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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死神 ...

  •   泥水混着石块不断撞击车门,前车已经从山间滚了下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沈稚的体温越来越高,眼皮跟撑不住似的上下打架。
      谢然紧紧抱着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捕捉雨声中细微的声音。车门已经被砸的变形,树干与车门间有一道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在依稀听到救援队的呼喊后,他毫不犹豫的下了车。
      沈稚撑起精神,“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这条路不一定能走,我先去看看能不能和救援队对接上。”
      沈稚身上有千斤重感到累的不行,这种状态会成为拖累,她不再坚持,“要安全回来。“
      “我保证。“
      谢然说完,走进了漆黑的雨夜。
      在沈稚数着时间等待的第十八分钟,谢然回来了,浑身上下脏的不像话,脸也蹭上了黑泥巴。
      “救援队在另一边清理障碍,我们现在过去。”
      谢然领着她弓身穿过树干的阻拦,在巨大石块间穿梭,手电筒一闪,沈稚察觉到他手上的条条血迹。
      雨水模糊了双眼,土堆上的树干被冲下来时,沈稚只觉眼前一黑,扑过来的黑影把她紧紧按在怀里。
      “谢...谢然?”
      沈稚摸到他背上的温热,有些不知所措。
      谢然直起身,声音哑到听不清,“只是被擦到而已,我们快走。”
      可老天爷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滚滚树木被泥水石块夹带着轰鸣而下,沈稚被他朝后推了一把,一屁股摔在泥土里疼得直打哆嗦,耳鸣不止。
      谢然挡在她的身前,双膝跪地,昂贵的裤子被泥水践踏的分文不值,身体却笔直的挺立着。
      树干掉下来一半,刚好撑起一小块空地,会被泥水冲到的一面被谢然挡着,为沈稚撑起了一个稳固的安全区。
      沈稚想推开压在他背上的树干,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被划出道道伤口,还被树干勾去了半块指甲,血流不止。
      可她不在乎,手机不知道被摔在哪里,她没办法看清谢然的受伤情况,巨大的恐惧快要将她淹没了。
      “喂,谢然你说话啊!你开口告诉我你没有事听到没有!”
      “谢然!”
      谢然想告诉她没事,喉咙涌上的血腥让他开不了口浑身都在撕裂的疼,他不由得想,这样的疼痛和沈稚摔下楼的疼痛,哪个要更疼一些呢。
      沈稚不敢碰他,不可抑制的带上了哭腔,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谢然精神恍惚,他能感觉到腰上被什么东西刺穿了。
      他有些撑不住了,闷哼了一声脊背又弯了点,勉强将危险隔绝在她之外,他咽下口中的血,哑着嗓子说:“我手臂抬不起来,别哭...从旁边爬出去,去找救援队。”
      沈稚拼命的摇头,“别说话,保留体力。要走一起走,你不会有事的”
      “快走...求你。”
      他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沈稚贴上他的心脏,害怕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谢然!六年的账我还没找你算,你不准死听见没!”
      凉凉的触碰感,在他快阖上的眼皮蜻蜓点水上般点一下。
      他微微睁开点眼睛,下一秒,凉凉的柔软触感贴在他的唇上,然后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软软的唇瓣和牙齿咬得并不重,但他的心脏却像被被闪电击中一样麻痹了一样。
      “你眼睛真好看。”
      谢然眼睛又睁大了一些,抿了抿唇,“送给你好不好?”
      “这是你说,你要保管好我的东西。我会找到救援队回来的,我们都要活着回去,你一定不能睡。”
      沈稚不等他回答,抹了把脸,抖着腿趴在地上,钻进唯一通往外面的缝隙。只要谢然能活着要她做什么都行,没有人能再把谢然从她身边带走,哪怕是死神也不行。
      谢然对着空气轻轻应了声好。
      大自然的重量不是他能承受的,他已经快感觉不到疼了。
      可是,好像有下一次,那样就轮到他吻沈稚了。
      “底下的人听到请回答!你们四个绕到侧边去看看能不能清开。”
      “来人搭把手把石头挪开,快快快抓紧时间!”
