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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陆子然听薛宝的建议,两人去二手市场买了辆自行车。薛宝批评陆子然这是帮不法分子销赃,陆子然苦笑说没钱只能先同流合污一下了,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赃车新车能骑得就先用。薛宝哼了一声,不过盗自行车这种事向来难处理,除非剿灭偷盗团伙,不然做啥也都是说说而已。
      想至此处,薛宝发现陆子然现在过得竟然比大学时候还勤俭不少:“现在不是比以前有钱花了嘛,干嘛还这么省着过啊,稍微也对自己好点呗?”
      “攒钱买房子啊,不然你觉得等到夏茹能买房子,要等多少年啊?”陆子然推着那个还算八成新的自行车:“还好今天不算晒啊,你看你每天陪夏茹走两趟真的要热死了,放点衣服在夏茹家吧?”
      “干嘛啊?”薛宝热得汗直从太阳穴那边往下淌,看起来人就要化了,白净的脸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他伸出胳膊蹭蹭两鬓,晒得太不舒服,他顺带把眼镜拿下来了:“再晒夏茹脸上要有个镜框了。”
      其实有点像个戴眼镜的苹果,陆子然想。
      “这么热,洗个澡你再回家也是好的啊。”陆子然把车再往林荫里头推推,薛宝只知道傻不隆冬地跟着不知道往树阴下钻,跟着陆子然走过来以后,叶子里漏进来斑驳的阳光把他的人照得像在发光一样。
      “夏茹穿你的不行吗。”薛宝一派天真的样子问陆子然。
      陆子然真怀疑这人身上的时间是不是给狗吃了,这家伙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基本上还是那副学生样子,真好像完全与世隔绝的小孩:“小表弟,你再长高点,哥哥衣服不要说借你,送你都没问题啊。”
      由于薛宝吵着要吃冰淇淋,陆子然只得把直接回家的念头放弃,改成从超市绕回家。这下绕了不少路,把薛宝热得够呛,不仅要吃冰淇淋,这会儿又开始哼哼要洗澡,宣称浑身都是汗吹空调觉得黏糊糊的恶心,一定要洗完澡才能躺在床上好好吹空调。
      结果这家伙说话根本没一点定力,超市的冷气开得足,薛宝挑了盒冰淇淋以后又赖着不肯走,大有一种要把浑身汗吹干再考虑挪动的架势。陆子然前后跟着哄他,就着刚刚的话茬说家里洗澡以后才是真舒服,循序善诱才把小少爷哄走。

