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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尖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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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沈稚给秋秋戴上牵引绳,让它背着自己装着玩具和铲屎工具的小书包。
她本想计划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去小区外的大公园,可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按下了一楼的按键。从一楼大厅走出来,她跟做贼似的左右偷看,意识到自己怪异的行为不禁自嘲了一番。
她到现在了,还在期待什么呢?
不远处的树荫下,谢然看见了她,眼睛亮了亮,跟了过来,“你要去哪里?”
沈稚心情复杂,好赖话都说的清清楚楚了,为什么某人就是不能看脸色行事呢,比秋秋还要缠人,“你一直在这儿?”
“嗯”,谢然答道,走到沈稚另一边,躲开秋秋渴望的小黑豆眼。
他不喜欢动物,可这只狗不知为何,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总想往他身上跳。
“别以为我不敢叫保安。”
“你不会的。严冬说,烈女怕缠郎,你容易心软,只要缠着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接受我,我不会放弃。”
沈稚张了张嘴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难怪在她面前装可怜,原来是背后有军师指点,差点被骗。
“他还说什么了,还有,你就没想过告诉了我这招就不灵了?”
谢然:“没关系,我要表决心,早说晚说都一样。他说我要把想说的表达出来你才会明白。你昨晚吻了我,我想了一晚没睡想要更多......”
“停!”沈稚猛的打断他,脑袋不够用了,“我还...啃了你?”
“还?”
谢然的温柔戛然而止。
沈稚太阳穴滋滋的疼,“昨晚的事是意外!意外!”
谢然接受了她的说法,发表自己的见解,“我知道,可是你主动亲我是事实.”
“喝多了我根本不知道是谁,你...换做别人我也会。”
沈稚觉得自己此刻就跟个骗良家少妇的色狼,吃干抹净后不想负责任,可她管不了这么多,谢然声音不小,小区里拉家常的大妈眼神跟刀子一样刷的甩过来,其中几个还是喜欢拉着沈妈妈去跳广场舞的,搞得她平白吓出一身冷汗。
沈稚不想跟他纠缠,可谢然像是打定主意要尾随,她走一步他就跟一步。
她钻进小道里,七拐八拐的从小区侧门跑出去,惹不起她躲得,大不了今晚不回家了。
“你有什么急事吗?”
谢然紧随其后,他是没想到沈稚会跑,就算再怎么讨厌他应该也不至于要跑掉吧。
小区他不熟差点跟丢了,还好秋秋是个热心肠的狗狗,以为他是和他们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在他找不到路时都会叫上一生。
“......”,阴魂不散。
谢大少爷大概还没有受过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天的苦,冷白的后颈到现在都还在发红,昨晚被她指甲划出的血痕明显地留在他的脸上,从脸颊到下巴,很长的一条。
“...我和秋秋要去吃饭”,沈稚提醒道:“你要跟着就跟着吧,之后你去哪里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谢然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温柔极了,“谢谢。”
两人在路边的小饭馆里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谢然没有骗她真的饿了,沈稚没吃多少,剩下的都被他吃了。
宠物的体力太好对主人来说是一项不小的挑战,沈稚陪秋秋玩飞盘,手都快扔酸了,秋秋还是精力旺盛。
它把飞盘叼着沈稚面前,见她打着电话不理人,咬着去找谢然。
谢然觉得脏选择了无视,秋秋不依不饶的围着他转。
一人一狗对视了三分钟,他脱了外套卷起袖子,接过狗嘴里的飞盘扔了出去,扔的又远又偏,秋秋大叫了两声冲了出去。
过一会儿它咬着盘子回来,假装递给他,趁他伸手来拿的时候一溜烟跑掉,然后又贱贱地凑过来,一伸手又跑掉,在惹怒谢然的边缘反复横跳。
沈稚接完电话抬头,一人一狗刚好从她身边跑过,带起一股淡淡的花香。
谢然用发蜡做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下来几根掉在额前,显得不那么严肃,
西装裤腿上沾了了黄色狗毛,皮鞋并不适合在草坪上跑步,踩到土坑时差点崴到脚,表情却严肃且认真,就好像他现在不是在追狗,而是在干一件需要他认真对待的的事情。
周围养狗的都纷纷投来注视,上班族累了一天,还为了自家狗满场的跑,太不容易了。
在谢然又一次被秋秋的假动作骗到,险些摔土坑里,沈稚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下巴搭在膝盖上,看的津津有味。
谢然很快体力透支躺倒在地上,秋秋在他身上滚了两圈,也趴在地上舌头吐的老长散热。
沈稚从地上拾起谢然的外套走过去,果不其然,他的黑西裤上粘满了狗毛。
秋秋似乎觉得他身上的狗毛还不够,又往上蹭了不少,沈稚推开捣乱的它,从小背包里掏出滚毛器,“要不要?”
