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本是千年修》少女春宵

21、真相大白

　　即使到了现在，成锦心中的仇恨也只多不少。尤其是看着御朝的时候。
　　她哭得厉害，本就是被人从水中捞起来的，现在看上去愈发显得脆弱苦怜，竟像下一刻就要去了般。御燮在黄良月让人动手的时候心中已经清楚了七七八八，看到成锦这般，更是愧疚难当。
　　当年那件事是他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相信了黄良月的说辞，成锦变成这样，他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正要让一旁等候的大夫再给成锦细细看过，不成想对方突然目光清厉地朝他看了过来，含着水光的双眸本是柔弱之态，却因为里头迸射着的锐利而莫名刚强，唬得人一时不敢上前。
　　下一刻，听到成锦条理清晰的话，站在里面的御家诸人更是惊诧不已。

　　“老爷，我没有偷过人，是夫人陷害于我。”
　　她疯癫了十多年，对御燮跟黄良月的称呼还留在昔日。

　　成锦说完这话，便艰难地撑起了身子，想要跪在地上。
　　御燮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由御靖扶着坐到了成锦的床边，一把将人重新按了回去。

　　成锦的话却没有结束，若论这些人当中她最恨的是谁，必然是眼前这个头发都花白一片的人。
　　她被污蔑了没关系，可她的女儿做错了什么？今天这出辩白，成锦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御镶。

　　她一字一句道：“当年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叫了我过去，只是到了地方，并不见夫人。”
　　根本就是一个处处都充满了破绽的计划，可偏偏成功了，就是因为黄良月在府中说一不二的权力。
　　成锦这些年虽然痴傻了，可恢复清醒以后却还能记得自己被关起来后黄良月有好几次都跑到她那里说的话。

　　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就算自己以前在府里表现得再低调，可她的存在对于黄良月来说本身就是一桩错误。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成锦在痛苦过后略显沙哑的嗓音，满声诉说着当年那桩奸情。是如何构陷，如何发生，最后又是如何处置。

　　御嘉跟御皎年纪小，对于这位姨娘也只偶尔从下人嘴里听过几句，却不想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
　　他们的父亲都是黄良月所生，这位太夫人是他们嫡亲的祖母。印象里，这位祖母从来都是满脸慈和，而从成锦嘴里听到的那个人，阴狠得叫人打颤。

　　便是御宇、御靖，这两位从黄良月肚子里出来的双胞胎，听到这一桩秘闻，也是满脸惊骇。
　　正室不容小妾也寻常，可诬陷妾室，乃至混淆子嗣，实在是……

　　他们倒也默契，在成锦说话的时候都往一直没开口的御朝处看了眼。
　　御靖更是想起来，当初御朝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是受人所托才会下山。他们没有问过对方究竟是受什么人所托，现在想来，莫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纯粹是对方跟他们御府有所纠葛。
　　看着御朝淡漠得几乎神性的脸，御靖心中百感交集。
　　今天这件事是在御朝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而且成锦又是被对方收在院子中的人，无论如何，不对太夫人做出惩戒都是无法善了的。
　　收了心思，耳边只剩下了成锦说完话后的哽咽。

　　御燮也已经听完了对方的话，正安慰人细心保养，切莫太过心伤。
　　至于如何处置黄良月，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里提起。

　　一连过了几日，御府内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有御宇跟御靖两人求情，老太爷也还是发了一场大怒，并且将黄良月直接休了。听他的口吻，竟是没了丝毫回旋的余地。
　　本该是和乐美满的年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黄良月显然也不可能回到娘家，留给她的选项只有出府，亦或者是找一处庵堂。

　　哪怕黄良月做了这样的事情，御宇跟御靖也还是她的亲生儿子，不可能对对方不管不顾。可老爷子又下了死命令，最后商量之下，黄良月还是选了第二条路。
　　进了庵堂以后，她这辈子，就算是御燮死了，也再不可能回到御家。她剩下的日子活得跟曾经的成锦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这样的决断里有几分是顾虑到了御朝，就算对方从没有表露过身份，但在当下诡异的气氛里，似乎每个人也都有一种默认，那就是御朝就是当年被赶出府的御镶。
　　加以佐证的就是御朝对成锦的态度，自从后者恢复了清明以后，就从御朝的院子里搬出去了，老太爷似乎是为了弥补愧疚，将人接到了自己隔壁的院子。成锦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但对御家的人都不甚热情，她所有的心力还是放在了御朝身上，时常就会过来看看对方，像以前那样跟对方说说话。
　　彻底正常了以后，成锦对御朝的态度不像以前那样亲近，可又并不疏远，保持在一种恰到好处的状态。
　　御朝对成锦始终都是淡淡的，但她并没有阻拦对方过来。