      回去路上,陆子然因为要推车,所以时而叼着冰棒,而薛宝则被太阳晒得老实得很,一点儿看不出刚刚在超市里不肯走的德性,乖乖跟在旁边吃着盒装的雪糕。跟薛宝这种花哨派的雪糕不同,陆子然没选那种电视上常放的新潮雪糕,就是普通老实果汁冰棍,现在可能有个酷炫的名字了,早个十几年还得叫“柳橙”的那种,没有夹心也没有碎果仁,不是巧克力香草草莓这种高级口味,就是普通的橘子水味儿。薛宝自己挑的雪糕则是完全的反例,铺满脆巧克力下层是甜甜腻腻的雪糕,悲剧的是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一点都不解渴。他流了好多汗,越吃越觉得腻得慌,平常超爱吃的雪糕,这会儿也让人觉得不舒服起来。而那边陆子然吃了冰棒就不热了,竟然一副恬淡自若的样子推着车——薛宝不由地对陆子然嘴里叼着的橙色冰棍心痒痒起来。
      “陆子然,夏茹也想吃冰棍!”
      “你不是买了冰淇淋了嘛。”陆子然没听懂他说什么,一只手摘下叼着的冰棍,再认真舔舔,不让化的果汁淌下来。
      “这个看起来没你的好吃……”薛宝拿勺子戳戳化了一点的雪糕,又看看陆子然的冰棒。滑溜滑溜,看起来很好吃。
      “那夏茹们还折回去买吗?很快就到家了啊。”陆子然并没有薛宝想象的那么凉快,烈日炎炎,谁想再去弯一趟啊,可要是薛宝真的想吃的话,也不是不能再去一下的。
      “你的给夏茹吃一口呗。”薛宝想的就没陆子然那么多,在食物面前,他总是简单明了。
      陆子然顺手把冰棍喂了过去,薛宝就着直接咬了一大块冰,咔嚓一声响。他等不及就嚼冻得牙齿冰吱吱,脑仁隐隐痛一下害他把眼睛都眯起来了。
      冰棒化得快,陆子然赶紧拿回来送到嘴边唆果汁,一边还叮嘱薛宝:“吃慢点呀,还要吃吗?”
      “要!”太久没吃冰棒了,刚刚猛地嚼下去一点都不解暑反而让他更想吃了。薛宝干脆凑到陆子然身边啃冰棒。陆子然本打算举高点喂他,薛宝的头就先拱过来,蹭在他胸口,看起来就像湿淋淋的小动物。两个人挨得近得很,彼此都是热气。陆子然虽然讨厌汗淋淋的人,此刻却觉得薛宝率真又可爱,真应了那句老话,这里就不说了。
      陆子然就着让薛宝啃冰棒,虽然他心里明白直接递给薛宝吃更好,不过这会儿私心作祟,也就装死不吱声,在路上光站了几分钟才说:“你拿着吃嘛,夏茹们快点回家啦。”
      薛宝说好,全然不觉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拿过冰棒跟在后面慢慢吃。陆子然在前面推着车,突然想起来一首歌,大笑起来:“薛宝薛宝,上车,夏茹载你啦,夏茹们快点回家!”
      “哇你抽什么风啊!”
      “快点啦上车!”陆子然踩着脚踏,笑着招呼薛宝上车。薛宝只好找个地方把雪糕盒子丢了,叼着冰棍坐了上去。
      “抱好夏茹的腰啊,走了啦!”陆子然难得情绪非常高涨。
      薛宝心里还有些奇怪,结果陆子然就突然开始猛骑车,晃得薛宝差点摔下来。他只好三两下咬碎了剩下的冰,棍子像叛逆期的小孩一样叼在嘴里,双手抱住陆子然的腰:“哇,你好热,好多汗!”
      陆子然哪里管他,骑了一会儿就没刚刚那股猛劲,平稳地向前。薛宝在后面打趣他说:“你怎么不快了啊?快啊快啊!”风的声音太大,薛宝也听不清楚陆子然回了什么,只是今天走平常不太走的一条路,薛宝才想起来这里是所中学,门口是高地,向下有一段坡路。难得今天是周末又是大中午,平常熙熙攘攘的巷子都没几个人。陆子然才不管减速,从高坡上直冲向下!
      “哇!——”他坐在陆子然的车后面想叫又不敢叫,紧紧搂住陆子然的腰。风好凉快,好爽。而且他好久好久没有玩过这样了,摘了眼镜的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好开心、好痛快。
      陆子然在哼着一个奇怪的歌,风声太大薛宝听得断断续续的。管他呢,开心就好了。

      两人疯了一路回家,薛宝进门就扑进浴室洗澡了。他心情好得不得了,恨不得不等热水器,直接冲个冷水澡。花洒冲脑袋的时候他还在想,有多少年没坐过自行车的后座了呢,上次坐在那个位置还是爸爸送他去上幼儿园吧。其实刚刚好怕车胎爆掉,但是跟陆子然一起的话,就算车胎爆了,两个人也只会大笑而已吧。薛宝想到这里,真觉得夏天就是简单的快乐。
      生活中要是想要点纯粹的东西,已经越来越难了。
      陆子然隔着水声喊他,说给他拿了短袖和平角裤放在浴室外面。薛宝应了一声,心说陆子然真是好,但他嘴边上还是挂着埋怨,洗完了以后就念叨怪陆子然不把衣服送进来:“害夏茹光屁股到处跑。”
      陆子然看了一眼那颗湿漉漉的脑袋,没打算理薛宝的抱怨。他的关注点在于薛宝穿着湿哒哒的拖鞋就到处跑这件事上。“别把家里搞得到处都是水”陆子然这么说着,让薛宝把拖鞋换给他,自己也去冲把澡。
      薛宝目送陆子然走去浴室,门一合上,他心想时候到了。刚刚是开心了一下,现在的重点是陆子然这下不在了,他有机会了。薛宝心里憋着事儿,怎么可能忘了沈小姐说的话:“那短信你自己找机会看”。陆子然这会儿去洗澡了,吃饭能带手机、上厕所能带手机、出门能带手机,但是洗澡当然不会带手机;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薛宝马上就开始翻找陆子然的手机。
      与薛宝推测的不同,这厮没把手机放裤兜,薛宝还特意去翻他换下来的脏衣服。他正在懊恼,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真是二得离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会把手机摔脏衣服里等着送洗衣机啊,陆子然是把手机放床头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蹑手蹑脚跑到浴室门口溜达了一圈啊……
      磊磊落落惯了的人自然是不懂什么叫偷偷摸摸,薛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捣鼓陆子然的手机,翻开收件箱,一条一条还全是邢威。
      竟然都没有点别人的。他不满。
      真是一点不避讳。他又补充道。

