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生皇后命》余生怀

26、顶替位置

　　夜深，道上的宫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光影不停地变幻，悉数打在邵于亭的面庞上。

　　他一路护送姜膤到栖凤宫，正要跟着进寝殿，不想被岚枫拦在了外头，“岚枫姑姑为何拦我。”

　　“邵御医。”岚枫这声喊得不轻不重，细细听来却犹如雷击，她望着他，眸中尽是了然的神色，“希望您能清楚自己的身份。”

　　同样的话，孙昌说过了，而邵于亭自认问心无愧，坦荡道：“我只是尽一个御医该尽的职责，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岚枫板着脸，正色道：“皇后娘娘已回寝宫，您这会儿该去救治皇上。”

　　对方都这般赶人了，邵于亭也不坚持，点头道：“也好，还请岚枫姑姑好生照看皇后娘娘，她如今身子虚。”

　　送走邵于亭后，岚枫径自去了床榻边，姜膤正在榻上熟睡，她眼下黑晕深重，面容憔悴，怕是许久没休息过了。

　　陷入帝王家的女子大多没有好下场，她如此对皇上，可皇上心里却没有她，真是一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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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左右，姜膤醒了。

　　“嘶。”她扶着昏胀的脑袋睁开眼，一等看清寝殿飞快坐起身来，“岚枫姑姑。”

　　岚枫正准备关上房门去歇息，被姜膤一喊又折了回来，担忧道：“姑娘不舒服？”

　　“岚枫姑姑，我怎么回栖凤宫了，皇上呢？”姜膤迫切地往外头瞧了瞧，一片漆黑，“现在是什么时辰？”说着，她一把拉住岚枫的衣袖。

　　岚枫看了眼自己即将被撕裂的衣袖，温柔地安抚她，“姑娘别急，现在是亥时，听周御医说，皇上的病稳住了，若是明日没发热便会醒过来。”

　　“那便好，现在亥时，对，他该喝药了。”姜膤喃喃地念着，掀开被子便要下榻。

　　“姑娘。”岚枫重重按住被子，厉声道：“你再熬一夜身子一定受不住，要去明日去，今夜必须休息。”

　　被岚枫这么一吼，姜膤有些呆，委屈地抿着嘴，默默拥过被子躺下。

　　“娘娘，陈淑仪的宫女在外头求见。”宫女来报。

　　“陈淑仪？”岚枫扭头，奇怪道：“都这么晚了，她能有什么事。”

　　略一思索，姜膤再次坐起了身，“让她进来。”不知为何，她心头起了不妙的兆头。

　　“是。”宫女退出。

　　“皇后娘娘，啊！”求见的小宫女匆匆跑进门，太过慌乱勾着了裙摆，进门时往前一扑，直直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门口的宫女上前将她扶起。

　　“奴婢没事。”小宫女一起身便往床榻前冲，跪地道：“求皇后娘娘救救主子。”

　　姜膤蹙起眉头，她已猜到这宫女前来所谓何事。上次，她明明告诫过陈烨桑。

　　“陈淑仪？”岚枫侧过头看姜膤。

　　小宫女哭道：“方才，主子被太后娘娘带走了，求皇后娘娘救她。”说完，她开始在地上磕头，“奴婢求您了，皇后娘娘，奴婢求您了……”

　　岚枫不解道：“陈淑仪为何会被太后带走，她犯了何事？”

　　小宫女不敢说，只得继续磕头，她磕得极重，“嘭，嘭，嘭……”

　　“我知道。”姜膤漠然望着小宫女，她的额头已经磕破了，有鲜血流下，落在圆润的面上很是刺眼。

　　小宫女一边哭一边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皇后娘娘，奴婢求您，除了您，没人能救主子。若是您不救她，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姜膤想，她上次放过他们俩算是帮了，这次不该再蹚浑水。

　　“姑娘。”岚枫伸手按住姜膤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不能去。

　　“别磕了。”姜膤出声，这小宫女是她掌事期间同陈烨桑一道去内务府挑的，见她如此，她有些于心不忍。

　　陈烨桑是好人，可她在宫里偷人，如今被赵循瑶发现，按理说是罪有应得，她要如何救。

　　“岚枫姑姑，我，想去瞧瞧，很快回来。”姜膤低头道，并不敢看岚枫的脸。

　　“奴婢知道自己劝不了姑娘。”岚枫叹息，紧皱的眉心仿佛有阴云在凝聚，“不过奴婢要说一件事，姑娘这次去了没做什么还好，倘若做了什么，太后娘娘一定会对姑娘生出间隙。”

　　闻言，姜膤心头一跳。

　　接着，岚枫凑近她耳边说：“太后娘娘向来只疼惜自己人，对外人丝毫不会心软，姑娘若是帮了陈淑仪，那便是外人。”

　　“……”姜膤细细思量岚枫的话，没人会比她更了解赵循瑶的性子。“她，帮过我，而且不止一次。”她抓着锦被，犹豫不决。

　　岚枫坐直身，盯着她道：“所以奴婢让姑娘想好了，以姑娘的身份太后娘娘自然不会如何，但心里头的意思便不好说了。”