      救援队不敢松懈,一刻不停的布置救援方案,现场混乱有序。
      “你没事吧?”
      王警官拉住险些被绊倒的沈稚,欲言又止,“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谢然可能凶多...”
      沈稚好似没有听见,她不记得是怎么爬出来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见王警官的,只记得包伊宁给她裹上毯子想带她离开,她说什么也要跟过来。
      救援队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我们会拼尽全力救他。”
      “...拜托你们了。”
      明明雨势在减小,她的双眼却模糊的无法睁开,和谢然好像已经分开很长很长时间了,长到不管救援队怎么呼喊,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王警官扔给她一个计时器也撸起袖子加入了救援。
      挖掘了20分钟后,他们终于破开了一个井盖那么大的口子,看到了谢然的身体。
      “谢然,谢然!”,王警官朝洞里喊,“听到回答!”
      回应他的只有鼓耳的风声。
      救援队准备派身形小的人,先进去查看他的身体情况,
      一直不做声的沈稚站了起来,“我体型最合适。”
      还不到他肩膀的女孩站起来都很勉强,随时都要倒下去的风险。 “....好,这是葡萄糖,你拿进去喂给他。“
      王警官递给她葡萄糖和安全帽,他出色的夜视能力也不能确定枝木中残破的黑影还有没有声息,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灾害下,生还几率小的可怜,“你想清楚了,一旦发生什么,你没有自救的能力。”
      “我运气一向很好”,如果运气不好又怎么会再次遇见谢然呢。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救援人员一帮她把头盔戴好便直直钻了进去,支棱着的树杈如刀锋般划破衣服,割伤手臂,留下点点血珠。
      她紧紧的握着手电,在王警官不知道第几次警告返回后,终于摸索到了谢然身边。按救援人员说的,她先用手电朝四周照了一圈,目的是让外面的人能迅速锁定最佳进入位置。
      谢然低垂着的脸上满是血迹,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单薄的背脊曾为她挡住了生命的警钟。
      沈稚艰难的挤到他身前,叫了他几声,可他像睡着一样没有反应。
      她按住颤抖着右手,小心的伸到他高挺的鼻梁下。
      好半天,感觉出一丝微弱的呼吸的瞬间,她卸力坐回发麻的双腿了。
      “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撕开葡萄糖灌进自己嘴里,扶起他的脑袋用拇指摩擦了两下冰冷的薄唇,仰头含了上去。
      葡萄糖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她用舌头撬开对方紧闭的牙关,慢慢送了进去。
      连续几次,虽然流出来的不少,但总归是喂进去了一些。
      沈稚顺了顺遮住他眼睛的碎发,额头相抵,喃喃道:“谢然,你听得见吗?有没有暖和一点?”
      “你一定也发现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喜欢的就要想方设法得到,抱歉啊我不打算改......我到底在说什么啊......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果然还是,放不下你。”
      她没有发现眼前人的羽睫不可察觉的颤动了一下。

      耳边是吵人的叫唤,沈稚就算再想睡也听的脑壳疼,入目是一根亮着一半的白灯管,鼻尖围绕着的是浓烈消毒水味,就好像被消毒水腌过一样,她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才转到床边。
      “我睡了多久?”
      “小稚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和谢然坐一辆车,你要是真出事我怎么办啊,我不活了我..”,包伊宁哭天喊地的声音一顿,大概哭的时间太久嗓子都哑了,看见她醒来愣了半天,小声啜泣道:“你睡了好久,还好伤的不重呜呜...”
      睡了好久怎么还这么累,沈稚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新安装上,这能叫伤的不重吗?
