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灵柩》狼**多

10、第 10 章

　　塞维利亚是个美丽的城市，没有伦敦的阴郁，没有巴黎的泥泞，充满了阳光与活力，就好像是热情洋溢的西班牙人那样。记得三、四年前曾因为边界和约的问题，来过一次这个城市，现在的塞维利亚和当时相比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这里充满了前进、向上的动力，到处笼罩在探险热、黄金梦的幻想之中。我忽然有些羡慕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他们看不见战争、看不见饥饿、看不见贵族……眼中只有未来、和无尽可能的未来。

　　码头上盘旋着成群的海鸟，港口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停靠着来自各个国家的船只，五颜六色的旗帜在海空中飘扬——当然，没有敌对的葡萄牙的。它们从远方而来，将要向远方驶去，俨然是印刻在油画中的景色。

　　这里的孩子们用热切的眼光注视着每一位从船上走下的水手，就好像是迎接心目中的英雄一般。他们大胆、好奇地甚至想要碰触我的大斧，被我冷冷地阻止着。

　　“真是冷淡啊。”

　　我不顾凯伊神甫的感叹，喝斥着将想要靠拢的孩子们驱散。我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踏上我的旧路，这沾满鲜血的武器是如此的残忍、如此的现实，不该成为孩子们编织的梦想的一部分。这架势让拥塞在码头的商人、小贩们纷纷躲避开去，他们自然是晓得这刀刃的可怕的。

　　我们在距离港口很近的旅店里落了脚。玛莉亚陪着摩门子爵去了总督府进行交涉，兰斯洛特则到港口询问有关定期船的搭乘信息。我在附近的酒馆里喝了几杯，听到了不少有关‘灰狼’的传闻——关于海盗的轶闻，以前当然从来不曾留意过。虽然我早就知道了‘灰狼’是极具规模的海盗集团，被数个国家所追缉，但有些事情却是第一次听说。例如，‘灰狼’的首领相传是拥有法国王室血统的王位正统继承人……

　　这些谣言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应该是可以一笑了之的，连年的战争和宫廷阴谋，造就了不计其数的投机者，自称是某国的王子、公主，继承着某个古老的高贵血统，想要借此骗取钱财利益、或者作为造反的籍口。不过我却知道这也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笑话——因为事实并不像菲利普对外宣扬的那样，真正的先王并没有在阿拉贡惨败、继而病死，而是……我凝视着自己的手，仿佛见到了鲜红的血色一般……

　　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明白了第一次遇到凯伊神甫时，他所说的那句话指的究竟是什么——“我们曾经是敌人。不过，当国王和教皇、当恋人和血亲背叛您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了敌对的理由。现在的我，是您可以信赖的同伴，是您忠实的骑士。”其实打从伊始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向我隐瞒什么，只是我没能发现而已。

　　无论是得到凯伊神甫的救助，还是为了离开法国而加入了‘灰狼’的队伍……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这里没有任何的巧合，有的只是敌我双方势力的暗中较劲、权衡和计谋——我是菲利普的弃子，但对于菲利普的敌人来说，却还是有那么点利用的价值。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大概只有一个：为什么玛莉亚是‘灰狼’的首领？一个葡萄牙少女和拥有法国王室血统的王位正统继承人……有着什么的关系呢？我觉得我有知道的必要，毕竟我们并非盟友，严格来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带着几分醉意，从酒馆回到旅店时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克琳希德还在翻阅着随身带着的书卷外，其他人都已经歇息了。听说摩门子爵和西班牙总督的交涉十分顺利，不但获得了西班牙方面的担保、所有人员的通行证，甚至还为我们联系好了预计后天起航的‘圣莫德拉’号定期船，由它将我们一路送往热那亚。本来说是连下榻的旅店都要安排，不过却被玛莉亚和子爵婉言谢绝了。

　　我暗自点头，虽然西班牙意欲讨好热那亚的企图很是明显，但能获得如此周到的安排，想来子爵家在热那亚也拥有不小的势力了。

　　“也许是哪个著名家族的支系吧？到了热那亚自然就会知道。不过说实话，我不太喜欢那些意大利银行家，更不想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克琳希德如此说道，我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天走过街市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摩门子爵和玛莉亚正在犹太行商人的手中挑选着手链、镯子。木质的、皮革的、麻绳的、金属的……镶嵌着各种小巧、精致的玛瑙、玻璃、宝石、水晶什么的。玛莉亚略带泪痕的脸上浮现着被称作是幸福的那种表情，在海盗船上时的灵气、霸气一扫而空，完完全全地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恋爱中的普通少女——不知是不是一种伪装。身为海盗集团的首领，什么样的奇珍异宝会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些东西？……看着摩门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镯子套在了玛莉亚手上，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晚上在旅店附近的酒馆遇到了独个喝着闷酒的兰斯洛特，他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于是我请他喝了几杯。

　　我默默地灌了一口白兰地，感觉醇香在口中荡漾开来。思忖着比起老奸巨猾的凯伊神甫、对我抱持敌意的玛莉亚、神秘莫测的克琳希德或是终日沉默不语的阿兰来说，或许从失意的兰斯洛特的口中，我能打听到更多的关于‘灰狼’的情报。

　　酒过三巡，兰斯洛特似乎对什么话题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只是一会抱怨着休达港的资材不足，法国女士号的改修居然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一会又埋怨到印度洋的入港许可证其实通过很多方法都可以获得，根本没有必要借助摩门子爵的力量……其实我知道他不想让玛莉亚前往热那亚，尤其是和摩门子爵一起。

　　他反复地强调着，“玛莉亚不应该和他走得那么近，我们不知道那个人的来路。”

　　为玛莉亚的安全担忧也好、或是信不过子爵也罢，想来都是理由，不过他其实对玛莉亚是怀抱特殊感情的吧，这些很容易就让人看透了。

　　但是对于我有意无意的试探，他却游刃有余地回避着，根本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想来那份买醉、那么执著多少也有些伪装的成分，确实也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