      邢威说的话都乱七八糟,主题各式各样,上到早上吃了什么早点,下到晚上几点下班。上上下下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些屁事摆在薛宝面前,薛宝都不见得看一眼。陆子然早上吃什么他是不知道,但是陆子然有时候会给他带点豆浆;陆子然晚上几点落班他也不知道,但是陆子然会下来跟他一起回家。剩下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短信,薛宝都看不懂,一方面是可能要到寄件箱去翻才能看明白说什么,另一方面是邢威也写了些风花雪月的屁话好比“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薛宝打算先看完收件箱再管陆子然发了什么给邢威,他心里还是有点怕看陆子然给邢威写了什么。心里的小天使薛宝打着“保护隐私”的大旗,但他也明白,万一看到点什么勾搭往来的,他也不愿意。

      朋友送了夏茹两张美术馆的票子,不知道你下周有没有兴趣?

      哇靠,薛宝差点嘘了出来。以他对陆子然的了解,这家伙搞不好还真的会去看什么艺术收藏,虽然薛宝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陆子然从来就是好好学生的典范,这种人去搞点艺术鉴赏类的东西简直太正常不过了。薛宝设想了一下,陆子然七八十岁满脸胡子满头白发,搞点古玩珍藏之类的,好像还真想那么回事。这越想就越觉得邢威还真有一手,表面上是放弃了,其实还没放弃啊,比从前更自然地在勾搭是怎么回事啊!
      薛宝往前后翻翻,陆子然好像是答应了邢威。靠,要不要这样?

      “你在干嘛?”
      “靠,陆子然!你要吓死夏茹!”

      陆子然穿着条沙滩裤推门而来,又是一条湿漉漉的半裸美男。他凑到薛宝身边,抓了个枕头塞到背后躺下,没副责问薛宝手机的架势。但是薛宝心虚得慌,本能地把手机往屁股后面塞,无奈是刚刚躺得太惬意完全没考虑到陆子然突然就来了,塞也没地方塞。只好撇着嘴把手机交给陆子然,还努力岔开话题:“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陆子然回他说是冲个凉,哪要那么久。也不看薛宝表情,接过手机就摁亮屏幕,查查薛宝刚刚弄了什么。
      薛宝也不敢看陆子然的脸色,就怕陆子然现在黑着一张脸要发火,薛宝只想找个地洞钻一钻,无奈刚刚选了这个么肚皮朝上的姿势只能勉强低着头,就算是低头他也努力把整个头埋向自己胸口,要是有个锥子下巴这会儿真得扎死自己了。
      陆子然偷偷瞄薛宝的样子,被他那个锻炼颈椎的架势给逗乐了。有时候事儿就是这样的,你喜欢一个人,便把他宠得上天下地,你讨厌一个人,就仿佛他连呼吸都是错。薛宝明明是做了一件让人讨厌的事儿,却让陆子然觉得他的样子好玩得很,忍不住捉弄他一下。
      “你看夏茹短信了?”陆子然沉着嗓子问他,颇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薛宝这下连刚刚半躺着的样子都维持不了了,他是彻底心慌了,赶紧盘腿坐起来,拉住陆子然看手机的那只手:“夏茹……”
      薛宝刚洗干净澡,穿着陆子然自己的短袖,套在他身上大一轮,又可怜巴巴地红着脸,眼镜还没带上,水润的眼睛巴巴地盯着陆子然。陆子然才舍不得为难他:“看就看呗,你是不是有事儿瞒夏茹?”
      薛宝想,已经被抓包了,索性就直接问了算了,脖子掉了碗大个疤。这回真当是破罐破摔的心态问道:“你跟他还有联系?”
      不用说名字,陆子然知道他惦记着邢威这件事,不过这种惦记到让他有点顺服,他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说是啊,好歹在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能当做陌生人吗,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薛宝明白是明白,理智上明白,情绪上还是不明白。于是又问:“你们还约了去美术馆?”
      陆子然笑了,装也装不下去,一把抱住薛宝,揉着小孩儿的头说:“傻瓜,你看了是几号了吗?”
      几号?薛宝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一下就懵了。陆子然搂着他,把手机递给他看,薛宝靠着陆子然的肩膀仔细看那条短信,才发现是上个礼拜发的,那这个礼拜的话……其实是今天啊。
      “陆子然……”
      “诶,听着呢!”
      “你笑个屁啊!!!!!!!”