      她想推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包伊宁,却发现两只手都被裹的跟鸡爪一样。
      “醒了?你睡了20多个小时了”,苏理尘提着饭盒走进来。
      沈稚怔了怔,鸡爪手下意识的想抓被角,像做错事的小孩子被家长抓包。
      苏理尘喂她喝了水,“你电话打不通我只好联系包小姐。”
      就算气她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但看到她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也只能有气自己咽下去,说又舍不得说,不说又不长记性,简直就是个大龄熊孩子,“假病成真病,颜姐不用担心你是不是得什么重病。你好好养伤,叔叔阿姨那边我没有说。”
      “理尘哥,谢谢你。”
      “吃东西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苏理尘带来的午饭很清淡但尽可能弄的丰盛,她强忍着喝了几口白粥。
      “我艹!”
      匆匆赶来的林慕鱼冲进病房,乍乍呼呼的险些撞到来拔针的护士,“沈小稚你牛啊,打个商量呗,你他妈下次找死先通知我一声我好给你收尸怎么样。”
      包伊宁拉住她:“小鱼,别说这么难听。”
      “起开,沈稚你是猪脑子吗,平时怎么作我不管,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把自己作死,你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稚承受着林慕鱼的怒火,任由她摆弄自己检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我没事,有事的是谢然。”
      “要不是他你至于跑到那种鬼地方吗?你就是被扫把星附身了,长点脑子,远离扫把星!”
      “沈稚皱了皱眉,否认道:“要不是谢然我现在伤的只会更重。”
      扫把星应该是她,从以前到现在,谢然因为她遇到的倒霉事可不少。
      “是啊,小鱼”,包伊宁替谢然辩解:“谢然的车被冲下山砸成肉饼,幸好他提前带小稚出来。你没看到,压着他的树足有两个我那么粗,连救援队看了都倒吸气,根本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昨晚要不是我解释,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小稚是他妻子,不然不会豁出命的护着她,这就足够证明,我们应该感谢他。”
      病房里安静下来,窗外细雨绵绵。
      “是我太任性,对不起。可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她轻声问着,无神的双眸衬托的脸色更加惨白,让人怀疑接下来她听到的会压垮她眼睛里仅剩的那一丝亮光。
      苏理尘缓缓说:“肋骨断裂腹部有贯穿伤,还有...软组织损伤擦伤什么的,我一直在你这里也不太清楚,但单这几样就不是小伤。”
      “我联系了爷爷,在我到之前苏家的人接走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没有伤到脊椎神经,你别担心,有爷爷在他不会有事。”
      三人的视线放在沈稚身上,她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哭泣,悲伤,平静的就好像在听别人说今天吃什么。
      “这样啊”,沈稚叹了口气,缩回被子里。
      她身上只是皮外伤,唯一严重的只有开裂的半个指甲,傍晚苏理尘便连夜带她回去。回家的路上经过省第一人民医院,她突然问谢然是不是在这里,想去看看。
      苏理尘拒绝了:“我问过了,从手术室出来四个小时,他突发术后不良反应,现在还在急救室,你见不到人。”
      沈稚固执的说:“我可以等他。”
      “等也没用,我爷爷是出了名的护短,靠近手术室你就会被拦下,也许再过几天他还会找你谈...”,触及她渴求的眼神,苏理尘心里像被铁锤砸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的浮出水面。
      “他在14楼第二急救室,你要是能上去就去吧。”
      “谢谢理尘哥。”
      苏理尘双手握紧方向盘,头抵在上面说:“如果我再早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没人会回应他,因为想问的那个人已经跑出去很远。
      沈稚的终点不是他。
      空寂的楼道里黑蒙蒙的,墙边放着一些简易床,睡着的人的呼噜声一整条走廊都能听见,护士站亮着绿光,不知是破了的管道还是什么仪器发出渗人的滴答声,偶尔又有像钢珠掉在地上滚落的声音。
      凌晨的医院并不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远远的,沈稚看到坐在手术室外的苏爷爷,他苍老了许多,佝偻着背站在红色警示灯下。
      她在转角站定,背靠冰冷的墙壁。
      以前严东被缠烦了和她说过,谢然把她送到医院后一刻不离,不去处理伤也不在乎她父母的责备,只是看着急救室的门,等她出来。
      原来,这个过程是这么煎熬,里面的人怎么样一无所知,外面的人只能祈祷缓慢流逝的时间快一些。
      “沈稚?”
