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清城》苏洛颜

5、宫女

　　阳春三月，春意融融，繁花似锦，争奇斗艳，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春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芳香随着春风扑面而来。站在阳光下，轻嗅着春的气息，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春色里，那是何等的惬意！
　　可是此时的我正在宫中进行着宫女的培训。这一个多月来，我和其他的女孩们一起学习了繁琐的礼仪、女红等等，简直比上学还要累。要是在现代，我早就趁着休息日的时候和三五个好友郊游踏青去了，哪像现在被困在这深宫里。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因为我的突然失踪急坏了。这些时日我常常梦见他们。梦里是漆黑的一片，我听到爸妈不停在叫我，我摸索着，却总也找不到他们。每每从梦中醒来，都发现枕边一片潮湿。我和芊雅不停地寻找回去的方法，却总不能成功。只能在这里等待着，等待命运的安排。如今这紫禁城便是一个雕镂精美的鸟笼，把我这只渴望自由的小小鸟牢牢禁锢，无法逾越。
　　“刺绣可是细致活，这在宫里为主子绣样更是要一万个小心。你们要注意……”李嬷嬷还在不知疲倦地讲着。明知她讲的东西很重要，可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听，又犯起上课开小差的毛病来。人就是这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唉……”不觉中我竟叹了口气。李嬷嬷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心中暗叹不好，愣神被她发现了。我慌忙低下头，不敢正视她的目光。李嬷嬷为人严苛，在她讲授是出神，想必难逃责罚。我虽是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李嬷嬷的目光冷冷地投射在我身上，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李嬷嬷倒没多说什么，只是递给我一方手帕：“绣朵牡丹给我瞧瞧。”
　　我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绷好的手帕，不知所措。在学校的时候，十字绣风靡一时。很多人都依着图纸绣些花样，再制成挂件挂在包上。一时学校里很多女生的背包上都可见这种挂件，也包括我。可是刺绣我却从来没碰过，只能凭着从前绣十字绣的经验试一把了。我颤颤地绣了几针就扎到了手指。血滴在白色的方帕上，触目惊心。我心中惊惧，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一声“痛”哽在喉间，化作泪水滴落，晕开了帕上的一抹血红，倒似牡丹泣血绽放。
　　李嬷嬷走到我面前，看着那方手帕，冷声道：“学习刺绣这么不用心，看来你要受些苦头才能长记性。今日你就不必用膳了，回去好生琢磨，该怎么绣着帕子！”
　　我低头不语，不想抬头看大家的神情，定是鄙夷多于同情。这冰冷的宫中能有多少感情。
　　“一天不吃饭？这样的处罚也太过分了！”芊雅愤愤不平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感激地看了看她，并朝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这里不比现代，这样只能给她带来麻烦。可芊雅好像没看到我一样，继续说着：“你这是欺负人！”
　　“哦？不服气？”李嬷嬷的声音依旧冰冷，“你心疼她一个人受苦，那你就陪着她好了。今日你也不必用膳了。”
　　“你……”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去练习吧。”李嬷嬷转身吩咐众人。
　　“是。”众人纷纷散去，只余我和芊雅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别说是一天不吃了。我和芊雅就这样饥肠辘辘，饿到了晚上。
　　“静雨，我好饿。”芊雅捂着肚子向我道。
　　“我也是。都是我不好，拖累你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快别这么说。就是饿着，没什么大事……”芊雅突然笑了起来，“有一次我和我妈吵架，她不许我吃晚饭。半夜我饿极了，就偷偷到厨房把柜子里爸爸从比利时带回来的酒心巧克力全给吃了，把我妈气得……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芊雅突然拉起我：“快跟我走！”
　　“干什么去？”
　　“我们边走边说。”

　　芊雅拉着我一直走到了御膳房门口，调皮地朝我笑道：“她不让我们吃，我们偏要吃。”
　　“这不好吧，”我有些怕，“要识被发现就惨了。”
　　“不会的，现在这里没什么人，只要我们小心点，就是拿点吃的，谁能发现？”芊雅自信满满。在张网四周后没有见到人，她便拉着我进了御膳房。
　　我们拿了几块点心，正准备大快朵颐时，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快给我出来！”
　　我顿时呆立在那里，芊雅仍然很镇定：“我们……我们是新晋的宫女……”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御膳房偷东西吃。来人，把她们拖下去打，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没规矩的宫女！”
　　很快上来几个太监，拖着我们就往外走。我脑中一片空白，想要挣脱却无力去做。刚踏出门，为首的太监却跪了下来，接着拉着我们的几个人也纷纷跪倒，我和芊雅被他们拉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得动弹。我心中恐惧万分，伏在地上不敢出声。只听得他们齐声叫到：“十四阿哥吉祥！”
　　十四阿哥？日后爱新觉罗•允禵，此时的爱新觉罗•胤祯？我虽是好奇，但并不敢抬头看。目前的情况已经够危险了，怎能再惹事端。
　　“免了，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正如春日潺潺的泉声，是那样地动听。
　　那太监向十四阿哥禀明了情况，我心中害怕极了，这要是把我俩杖责一顿病是凶多吉少。不想来到这里才短短一月余竟遇如此险境。早知如此，饿着也比受毒打强得多。
　　正在我后悔不迭之时，十四阿哥的声音再次响起：“哦？是什么样的宫女如此大胆？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听到他如是说，我只有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老天保佑一边抬起了头，看着十四阿哥。眼前的十四阿哥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但在他的脸上却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这也许就是宫廷，让人在明争暗斗中快快成熟起来。他的眉目俊朗，身姿挺拔，果真是卓尔不群。可想到他的未来，赞赏之余对他又多多了分同情。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时候突然滞留了一下，并带着打量的神色瞧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低下头去。
　　没想到十四阿哥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偷吃了点东西倒不是大错，皇阿玛常说要待人宽厚，这次我看就算了吧，下不为例。”
　　“是，十四阿哥说得极是，”那大太监连连点头，又转身对我们道，“还不快快谢恩！”
　　“谢十四阿哥恩典！”我和芊雅齐声道。
　　“免了，免了，”十四阿哥又笑了，“你们快回去吧。”说完他便转身走了，那些人也随后离去，我和芊雅还呆立着望着他们远去，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待我和芊雅回到房间，李嬷嬷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们了，显然是刚才已有人向她报告了我们的情况。由于十四阿哥的话，她倒也没为难我们，只是告诫我们下不为例。我和芊雅连连称是，她也不再多说便起身走了。

　　“好险啊，咱们可是从鬼门关走一回了。要不是十四阿哥，我们可真惨了。”我心有余悸地说道。
　　“今天可真是有贵人相助。”芊雅笑嘻嘻地说。
　　“你还笑得出来？以后我们可要小心，再这样大大咧咧，肯定要出事。”
　　“是！我知道了。”芊雅拉着我的胳膊，“今天是我不好，太大意了，下次一定注意！”
　　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我不禁笑了。未来的路途也许凶险，可明天的事情我们怎能知晓？抓住眼前才是真。
　　幽黄烛光里，我俩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