      夏天快要走近尾声,陆子然和薛宝在法院的工作也步入正轨。虽然还是新人,但已经没了初来乍到的青涩。做起事情来,两人都是熟门熟路。陆子然从前在学校就是能干,而薛宝从前懒散,现今也是认真努力得很。
      陆子然在这城市没什么后台,他就是个小城市滚来自立门户的家伙。他这样子的人,一般就被人叫作凤凰男,不过说起来真正的凤凰男,家里还是务农为主。好歹陆子然家里也是知识分子,观念上谈不上那么封建落后,当然他本人也没有其他凤凰男那样极品。
      不过这背景也导致了他现如今在工作上的一个难题。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陆子然这样又帅又有能力的人,都是大家急着来笼络他。但到了这社会上,反而变成了明日黄花。他不习惯去走后门拉关系,可这社会不管放在哪儿都是这样。草根总是难生存。
      说起这社会的市侩,薛宝的性格就是现代版的清高。他对于这种事儿总是不闻不问,自己不参与,可也不反对别人参合。这点上来说,他对陆子然融入法院的关系网是一点用也没有的。不过还好邢威还念着陆子然,稍微提了一两次以后就开始有意识地带着他出席酒局,把他介绍给各位领导朋友。
      陆子然心里很是感激,他私底下跟薛宝说过,自己也就一张脸白讨了这么多便宜。
      薛宝说,正常。

      酒局这种事儿,在中国是不能避免的。你想做事就必须会喝酒,必须能喝酒。领导要喝酒前,下属得先帮忙挡一阵子,新人要混脸熟之前,得自罚一壶。
      薛宝形容说一些人喝酒就是“喝多难受,不喝更难受”,纯粹自个儿找罪受。他对于官场没这么大心,依照他的理念,只要能做实事是不是升官发财他不在乎。
      陆子然臭他说这是假清高,薛宝骂他胡说:“夏茹这是真真正正的清高,你这个铜臭的才是臭!”
      他只想在那半闲的执行局里安安分分地坐着办公室,一来是他讨厌那样的环境,二来是他确实喝不了酒。第二条原因促使第一条原因更加蓬勃地底气十足。
      薛宝的爸过了半百,官场沉浮,看得都淡了,对他也没那么多要求。你说他这半辈子,看了多少河边湿鞋的人,加上老太太天天念叨,现在对薛宝就剩一个要求,那就是过得开心,其他早都不重要了。
      至于升职之类的事情,安安分分做事,总归会轮到薛宝的,也不要去心急。

      之前跟邢威疏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因为晚上的酒局,陆子然跟邢威走得近起来。关于那两人一起出没这件事,薛宝一直都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结果有天,陆子然宿醉太凶,第二天下午还在头晕。两人一起回家路还得薛宝时不时搭把手。薛宝问他昨天怎么回家的,陆子然说是邢威送他回家,在他家留宿了一夜。
      薛宝一听就炸了毛,这还得了。回家对着老太太软磨硬泡,以从家里上班太远为理由,干脆搬出来跟陆子然一起住。反正陆子然这里早就堆满了薛宝平常要用的东西,也就是这下彻底夜里不用再赶地铁回去了而已。