      沈稚转头看过去。
      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让严冬一愣:“你看上去不太好,别太担心。”
      严冬身后的句溪晨递过来纸巾:“苏爷爷找了最好的医生,我父亲也在来的路上,相信他会平安度过今夜。过去吧,我们一起等他。”
      苏爷爷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苍老的双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透出隐隐愤恨,“我记得你。”
      沈稚下意识的说:“对不起......”
      “他每次做出格的事都是因为你,你不应该再出现在他眼前”,苏爷爷偏过头不看她,木杖用力敲在地面,“因为你,他和他母亲反目,我的女儿进了监狱,我的外孙被迫远走他乡,因为你,他鬼迷了心窍放弃我为他铺好的路,也是因为你,他躺在里面是生是死就眨眼的事。”
      沈稚听他说完,朝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他因为我受伤的事我很抱歉,除了这件事外我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
      苏老爷子直了直腰,轻蔑地说:“你什么意思?”
      沈稚没有精力细说,看了一眼红色的警示灯,转身离开了。谢然会没事的,现在见不到没关系,之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她收到谢然转到了重症监护室的消息,眼睛酸涩的像被洋葱擦过。
      “高兴了吧,要睡去楼上睡。”
      林慕鱼把秋秋从她怀里拽出来。
      沈稚眯着肿胀的眼睛看着头顶巴掌大小的天窗,她之前不理解浪费室内面积开个天窗有什么意义,可此时阳光从天窗照进来洒在地毯上,泄出的温度暖洋洋的包裹着她。
      林慕鱼抱怨道:“你还记得自己浑身的伤吗,沈稚你以为你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你遇到过多少人?一个男人就把你困住,他谢然是有多好你三番五次的因为他要死要活。”
      “前几年知道你心里难受都很少提他。想着再等等,时间一长就会忘了,眼看着你都快好了,谢然却回来了,你想想因为他受了多少苦,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该明白不能往上凑了吧。”
      “腿不会疼了吗?真的就...非他不可吗?”
      沈稚闭了闭眼又睁开,因为盯着光线太久眼前闪过一块块黑斑,脑袋却很清醒,“小鱼。我没办法认同你说的‘因为他受苦’这种话,我已经没有办法因为以前的事怪他,他也是受害者。他也许有错,但到今天,谁也不欠谁。”
      “我知道你可能没办法理解我们的关系,因为我也一团乱”,她扯了扯嘴角,想让林慕鱼看到她轻松的一面,可是没有成功,“我不喜欢纠缠不清,爱就爱了不爱就不爱,可这些原则一遇上他好像都失效了。小鱼,我想从他嘴里听到过去的全部,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站在他身边,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我不想再浪费。”
      “你......”,林慕鱼心口一紧,胸口剧烈起伏,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烦躁的一脚踢翻了垃圾桶。
      在她看来一意孤行的沈稚让她想起在工作室外遇见的谢然。
      他大概等了有一段时间了,眼下青黑满脸疲惫;本想当成空气不理会,可开门时一个没看住让秋秋溜出去,她只能冷着脸去拽在谢然身边摇尾巴的秋秋。
      她和谢然没多少交集,以前见面最多打一声招呼,现在是在路上看到都会翻白眼的程度。
      谢然问她沈稚去了哪里,她坏心眼地说去了城外的山上看日出。
      五个小时后他回来了,外套长裤上满是泥泞,精致的人更是狼狈不堪的像在泥巴里打了个滚,真诚的告诉她没有找到,有没有其他可能去的地方。
      她以前和沈稚去看过日出,开车花近三个小时进村又花五个小时腿肚打颤才爬到山顶。雨天路滑,谢然一看就没少摔。
      一向心硬的林慕鱼有些心软,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个在雨天冒雨为她创造了一个未来,却留在原地的人。
      也许是他难得流露出来的情绪太过悲伤,又或者是谈起沈稚时的眼睛里的温柔缠绵。
      鬼使神差的,她给了地址。
      现在想想还是后怕,如果他没有去,沈稚会遭遇什么没有人知道,也许真的有什么缘分天定之说...