　　*

　　冷宫坐落在皇宫的最北边，荒废已久，偶有人进来，没过两月便会被抬出去，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今夜，这里站了一群人，宫内没点灯，十几名侍卫高举火把，火光熊熊，照亮了空地上的两人，陈烨桑和裴毅。

　　陈烨桑已被强行灌下堕胎药，鹅黄色的裙裳染满鲜血，红艳一片，似要开出花来，裴毅也受了重伤，浑身是血。

　　赵循瑶直直站在前头，如同一尊华美的雕塑，面色阴沉。

　　“烨儿？”裴毅心疼地抱着陈烨桑，急地双眼通红，“烨儿，回答我，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

　　“来人。”赵循瑶冷睨两人，大声喝道:“将这对狗男女绑了扔进枯井。”她话音一落便有两名侍卫上前拿人。

　　“慢着！”

　　这声音入耳，赵循瑶的脸色更黑，她脑中不由想起了吴闻说的话。

　　姜膤冲进人群，怔怔地望着地上两人，陈烨桑晕倒在裴毅怀中不省人事，眼下只会急促地喘气，一大滩鲜血正从她身下流出。

　　“她这是怎么了？”

　　“膤儿，过来，陈淑仪背叛皇上，你还帮她？”赵循瑶强忍着戾气开口。

　　姜膤从震惊中回头，她从未见过赵循瑶如此生气的模样，丝毫不见昔日的温和，连掩饰都不曾掩饰，“母后，你能不能放过陈淑仪。”

　　“膤儿，哀家问你。”赵循瑶上前一步，眯起眼看她，“你是不是知道这对狗男女的事。”

　　姜膤不做声。

　　“哼。你竟敢帮她隐瞒，你好大的胆子啊！”赵循瑶呵斥道，她一发怒，周围的太监侍卫迅速跪了一地，“怎么，仗着皇后的身份来求哀家？觉得哀家不敢动你？”

　　“儿臣不敢。”姜膤跪下身，仰头正色道：“母后，您身份尊贵，如何能染上人命。眼下陈淑仪快不行了，生死难料，活不活得过今晚都难说，更何况陈将军刚平定西北战乱，您怎么能伤他的心。所以，儿臣恳请母后就此放过陈淑仪，让老天决定她该不该死。”

　　“姜膤，你好大的胆子，敢教哀家做事。”赵循瑶的脸瞬间铁青，右手扬起一挥，“来人，将皇后带去佛堂抄写经书。”

　　“皇后娘娘，得罪了。”

　　侍卫伸手过来，姜膤下意识隔开他，一翻手腕直接打了过去。

　　见状，赵循瑶浑身一颤，吴闻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她大口呼着气道：“反了，反了，真以为哀家不敢动你是么！你们所有人，将皇后拿下，不必她的顾忌身份！”

　　太后发话，在场侍卫不愿动手也得动手，纷纷涌上前来擒姜膤。

　　“烨儿！”

　　倏地，裴毅失声痛呼，他一喊，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对不起……”裴毅阖上眼眸，五官因悲痛而显得扭曲，好半晌，他才睁开眼，用猩红的双眸扫过众人，仿佛要将他们刻在血液里，“姜姑娘，多谢你的好意，够了。”

　　语毕，他拿起地上的长剑使劲一刺，长剑从陈烨桑的心口进入，从他背后穿出，将两人严丝合缝地钉在一起。

　　“烨儿，这下，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他低头，贪恋地凝视着恋人失去温度的面容。

　　“……”姜膤看着地上相拥的两人，心头一阵酸涩。

　　*

　　“嗯……”

　　白封启转醒，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秦月意的脸，她坐在地上，脑袋枕着双手，侧对他，眼下黑晕极重。

　　昏迷期间，他的意识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一直拉着一个人的手。

　　原来是月意么。

　　不知为何，他心头竟有种浅浅的失落。

　　“嘶。”秦月意睁开眼，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她似乎是不敢相信，连搓了几遍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便扑上来抱他，又哭又笑道：“启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启哥哥……”

　　她哭得激动，白封启有些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道：“别哭了，你身子不好，快回去休息吧。”

　　“不，我不回去，我要待在你身边。”秦月意越抱越紧，半点也没松开的迹象，“启哥哥，你别赶月意走好不好。”

　　“太后娘娘驾到……”

　　尖细的嗓音顺风传来，随后，赵循瑶领着一群人进来。

　　“月意，母后来了，放开。”白封启不动声色地推开秦月意，满脸歉意道：“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赵循瑶坐上床榻，心疼地瞧着他，哑声道：“醒过来便好，你醒过来，哀家的心才能放下。”她叹着气，一寸寸抚过白封启的脸，“你可知，月意不眠不休在这儿照顾了你三日。”

　　孙昌低下头，心道，看来，太后娘娘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真的？”白封启诧异地看向秦月意，心绪微乱，“月意，你的身子还没好，怎能这般折腾。”

　　“臣妾心甘情愿。”秦月意含泪浅笑，柔柔道：“只要皇上能醒过来，臣妾做什么都……”

　　话还没说完，她双眼一黑往前倒去。

　　“月意！”白封启张手搂住秦月意，仰头朝外大喊，“太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