      薛宝起初以为说来照顾醉汉也就是把他接回家,结果陆子然的酒量比他想得还差。常常晚上就是邢威开车送陆子然回来,一开车门陆子然就能吐薛宝一身。回家要把脏衣服换下来丢洗衣机,然后给陆子然擦澡,换上睡衣,再泡点热茶喂他喝下去。加上陆子然本来回来的就晚,搞搞弄弄没个凌晨两三点钟,薛宝是沾不到床的。
      这时候他就觉得老妈以前骂老爸喝酒喝太多是有道理的,不过他是不会骂陆子然的。那家伙在这城市没根,生活比他拼也是正常。最多就是改天去医院开点什么疏肝的药往家里备着,日子过得有模有样,真地像个家。

      累以及许多心苦,陆子然和薛宝彼此却都满意这样的生活。
      现在邢威再跟薛宝打照面的时候,特别是把陆子然交还给薛宝的时候,脸上带点那种苦笑,薛宝看了也有点心酸的感觉。邢威这种花花公子,难得喜欢个人,确实是摆在心尖尖上,可惜陆子然不喜欢他。想到这里薛宝又有点沾沾自喜。
      邢威也是个好人。他在心里给邢威偷偷发了一张好人卡,就原谅他以前捉弄自己的那些破事吧。薛宝在心里夸自己真大度。

      一年四季说起来顺口,但这城市真正的春秋几乎见不到。入秋没几天晚风就叫嚣着,这城市的男男女女必须得马上准备好迎接冬季的来临。
      春节前夕,沈小姐结婚了。她特意来陆子然的公寓给薛宝和陆子然一人一份喜帖。关于要不要出席,她还是那副女王的样子说:“陆子然无所谓,薛宝是一定要给夏茹过来的。”当然,“还要发表感言。”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布置了任务给薛宝。
      后来薛宝是以伴郎的身份参加的婚礼,而陆子然的位置则被安排在女方亲友团的大桌上。薛宝讨厌酒,沈小姐特意给他搞了一瓶拿酒瓶装的葡萄汁充场:“你要喝雪碧的话夏茹叫别人去装。”
      薛宝想,能娶到沈小姐也是幸福,她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女人。
      新郎意外的,竟然并不是个英俊的家伙、又矮又胖,但好在性格非常好。这和薛宝以前了解的沈小姐略有不同,不仅如此沈小姐也难得露出了小女人般的甜蜜姿态。她在换装盘头发的时候跟薛宝说:可能有时候爱情来了,才知道自己就算清醒也没用,身体早先一发行动了!
      这段话她后来又反反复复在短信里念叨了几遍,薛宝这才知道原来沈小姐这样精明的女孩子陷入恋爱也是一个糊涂蛋。
      薛宝看着短信,想到自己这些年一些笨拙的举动,像个傻逼一样笑了。陆子然在那头问他笑什么,薛宝不肯告诉他。为此他们两人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陆子然撞掉了薛宝的眼镜,薛宝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这事儿就只好以陆子然不断赔礼道歉告终。

      过年的时候,陆子然回了一趟老家,因为走得不够早,简直是被春运的人流折腾了一大圈才到家。出门之前薛宝给他带了一大堆礼品说是让他带回家,那时候他只是口头上叫多,心里欢喜得很,结果上了火车才觉得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人出行又不好看行李,麻烦得很。
      他坐在火车上,想起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去上大学的情形,鼻子有点酸。那时候怎么知道自己就会在这城市生根发芽呢。上次回家还是大三跟同学一起,有说有笑有打牌,一路没怎么觉得就到家了。自己坐车的时候才觉得时间这么长,发愣的中途,薛宝发了条短信叫他到了说一声。
      有人惦念的感觉真好。陆子然想。

      陆子然没让爸妈来接他,自己打了个车回家。爸妈都已经老了,其实有些话他很想对他们说,但真的开不了口。他不在家这段时间,爸妈从福利院领养了个小男孩,说是因为陆子然不在身边,两个人寂寞得很。
      陆子然很内疚,那些想开口的话,他再三想了多次,还是没能开口,只能多给爸妈塞东西,又带着新弟弟和爸妈一起去买新衣服,年夜饭也是自己下厨做。拼命努力想弥补自己不在家的之前,以及,未来。
      陆子然做饭的时候,妈妈就在客厅里等着,还时不时钻进厨房看陆子然的进度。有时候她说这个她来,她会,陆子然都会把她赶出去。他和薛宝两人生活,早都对家常菜熟悉得很,终于可以让妈妈休息休息。
      最后吃饭的时候,陆妈妈的眼泪基本上已经绷不住,反复念叨说:夏茹儿出息、贴心。