      她走回去熊抱住沈稚,妥协地说:“你赢了,咱们都是撞了南墙不回头的人,我拦不住你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谢谢你,我不想后悔”,沈稚笑着笑着,眼角突然湿了,就好像压在胸口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怎么办,突然觉得好轻松。”
      “我怎么知道,自己去想吧,但现在你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秋秋从垃圾桶边跑过来拱了拱她,好奇地倚在主人腿上看她又哭又笑。
      ······
      接下来的两天沈稚去了医院好几次,护士都不让她见谢然,说病人还没度过危险期在窗外看也不行。苏理尘告诉她,等爷爷走了也许就能去见他。
      相见的人见不到,不敢见的人却来了。
      “死丫头你去哪了!”
      听筒里传出的河东狮吼险些让她新手机脱手,她颤颤巍巍的答道:“妈,怎么了吗?我最近太忙了手机也坏了经常接不到电话......”
      “你胆子肥了忙到不接你老妈电话,我现在在你家,你赶快给我回来解释清楚和理尘是怎么回事!”
      “.......??”
      她忙带上秋秋从林慕鱼的工作室往家里赶,顺便给苏理尘打了个电话。
      原来苏理尘为了让爸妈放心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她家水管爆了手机被淹了却舍不得扔,这两天在他家住着。至于要怎么跟妈妈解释满身的伤,这就要靠它了自己的脑洞了。
      一打开家门,沈妈妈跟皇太后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个眼刀飞过来,颇有一副当堂审问的架势。
      但看清女儿浑身绑满纱布的可怜样,气势全无,“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身都是伤!不会去跟人打架了吧,是哪家小崽子敢欺负你,我让你爸找他去!”
      沈稚被问的晕头转向,顺着苏理尘的剧情说是去山里玩儿了几天,结果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从小坡上滑了下来,受了点小伤。
      “妈妈,真不严重。”
      “笨手笨脚的还敢往山里钻”,妈妈半信半疑的数落她走路不长眼,数落完后又心疼的问这问那,“我让你姨去找老中医拿点红油,你抹抹身上肯定不留疤。我看那水管没问题啊,你该不会是故意找个借口去理尘家....”
      沈稚连忙制止她危险的想法并说服她待上两天就回去,结果晚上和爸爸视频聊天,爸爸看到她一身伤也火急火燎的跑来,说什么也要待上一段时间补回她流失的营养。
      三天后,沈稚眼含热泪的回到工作岗位。经过这次的伤,爸妈势要在一个月内找到一个能照顾人的乘龙快婿,她被迫加了好几个青年才俊的联系方式。
      “你不是学英语的吗,这份协议快拿去翻译一下五点要,还有这个和这个过审后直接拿给张律,模版有吧?知道张律是谁吧?”
