怕的紫红色，仿佛是大片大片的死斑一般。

　　“真是……”沙哑的声音缓缓地想起，这位被称为导师的人正细心地观察着我的手臂，“伤痕累累呢……”

　　我知道她指的是那些早已痊愈的旧伤，即使掩盖在那片紫红之下，依旧是如此地醒目。这些年的南征北战至今还能弥留着的，只有这些身为勇士的印记——领土也好，地位也罢……甚至爱情，都仿佛是指尖漏过的沙粒，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我是一个……战士，仅仅只是一个……战士。”沉默了半晌我忽然开口说道，“因此……这只手臂，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眼前的洛森女士仿佛带着深刻理解般地点了点，我感受到了慈爱，却依旧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明白，我会尽力的——不仅仅是为了某些人的胁迫。”

　　他们在周围设起了纯白的帐子，将我视线同自己的手臂、以及洛森女士阻隔了起来。

　　“我将要用锋利的刀子切开您闭塞的筋肉和血管，重新排列它们的分布及顺序……我知道您并不害怕亲眼目睹这一切，但我不希望您的视线妨碍到我的工作。”

　　我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定下来，表示理解。

　　“可以的话，我还恳求将您的身体捆绑起来——因为剧痛可能会使得您妨碍到这一切的进程。”在导师的指示下，有人给阿兰递来了几卷麻绳。我看到过这样的手术方式，知道那些意味着什么。

　　“我想不必了，这种程度的疼痛我能忍受。”在这种情况下我并不想示弱，无法忍受疼痛而被人捆绑起来，那将是我一生的耻辱——作为一个战士而言。

　　“您真的确定？”洛森女士的声音透着微弱的颤抖，就像是个老年妇人那样。

　　“就照苏菲亚小姐所说的这么办吧。”克琳希德忽然开口了，她知道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妥协的。

　　“若是感到疼痛，就请抓紧我的手吧。”米卡尔在我的旁边坐下了下来，将我的左手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我淡淡地对着他笑了笑，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了些感动——事实上，当我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时候，有些东西却并没有失去，一直都没有，只是以前不曾发现。

　　“那么，开始了咯？”洛森女士轻轻地说道，我微微感觉心里一紧，却也没有多大的恐惧。冰冷的刃口划破皮肤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以致于早已变得麻木了起来。

　　疼痛由清晰变得模糊，血肉翻动的感觉令我战栗不已。直到最后，我的呼吸声已经不能控制，豆大的冷汗落满了脸颊，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牙齿颤动着、紧咬着，仿佛马上就要碎裂一般。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自己这算不得什么，不能改变姿势、不想发出声音、不要让米卡尔感到担忧……思绪慢慢地涣散了起来：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落马、第一次受伤……这一幕幕的景象在眼前漂浮，好似就是刚刚发生的一般：被砍翻下来的那一刻，我被自己的坐骑踩断了腿。忍受着剧痛，望着敌人刺来的骑士枪，我以为这次是死定了，于是默默地在心中做着祷告、向故乡的亲人道歉作别——直到被人救了回来，都还处于那恍恍惚惚的状态之中，看不清现实、看不清眼前，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连救我的那人的容貌都已经不再记得了——应该只是个无名小辈吧，或许早已在之后的战斗中阵亡了，或许……若干年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不用再次拿起武器，或许……

　　那时候是如此地接近死亡，以致于菲利普担心得没日没夜地伴在我的身边。每次醒来总能看见他那耀眼的金发，伴随着痛楚及恍惚，仿佛是到了天堂一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味了呢？我已经不再记得，只有他最初天使般纯真的微笑、以及最终胜利者般的讥笑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直到最后一次的见面，都略带着一丝透明的悲伤——这真是不像他的作风。若时间真的像克琳希德所说的那样，是环状的，所有经历过的事情会一遍遍地再次重演，现在的我并不想再次获得那时的幸福、以及那时的痛楚。

　　米卡尔琥珀色的眼睛在我的眼前定格，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呼唤我。

　　“您感觉还好吗，将军？”他无不担忧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汗水，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臂早已被我勒出了道道红色的血痕。

　　“对不起，我的米卡尔。”一阵歉意在心头翻腾开去，我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我没事，已经结束了吗？”

　　“药水已经敷上了，洛森女士正在为您作最后的包扎。”克琳希德在一边柔柔地说道，“以您的恢复力来看，估计一个月内就能行动自如了。不过真正要恢复到可以用剑的地步，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做不到的。”

　　“至于恢复到原先的地步……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也许不需要那么久，苏菲亚小姐拥有着惊人的意志力。”洛森沙哑苍老的声音从白布帐子后传了出来，“配合适当的膳食、休养，及锻炼，我想三个月之内，恢复是没有问题的。”

　　“或许及不上原先的手臂，但终究不会差太多。您可以依靠身体、及左手的锻炼来补足这份失去的战力。我相信您会变得比以前更强的，以玫瑰十字的名义。”

　　“以玫瑰十字的名义……对您表示由衷的感激，我尊重的洛森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