      陆子然心里不是味儿,可他除此以外也不能做更多了。只有叮嘱说,以后不能常回来,爸妈有空就给夏茹打电话,以后条件再好些,想来夏茹这里住也好。
      陆爸和陆妈都说不要,他俩习惯了小城市的慢节奏生活,去大城市只会给陆子然添麻烦。
      “反正现在也有磊磊在了,不要担心夏茹们。”陆妈妈让新弟弟磊磊喊陆子然哥哥,小家伙还是有点怕生,忸怩了半天捏着陆子然的衣角喊了一声哥哥。
      声音软软糯糯的,又叫磊磊,让陆子然想起在另个城市里过年的薛宝。这一下就让他对新弟弟的特别好。真是巧,他想。他和薛宝认识好多年了,而且还要继续好多年呢。
      除夕炸鞭炮的时候,他抽了个空,俗套地在烟花声中给薛宝拜年,一听那边就是薛宝吃得满嘴的声音在敷衍他。他到不觉得人情冷暖,反而更想早点回去揉那个过年长胖的小脸。
      “哥哥,你给你的朋友打电话吗?”陆子然对孩子好,孩子也对陆子然亲昵。
      “是啊,怎么了磊磊?”磊磊是个很乖很小心的孩子,他在家里的表现让陆子然觉得磊磊很珍惜被爸妈领养的机会。言语上,也对他更温柔一些。
      “磊磊没有朋友,哥哥做磊磊的朋友好不好?”小孩子的脸被风吹春了,红红的有点像薛宝气鼓鼓的样子。
      “当然好了,磊磊乖,哥哥抱抱。”陆子然一把把他举起来,磊磊开心得很,在陆子然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口水糊了一脸。
      真可爱啊,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薛宝的嘛,陆子然笑嘻嘻地想。
      陆妈妈来喊他俩回家吃饺子,看着陆子然抱着磊磊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大小两个儿子的头:都乖,都乖。

      春假过完,陆子然也回到这个城市,他给薛宝带了好多特产,一边带一边心话以薛宝那德行肯定长胖了。薛宝确实长胖了不少,捏上去肉嘟嘟的。本以为日子就该这样平平淡淡地迎来新一年,结果他俩刚安分两天的重聚就被一句外市打来的电话扰乱了。
      房东阿姨年底因为意外过世了,她儿子其实早就移民了,国内早就只剩房东阿姨一个人。这次因为处理丧事回来,打算就手把这公寓卖了。说到房东阿姨的事情,陆子然和新房东在电话里聊得挺投机,又絮絮叨叨讲了许多阿姨生前的事情。最后约了过段时间来看房子,陆子然再找新的房子租。
      薛宝知道这事儿以后心里有点别扭。他毕竟跟房东阿姨打过照面,为事故难过是肯定的,但同时也觉得陆子然倒霉。当初辛辛苦苦装潢了房子,现在人家说收走就收走了,却是不值。
      薛宝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能算是家的房间里掐着腰说,当初他就觉得会这样,陆子然不听劝活该倒大霉。
      陆子然被他搅得烦,他知道薛宝急躁,不过他比薛宝更急躁,对方说下礼拜就来,搞不好就要卷铺盖走人,难道真要睡单位去?不然就只能去薛宝家借住段时间。他这下晚上饭局彻底推掉,每天就是和薛宝两人走各处的房屋中介。春节之后每家的数据都不同,还有的小中介根本就没上班,也有很多户主打电话根本联系不上,却又在莫名其妙的时候给你回电话。陆子然和薛宝被搞得不胜其烦,但又必须得忍耐。
      他俩的忍耐换来了一个好消息,新房东过来看了房子,也觉得对不起陆子然这么认真的翻新装修,来来去去才住了半年多就这样出尔反尔,总归不好。他便犹犹豫豫向陆子然开口问有没有买房的意愿。
      陆子然听了有点惊喜,但多半也是愁,估计这个房子的价格是他负担不起的。现在想在一线城市的市中心买个房子,少于一百万梦都不要做。家里那边现在又养了磊磊,又需要开销,让家里出钱买也不大靠谱,确实是窘迫。
      陆子然也只好表示说,可能拿不出特别多的钱,但是中意是很中意这套公寓的。
      “房子卖了吧,断了想念。夏茹们不会再回国了。”
      这位新房东,给陆子然开出了八十万的至低价格。薛宝在旁边听得都觉得他像骗子,反复核对了好几遍对方的证件和材料,才确信这是真的存在的。
      陆子然捡了个大便宜。薛宝坚持认为这是陆子然傻人傻福。
      他一行人马上就找银行去办贷款办买房手续了,材料跑跑要好几天,他们三人这几天就天天碰头。