　　如同默认的态度将那快要呼之欲出的答案映衬得更为彻底。

　　最开始御家的人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是因为御朝的外貌太具欺骗性。即使知道她并不会真的就只有十八九岁，可看着对方也很难联想到那位实际上已经有二十九岁的御镶。

　　御嘉早就有所猜测，但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这些天事情的发生有一种悬在头顶的宝剑终于斩了下来的感觉。
　　此刻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御朝一如往常的背影，心中有一股后知后觉的酸涩铺展了开来。

　　“姑姑……”
　　低不可闻的声音自他的唇中溢出，只是除了这两个字，他再没有了别的话。

　　御朝知道御嘉过来了，不过她并没有理会，对于对方口中的称呼也是听之任之的态度。

　　自从成锦搬出去后，御燮也来过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补偿她。御朝同样拒绝了对方，她跟御家之间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和成锦有所瓜葛。
　　御镶是成锦生下来的，她承了对方的情，自然要代替对方来报这份生恩，但除此之外，她跟御家并没有别的关系了。

　　御朝对这些事情分得很清楚，但她拒绝了御家的补偿，却又默认成锦所作所为的态度看在别人眼里，误以为御朝还是对小时候的事情心有怨愤。
　　这并不奇怪，放在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能看透。

　　可在御燮将一切都放到了明面上，跟她开诚布公地聊了一次后，才发现错的人是他们。御朝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就算是在意，也轮不到她，真正的御镶早就死了。
　　等听到御朝为什么会亲近成锦的时候，御燮更是涕泪不已。

　　“只是好奇亲情是什么而已。”
　　御朝说这话的时候也还是一副清淡的样子，偏偏正是如此，说出这句话来的杀伤力才最大。

　　亲情对于御朝来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极为陌生的。
　　她的上一段人生，从在襁褓的时候就被接进了皇宫，几乎是在一种真空的状态下长大，对父母唯一的印象，只有他们被压着跪在地上，砍掉头颅惊惧不已的样子。
　　温热的血飞溅进了她的眼球里，灼得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痛苦。但那太轻了，她甚至分不出当下一刻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痛苦产生。
　　她是作为御朝来见证的这一幕，无动于衷地看着生下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再看着自己的父亲、同胞、族亲，全部的死去。
　　天道有情又无情，御朝同样如此。

　　而今生，她更是从小就长在登明观。这里没有她的亲人。

　　御朝的一句话令御燮的愧疚后悔达到了顶点，他甚至不敢想象九岁的小女孩是怎么在冰天雪地里活下去的。
　　在调查黄良月的过程中，御燮还知道对方将御镶赶出去后，更是心狠地布置了摄魂阵法。这分明是想要了御镶的性命，歹毒至此，就连御靖也没有了维护的理由。

　　“是……是我对不起你，是……”他似乎想要开口自称一声爹，但御朝并非他养大，这般的称谓，只会增添讽刺，因此御燮来来回回，也只是一句对不起。

　　“御家对不起你，我更是……对不起你。”
　　但凡他当时没有觉得被成锦背叛，伤情之下放弃了御镶，现在也不会如此。

　　可造化就是这般弄人，假如当年御镶没有被赶出去，御朝也就不会有复活的机会，更不会在十多年以后重新回到御家，以自身气运帮助他们，使得他们能够继续绵延下去。
　　有失有得，莫不如此。

　　御燮那种哀恸的哭泣并没有激起御朝什么特别的感情，她只是在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后就让御晚送客了。
　　至于对方回去以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同样跟她无关。

　　御朝跟俗世的纠葛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等御晚那边的事情结束以后，他们就可以回去登明观了。
　　她的命格跟普通人不同，哪怕是要报生恩，也不需要一直陪在成锦身边。

　　御嘉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终究是垂眸掩下了一切，而后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