      “知道,我马上做”,沈稚在心里弱弱补了一句她才不是学英语的,翻译并不难,正式点的协议文件用现行的翻译软件扫一遍,检查再修改一些常用词和奇怪的地方。和过审一样,是费时间费力气的活。
      她连着休息了快两周,累的够呛的金戈戈看到她比看到限量版包包还高兴,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苏理尘就宣布考虑到她身上的伤只让做些简单的活计,金戈戈只好把堆在她桌山的文件又拿了回去。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听话的金戈戈。沈稚安慰自己,伏茜虽然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但也算体恤她,至少看她辛苦拿回去了一份文件。
      直到忙到八点多,她才意识到自己天真了。
      拖延症晚期的金戈戈大手一挥拒绝加班说要回去看直播,办公室里就只剩她外加一个实习生,看她不走实习生也熬红了眼等着她,这让她想起自己实习期时没事做都是掐点下班。
      “沈姐,你要走了吗?”实习生看见她起身麻利的背起书包,一脸迫不及待。
      “嗯,天晚了,我去趟洗手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沈稚把文件放到张律桌子上。
      问了一下地址,正好顺路。
      一路上实习生叽叽喳喳的一直在问这问那,沈稚刚开始还能回几句,后来发现对方十句有七句不离苏理尘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随便应付了几句。
      “沈姐你的包包好漂亮是香家的新款吧,很贵吧?”,实习生眼睛发亮的看向她随意扔在后座的包,羡慕道。
      她的指甲还没长好,翘着的被纱布裹起来的无名指在打转向灯时不小心被蹭到,疼的她眉头一皱,语气不免重了一点,“不清楚,别人送的。下次忙完自己的事就回去吧,不用留到最后。”
      “伏老师说让我积极一点”,实习生尴尬的笑了笑又看了包一眼,她在网上看过,两年内她赚到的钱也就是别人随便就能收到的礼物,“我是外省人,人生地不熟肯定要好好表现”。
      沈稚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手机屏幕这时亮了,她刚要看,实习生眼尖地按了接听键:“是老板打来的。”
      老板是个富的流油的富三代,沈稚和金戈戈家庭条件也不错,在律所里大家都私下猜测谁会成为老板娘。
      苏理尘带着醉意的低音充斥整个车厢,“在家吗?”
      沈稚关了蓝牙换成听筒模式,“...马上到家,你喝醉了?”
      他今天早早就出去了,从没带金戈戈能看出来不是工作上的事,那就可能是私人聚会。
      “还没有”,苏理尘似乎有些苦恼,叹了口气才接着说:“医院九点有个探视时间,爷爷不会去....你可以去试试运气。”
      “嗯,谢谢你。”
      苏理尘一笑,“要谢我改天请我喝酒吧。”
      “嗯。”
      离九点不到20分钟,医院在反方向赶过去少说也要半小时,沈稚把实习生放到路边,“抱歉啊,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你从这条小吃街穿过去大概走五百多米就到了。”
      “什么事这么急?和老板有关?我家就在前面。”
      沈稚说:“我真有急事,前面转到临江大道很长一段路都不能掉头。”
      实习生腮帮子鼓了鼓,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赶到重症监护室,她忐忑的生怕又被拦下,可护士只是告知探视时间已经结束。
      沈稚知道医院的规矩,心里堵的难受,好不容易能见到谢然的机会就这么从手边溜走了。她不想离开可又进不去,只能站在探视窗,企图透过玻璃窗,看到蓝帘子后那位病人现在的状况。
      “沈稚?”
      沈稚闻声看过去,是句溪晨,时间就算再晚她也依然能精致优雅的仿佛要去参加一场艺术展,听理尘哥说一直是她在照顾谢然。
      “等我一下。”
      护士们对她很熟悉,她是最多进出病房的人,了解到是有事耽误了才现在到,特意允许她进去送东西。
      句溪尘很快便出来,拿进去的保温盒又拿了出来,冲护士询问谢然今天的状况。
      沈稚竖着耳朵偷听了几句,护士说,生命体征再稳定几天就可以转院了。
      随后句溪晨邀请她一起离开。
      “你知道我进去,谢然说的第一句是什么吗,他问我你是不是来了。”
      听到这话沈稚并没有觉得好受,心口反而更堵得慌。
      “我说,没有。”
      句溪晨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有些不满地接着说:“我喜欢他,我也猜出你是谁了。所以,有时间我们聊聊吧。”
      猜出?
      沈稚对她的的大胆感到惊讶,随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如此坦率的在类似情敌的人面前承认喜欢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
      她没办法拒绝,因为她也喜欢着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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