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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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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我不能轻举妄动,凯伊也没有再来过。不出所料的是在经过了简短的问话之后,第三天的中午我果然被两个修女带到了封闭的审问室里。
这是一间阴暗、宽敞的房间,密不透光,只有正对着大门的长席上才有三盏光线微弱的烛台、静静地摇曳近乎着诡异的光芒。进门的一瞬间,我就发现了落座在正中央的主教生得很是面熟,仔细搜寻了记忆的片段,是以前同我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不会错的,虽然换上了一身显贵的红衣,但他曾经是任职巴黎的教会人员,在菲利普的宫殿里出没。我怕被认出,赶紧低下头作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过这么做似乎是多余的,这些大人物们根本不会用正眼来看一个贫贱的吉普赛女人。
我眼角的余光逐一少过了高台上坐着的一干人:大概十来个的样子。凯伊也在这里,他那一头泛青的散发夹杂在这群顶门毛发剃光的修士中间,显得很是扎眼——不过当事人似乎没有这个自觉,仍旧是一脸懒散、疲倦样,用着漫不经心的目光草草地扫过我。
“哟,是你啊。”
“布鲁姆斯先生!”我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来先我之前就已经有人被带到了这里,布鲁姆斯正翘着那只受了伤的腿,一脸鄙夷坐在角落里,我惊讶地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肃静!肃静!”长席上的教士用木槌敲击着桌面,似乎想要给我们一个震慑。于是我哆嗦着闭了上嘴,听他们想要讲些什么。
“有人告发你们不但是同伙,是异教徒,并且亲眼见到了你们将‘耶和华之手’烧毁!”主教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道,“请问两位,对于这件事有何解释?”
有人告发?我的脑海中闪过了那几个粗俗妇人的形象,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用这种方法摆上别人一道,真不愧是市民女人想出来的主意。
“他妈的,哪只眼睛见到老子烧的?有种的叫她自己站出来。老子要求和她们当面对质!”布鲁姆斯用鼻子发出了不雅的冷哼声,直引得这些出身上流社会的修道士们阵阵皱眉。凯伊神甫则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用手撑着头,趣味盎然地在我和布鲁姆斯之间移动着视线。
座上的人们相互对视了下,作出了决定。
“驳回!我们有权利保护告密人的隐私。”
“告密的人隐私?就港口拾荒的那几个臭婆娘、有几双袜子都数得清,还有什么隐私?不要笑死人了。”布鲁姆斯的口气近乎狂妄,主教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身体都似乎有些僵直了,而凯伊神甫则一副快要笑出来的表情,让我也有些忍俊不止。
主教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用木槌猛敲桌子。
“肃静!肃静!”
“不论告密的是什么人,你们的行为已经被人目击到了!有人看见你们焚坏了圣物‘耶和华之手’,对此,你们要做什么解释?”
“不会是看错了吧?那几个老女人一把年纪了,眼神肯定不好使!”
当布鲁姆斯用着几近无赖的口吻在和主教斗嘴的时候,我在一边沉默不语,读到了一些几丝异样:对方似乎打从伊始起就认定了我们便是犯人——直到目前所有的问题都是以这个为前提。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什么自以为是决定性的证据?抑或是……这根本就是一次以栽赃嫁祸为目的审讯?如果真的不幸被我料中,那么真正的犯人是谁?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寻找替死鬼是想要掩盖什么事?……
一边的布鲁姆斯不知道有没有觉察到这些神职人员所设下的死亡陷阱,正唾沫横飞地嘲弄、漫骂着在座的所有人。他或许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但这种时候却能不知畏惧、不惧权贵、谈笑自若,不禁让我觉得眼前的这人远比席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来得可爱——人的光芒,其实和地位、身份、年龄、相貌、贫富、力量、知识、谈吐……没有任何关系,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这么认为。
“那个……请问能不能告之下各位大人们心中所认为的、我们焚烧‘耶和华之手’的理由?”与其在思维的迷宫中彷徨,还不若主动出击寻找对方的死穴。我瞄了凯伊神甫一眼,有意抬高自己的声音,让它比平时听起来更尖细一些。
“难道怀疑我们是异教徒,是阿萨辛?(注:阿萨辛是□□异端教派之一,是历史上最著名的秘密暗杀组织。)接到上级的命令千里迢迢来到热那亚破坏神圣的基督教圣物?”我突然的咄咄逼人顿时让众人哑口无语了起来,连一旁的布鲁姆斯也微微一愣,随即愉快地呼哨喝应。
“这个、这个当然……”
“请问主教大人,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这种时候退缩反而容易引起怀疑,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过去的我是个沉默寡言、稳重沉着而不拘言笑的人,所以用现在这般的态度待人反倒不怕身份会被识破。
“抢了这玩意儿拿去卖几个钱换酒喝,倒还像是老子的做法。白白烧掉,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好端端的谁会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接过布鲁姆斯的嘀咕,继续说道:“难道各位大人在怀疑,是我们在偷窃圣物的时候被人发现,由于害怕身份暴露,所以手忙脚乱地引燃了烛火,不慎将‘耶和华之手’烧毁?”
“若真是这样,难道各位大人不觉得小偷会举着火把前来盗窃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嗯,嗯,这我知道,各位高贵的大人从来没有当过小偷,所以当然不会知道我们小偷是怎么样工作的,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凯伊当场笑出了声,似乎不需顾忌自己的身份一般,用着审视珍惜动物般好奇的目光尽朝我身上打量。布鲁姆斯则干脆吹起了口哨,惹得秃着头顶的主教先生显出了十分尴尬的模样。
但是我心里很清楚,事情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打发。果然席上的教士们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在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突然静了下来。
就闻得主教开口说道:“我们怀疑,你们两位是……‘灰狼’的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