“谢谢”,谢然不自在地坐直,接过滚毛器滚了滚裤腿。
“我三个月前刚回来,会在k市待很长时间。”
沈稚没作声。
“我在国外拿了斯坦福的硕士学位。”
“...斯...斯什么?!”,沈稚不可置信地揪住他的衣服,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毫不夸张的说,谢然现在在她眼里是带了一层金光的。
这个海龟是优点真材实料的啊!
“斯坦福”,谢然淡定地接着说,“因为一些事我现在的身价是0,公司现在也是起步阶段,银行卡密码是0214...”
“等等,你跟我说这么做什么?”
0214,那是她的生日,就好像要把自己交托给她一样。
沈稚再一次强调,“我没必要知道这些,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不是陌生人”,情愫在谢然的眼底蔓延,嗓音愈发深沉,“我想过无数次,克制过无数次。”
“沈稚,别放弃我。”
谢然接着说:“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不是来求复合的。我想让你认识真正的我,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爱你。”
沈稚一阵恍惚,记忆里少年说他很贪心,说他想要的多得多,却没有说过爱她。
“我幻想过无数次,甚至做梦都想过”,想过你会在多浪漫的场景下说爱我。
“谢然,其实你并不爱我,我只是填充你情感缺陷的一个工具罢了。”
在谢然不辞而别后,沈稚从苏理尘那里看过一本心理的书。
人类没有情感是活不下去的,童年使他缺乏情绪对感情一无所知,而她的出现意味着填补了那份缺乏的空白,他需要一份感情让他能感觉到活着的气息。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不对等的,谢然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能依靠的人弥补感情上的空缺。
不然为什么明明是计划最外环的她,谢然却愿意花时间在她身上。
他是她见过最孤独的人,曾经她以为她会是那个例外,可现实却告诉她,是她自不量力高估了自己。
六年实在太长,她意识到,他们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坦诚都没有,这些足以磨灭了她的执着和爱意。
谢然否认道:“情感上的缺陷是弥补不了,你不是我情感上的弥补,是你让我有了更多的情感成了更完整的我,我爱你甚过所有。”
沈稚摇了摇头,她只想赶紧逃离谢然身边,“我说过了,我不相信你的。”
如果说,失眠有层次,为情所困可能是所有人停留最久,最难熬的一层。家里的失眠药只剩一颗,沈稚合着冷水吃下,躺在床上强迫自己数绵羊。
她被苏箐推下楼后在家修养了三个多月,才杵着拐杖回到了学校。因为腿上的疤很深的缘故,长出来的嫩肉外翻,像一条趴在腿上的,狰狞的蜈蚣,脚踝上钉过钢板的两个黑色的洞眼,这辈子都不会消失。
可自从那晚谢然让她等待后,他就消失了,消失的不留下一点痕迹,同一时间,苏箐也被带走了。
她去时光酒吧问过,严东说他不知道谢然,但他漂浮的眼神一点都不值得相信。
直到18岁生日那天,严冬告诉她,谢然出国了。
她拼命努力,每天起早贪黑的背书学习,名次在红榜上不断攀升,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考上了一所省里的重点大学。她有了新的更为广阔的未来,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可曾好友们不知为何总是关心她有没有事。
林慕鱼骂过她很多次,让她想哭就哭,别憋住不出气,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
可她哭不出来。
谢然就是长在她骨头里的尖刺,她越想拔掉就越疼,放任不管,时间一久也就不疼了,只是黑色的刺印依旧在皮肤下,骨缝里,刺眼地警告着她。
她快习惯了这颗刺的存在,现在突然间,这颗刺试图从骨血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