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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不敢承认 ...

  •   是夜,朱笔在奏章上疾驰,白封启的脸微微垂着,神情专注。他昏迷的几日里,案上奏章堆积如山。

      “皇上。”孙昌进门,白封启头也不抬道:“太医如何说?”

      孙昌揣着拂尘犹豫片刻,如实道:“周太医说秦贵妃疲累过度,休息几日便好,没什么大碍。”

      “嗯。”白封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屋内灯影憧憧,混合着苍龙炉里的香味,更衬夜的静谧。

      案上的奏章一堆堆减少,直到露出大半脸,白封启才站起身,出口的话稍稍迟疑,“去,迎福宫。”

      “是。”孙昌跟在他身后,内心几度纠结,最终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

      迎福宫。

      寝殿门窗紧闭,密不透风,里头点着一盆灼热的炭火,秦月意正靠在床头喝药,面色苍白地近乎透明。

      “好些了么?”白封启撩起袍子坐下,满眼温柔。

      她不顾身子也不惧瘟疫,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他若说心底毫无触动,那必定是假的。

      “嗯。”秦月意放下药碗,乖巧地点头,看向白封启的目光好似盈了秋水三千。

      “月意,朕还没好好跟你说一声谢谢。”许是对方眼中的情意太过直接,白封启顿觉不大自在,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月意不想听谢谢两个字。”秦月意低下头,浅色的唇瓣紧紧阖着,复又抬头看他,弱弱道:“启哥哥,月意不怕死,只怕离开你。”

      “你真傻。”深深地叹了口气,白封启抬手将她拥入怀中,“万一你出事,朕……”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忽地一顿。

      不对,这手的感觉不对,跟梦中的不一样。

      倏地,白封启推开秦月意站起,秦月意当即一愣,疑惑道:“启哥哥,你怎么了?”

      白封启不发一语,紧紧盯着秦月意,视线凛然,直将她盯得垂下眼眸,“御书房里还有些事没处理,你好生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踏下床板,大步往外走。

      离去前,孙昌悄悄往榻上的秦月意瞥去,只见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大门,像是失了魂儿。

      假的终究是假的,太后低估了皇上。他摇摇头,转身跟上白封启。

      一出迎福宫,白封启的步子便缓了下来,侧头道:“孙昌,朕问你,这三天里究竟是谁在照顾朕?”

      孙昌自然想说实话,可赵循瑶昨晚勒令他们不得将实情说出,否则便要他们的命,他也是难做。

      “回皇上,是秦贵妃。”

      “是么。”白封启停下身形,双手负在身后,淡淡道:“孙公公,你待在朕身边几年了?”

      孙昌浑身一抖,犹如被冰雪冻结四肢,颤声道:“二,二十二年。”

      瘟疫初愈,白封启的脸犹自带着三分病态,此时看来更像是染了阴狠,“那你该清楚朕的脾气,朕绝不会留一个说假话的人在侧,你不想做这个位置,有的是人想坐这个位置。”

      “扑通”一声,孙昌赶忙跪了下来,哆嗦道:“老奴知错,是皇后娘娘,这三日里是皇后娘娘在照顾皇上。”

      真是她。白封启听得这话面上并没太多情绪,他猜到了,但他不明白她今早为何不在。“她人呢?”

      这偌大的皇宫里,会让孙昌说假话的只有一个人。然而他更想不明白,母后为何不让他知道真相,偏袒也不是这么偏袒的。

      孙昌老老实实道:“皇后娘娘昨日犯了事,被太后娘娘罚着去佛堂抄写经书了。”

      “抄写经书?”显然是没料到有这一层,白封启紧蹙眉梢,疑惑道:“她犯了何事?”

      “这……”孙昌神色微妙,不知如何说,“是,是……”

      他一支吾,白封启更为不悦,喝道:“说!”

