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多

35、第 35 章

　　布鲁姆斯先是摆出了一副坚决不去的表情，但被克琳希德问到‘除此之外，还能去哪里’的时候，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陷入了沉默。既然不能回热那亚的港口、或是教会，又无一技之长，况且还身无分文，布鲁姆斯确实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也许会有生命危险，但好歹也是自食其力，可以挣到您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难道布鲁姆斯先生不愿意去，是在惧怕死亡吗？”克琳希德悠然的言辞立马激得布鲁姆斯眼角的青筋抽动了起来。

　　“他妈的，老子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连教堂的银烛台都敢偷，难道还会怕死吗？”我不觉一阵哑然，看来他有生以来干过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去偷教堂的银烛台了——不过在普通人眼里，亵渎神明确实是比杀人越货还要严重得多的罪行。因为那意味着死后灵魂必然会堕落地狱，将要饱受永世的折磨，不得摆脱。而所有的补救办法，只有花费大量的金钱购买教会所发行的赎罪券、或是到东方的战场去斩杀异教徒这两种。显然，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些都是做不到的。不过以上这些只有对真正信神的人来说才有意义。若是换做了像菲利普那样的人……

　　“走！现在就走，去当那个什么雇佣兵来着的！只要能挣到大钱，过上好日子，不用窝在那种贫民窟成天受气，叫老子干啥都成！”

　　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真的知道雇佣兵是做什么的吗，他把雇佣兵当做是什么人了？……看起来，‘佣兵’这个词语在意大利当地人心目中实在是口碑极差人群的代名词。不过这也难怪了，能干这行当的人大多缺失信仰，唯利是图，只不过与其它地方所不同的是，在意大利连战争都是由那些雇佣军团来完成的。有钱的城邦自然可以从外国雇用那些经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军团，贫穷的城邦则往往就地贴个告示、随意地招募徒有蛮力的流民、或是闲杂在社会上的不安定分子——当然，这些都是出于军事目的的。不过克琳希德他们不像是有兴趣搅合到城邦内斗的人，不知道他们想要接下的，是什么样的任务。应该是和那个所谓的“第二把钥匙”有关吧，直觉这样告诉我。

　　布鲁姆斯既然这么说了，事情似乎也就决定了下来。克琳希德朝我微微一笑，仿佛夹杂了几分胜利者的姿态。不过我却没有兴趣和她计较这些。若是任务不合心意到时候再拒绝就是了，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其它的什么打算，所以决定先去看看情况。这并没有什么坏处，我思忖着。

　　“不过现在我们就这样回到热那亚，恐怕会有麻烦。”昨天晚上在西郊的教会修道院引起这样的骚动，不但逃脱了焚毁‘耶和华之手’的犯人，我还出手打伤了好几个修道士，现在想必教会方面已经秘密地在满城搜寻我们的所在了。就这样折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放心，现在整个热那亚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早已自顾不暇，不会空闲到来抓捕一个地痞、或是某个叛教神甫的。”克琳希德说着，眼角微微瞟了凯伊一眼，凯伊只作不知。

　　“什么意思？”我心头一紧，略显急切地追问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因为他们突然得知……某个大人物，去世了。”克琳希德笑容中透着狡黠，但我分明从她的眼中读到了几近露骨的悲伤。不用再作什么解释，我很清楚她口中所提到的那个‘大人物’指的是谁了。这些天来，我已经获得足够多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了。祈祷事情能够出现转机？如果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人类又有什么权力来祈祷？信仰的力量不是用来改变命运，而是赋予我们接受事实的勇气。我充分明白这一点。当下，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克琳希德的眼神忽然缥缈了起来，不知思绪被拉向了何处。

　　“苏菲亚小姐，你知道吗？我们每个人都是背负着十字架出生的。”

　　“是亚当、夏娃在伊甸园偷吃智慧果而留下的，人类的原罪么？”凯伊插嘴道，不过克琳希德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从占星学上来说，人出生的那一刻，头顶正对着的星、与脚下被隐藏的星构成了一条直线，东方正要升起的星同西方即将落下的星构成了另一条直线，这子午线与水平线的相交，构成了人们生来就背负的十字架——那是神分配给每个人的，不同的命运与试炼。”

　　我没有接口，只是顺着她的眼神，向东方眺望过去——那火红的旭日，正冉冉升起。整个热那亚城在黎明中，仿佛着上了烈焰一般。

　　“阿波罗，也是一颗星。”克琳希德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它过于耀眼了，所以才会夺去了所有星的光辉，仿佛整个天空只为它而存在。唯有当它落下的时候，人们才会感叹星空居然是如此的多样、如此的美丽……人的世界，又何尝……不是这样？”

　　“您想说有些人天生就注定要背负成为阿波罗的命运？”我有些明白克琳希德要说什么了。

　　“不仅是出生，就连他的陨落也是。”

　　“背负起十字架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是两码事。”我皱了皱眉头，不怎么喜欢她的论调，“所以勇于接受命运安排的人，和宿命论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苏菲亚小姐是前者？……还是后者？”

　　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将头撇向了一边。

　　“我也不知道。”感受到了凯伊神甫强烈的视线，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真的要说的话，我希望我是前者。”

　　克琳希德笑着转向了布鲁姆斯。朝阳底下，暗金色的发丝掀起了阵阵不切实的涟漪。

　　“那么布鲁姆斯先生呢，如果您见到命运之神的话，您会对她说些什么？”

　　布鲁姆斯呆了呆，随即一脸乖戾地嘟囔了句：“最好别让我见到她。……否则老子会忍不住对她吐口水的。”

　　“吐口水？”克琳希德突然掩嘴大笑了起来，“换做我的话，大概也会。”

　　“不……或许，已经吐过了。”说话间，她的神色一点点黯然下来。

　　我注意到此刻阿兰的目光，夹带着几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