      熟了以后,薛宝那点破口德就显露出来。比如他问新房东:“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卖给别人至少得翻一倍价格吧?”这话一出,就被陆子然敲了一个毛栗子在头上。
      薛宝揉着头,有点委屈地看着陆子然,他这只是诚实地表达了内心而已!
      新房东笑说哪里在意这点钱,下个月就要出国了。
      而且他从小这里长大,虽然后来父母分居,好歹有点感情,还是交给个认真的人好。
      “那你不如送。”薛宝嘀咕。陆子然赶紧拉了他一把,免得人家房东不卖了。
      那边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调侃说自己还没富到那种地步,这样就算不错了,以后发了财再专门送套房子给薛宝。
      薛宝这下不好意思起来,忙说自己说错话了,脸红着的样子逗得那两人笑个不停。

      陆子然随即向家里打电话说了这个好消息,陆妈陆爸还是执意打了二十万过来,给他买房子用。这边陆子然自己省吃俭用存了四万块,又请教单位公积金贷款又问银行贷款,搞搞弄弄最后三个人头都很大。还好二十四万块将将好够了首付,银行答复说下个礼拜能弄好,会有电话通知。
      薛宝多了个心眼,叫陆子然找找人看看。陆子然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合适的人,薛宝在旁挤眉弄眼,他才明白是叫他打给邢威。
      邢威一来就方便多了,他找了个搞经侦的同学,请银行的人吃了顿饭,说是这周就能办好。
      “这点事儿哪里要麻烦邢庭啊!”
      邢威有点得意地学人家恭维他的话给陆子然听,薛宝就在旁边翻白眼。陆子然被薛宝弄得笑死,要喊邢威的也是他,现在不开心的也是他,真是鬼灵精。

      房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夏天也再次到来了。陆子然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点开了许久未曾登陆的校内网。李米结婚了,结婚照传了一整页新鲜事,照片上的新郎是商学院那个小伙子。
      当陆子然看的起劲的时候,薛宝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背后,把在看照片的那家伙吓了一跳:“你搞什么啊!”
      薛宝有点受伤,平常在家调皮陆子然都没对他大声过,如今看着李米的照片就凶他。算了,毕竟是旧情人,薛宝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陆子然看这态度觉得自己闯祸了,马上把薛宝哄回来,让他坐自己腿上一起看。
      “你看啊,她绕来绕去,最后还是他啊。”陆子然感慨道。
      薛宝就不同意,他坚持认为是李米死缠烂打的结果。陆子然还想辩白几句,结果越辩越黑。
      李米确实就是那么样一个人。
      可能时间过去久了一点,他对她那种感情变淡了反而怜悯起她来。薛宝骂说这是没用的软心肠,要这么软心肠干脆跟她结婚得了。
      陆子然才不乐意,他的心早就在别处,才不要为了个过去的人跟现在的人闹不开心。于是晚上又做了糖醋排骨讨好薛宝。

      这两人说来也好玩,这么莫名其妙一起好多年,结果都没红过脸,没吵过架。
      夏天的风又吹啊吹,陆子然又买冰棍给薛宝吃。薛宝又在自行车后座上抱着陆子然的背,闷热的天却不觉得黏糊,反而舒服得差点睡着。
      他们日复一日,恐怕也要年复一年这样平淡又无聊地过下去。

      下班的时候,薛宝从内线拨到陆子然办公室:你今天下班直接回家吗?过来夏茹办公室一起回家吗?
      陆子然想了想今天几号,对正在约他晚上酒局的同事赔了个笑:“马上就来。”

      薛宝,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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