      孙昌应声又颤了一下,“陈淑仪与宫内的一名侍卫有染,太后娘娘发现后下令处死他们,皇后娘娘与陈淑仪有些交情便去太后娘娘那儿求情,至于里面发生过什么,老奴并不清楚。”

      “以她的性子,应当不会与母后起争执才是。”白封启自言自语地念着,继续往前走。

      这方向,是去佛堂。

      孙昌站起身,心下一阵感叹,皇上听得陈淑仪的事后竟然更在意皇后。如此看来,皇后在他心里的确有一定的位置。

      *

      春末,晚风微凉,外头月华如练,照得地面仿佛铺了层白霜。

      佛堂里还亮着光,白封启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透过幽幽的烛光往前看。

      那是条长桌,上头铺着一份手抄版的《妙法莲华经》,姜膤坐得很直,侧脸线条柔和,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恍惚间,他想起了昏迷中的事,他握着她的手,许久不曾放开。

      他记得,她似乎问了他一句话,内容是什么,他忘了。

      原来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人不是月意,是她……

      动心了么,白封启问自己,他从没喜欢过任何人,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任何人。

      没有,他告诉自己,她只是命运一部分,仅此而已。

      *

      两日后,姜膤被放出佛堂。

      这三日里,她大半时间都对着佛经,心境倒是练得平和不少。偶尔,她会想姨娘,会想渔村。

      姨娘确实对不起自己,但她也确实照顾了她那么多年,十几年的感情,哪里能说没便没了。

      想到这里,她果断去了御书房找白封启。

      御书房门口的侍卫从不拦她,她走上台阶,抬手扣响房门,“咚咚咚。”

      “谁?”白封启从密信中抬头。

      姜膤开口道:“是我。”

      她来了……白封启一把抓紧信纸,面上稍显无措。自从他醒来后,他们俩还没见过面,如今她在外头,他心头不免生了些异样的情愫。

      看着白封启面上的复杂神色,孙昌识相道:“老奴先行告退。”

      他打开房门,姜膤正站在门外,脸色并不好,眉间隐约透着一抹愁。“老奴见过皇后娘娘。”

      “孙公公。”姜膤扯起嘴角。

      “嘭。”房门一关,御书房内便只剩下两人。姜膤低头站在门口,似在斟酌如何开头说自己想回渔村的事。

      “膤儿。”白封启压下激荡的心情,起身朝她走去。

      下定决定后,姜膤抬头看他,“皇上,臣妾想去渔村见一见姨娘。”她顿了会儿,言语中有恳求之意,“臣妾离开她已经一年了。”

      白封启不做声,眸光微闪。他该怎么告诉她渔村的事,若说渔村被杀手屠了,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他还没找着幕后黑手。

      “皇上。”白封启久不说话,姜膤不由开始心慌,直觉告诉她,他有事,“为何不说话?”蓦然,她心口一窒,用力拉住白封启的手试探道:“我姨娘是不是出事了?”

      白封启望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心头随即涌上一股强烈的自责。“膤儿,你别激动,你听我说。”他按着她的肩膀,深吸一口气道:“前几日,渔村发生地动,你姨娘……”

      “我不信!我不信……”姜膤快速打断他,不住摇头,随后,她笑着问他,“什么地动,你别骗我了,我们不是在一起么,怎么会有地动呢?怎么会呢!”

      白封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按在她肩头的手逐渐加重,她此时的表情让他真切心痛,“许是我病了的缘故,对不起。”

      姜膤看了眼肩头的手,抬手将它剥下,她对上他,强撑的笑意转瞬即逝,无力道:“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她。”

      说完,她转过身,托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或许,她就不该来,为这个所谓的传说,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膤儿。”她的背影一寸寸远去,白封启不假思索,疾步上前抱住了她,“别这样,你还有我,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不会一直陪着我。”姜膤推开他,平静道,“皇上,臣妾累了,想回去休息。皇上还有许多奏章要批,不用在臣妾身上浪费时间,臣妾没有那般不懂事。”

      “膤儿,留下来陪我。”白封启收紧双手,固执地想要留住她。

      以前,他总觉得姜膤是可以控制的,可如今,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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