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本是千年修》少女春宵

10、她是我娘

　　御家自从供养了御朝以后，家族气运的变化就越来越明显，这让他们更加不敢怠慢对方。在御老太爷和御靖的嘱咐下，御家所有珍稀的物品几乎都搬来了御朝的院子。
　　这日御嘉又带来了一批新制成的衣裳，御皎跟在后面一起来了。新年过去，两人也都各长了一岁。

　　御皎一向注意御晚，最先她看御晚跟御朝同住在一个院落中，相处又甚是亲密，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可这段时日下来，御皎就发现御朝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两人之间的相处比起情人，更像是师徒。
　　此后再看到御晚为御朝做什么，她也只以为对方是尊敬御朝。

　　她今年已有十八岁，母亲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在为她相看人家了。不过御皎眼光高，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中什么人。
　　进到内院，看到御晚双手环胸靠在墙柱上，见他们来了，抬眼望了过来时，御皎一张俏脸渐渐红了起来。

　　她想起第一眼看到对方的场景，那时候少年迎着风雪，从马车上走了出来，他们还当对方就是御嘉请回来的仙君。
　　那日她穿了大红锦缎面的鞋子，等进门的时候，半边都已经被雪浸湿了，脚更是冻得厉害。

　　后来知道御朝才是他们家要供奉的仙君，御皎不知怎么还有些小高兴。若是御晚的身份太高，她反倒不好亲近。

　　御嘉跟御皎几乎三天两头就要带点东西到院子里来，御晚已经习以为常了。等御朝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各自向对方行了一个供奉之礼。
　　不及说话，门口处突然闯进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女人蓬头垢面，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嘴里更是不断喊着“女儿”“女儿”。
　　御嘉两人在看清来人正是应该被关在偏院的成锦时，皆大惊失色。也真是奇了，往常安安静静的成姨娘从去年开始就三天两头的要往外跑，而且之前家主分明已经多派了几个人看守对方，如今怎么又被她逃了出来。

　　“还不赶快将人拖出去。”
　　御嘉下意识就将御朝护在了身后，生怕成锦发疯弄伤了对方。即使他知道对方可能也并不需要他的保护，但大脑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而御皎也是躲在御嘉后面一点，一脸谨慎地看着疯疯癫癫的女人。她长这么大，只听母亲提起过这位据说是祖父的妾室，还没有见过对方。

　　偏院那些下人在成锦出来的时候就跟在了后面想要将对方抓回去，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路跑来了御朝这里。
　　院子里那些下人也被吓到了，听到御嘉的声音后才清醒了过来，而后纷纷想要过来制服住成锦。

　　谁知疯癫的女人这个时候竟然看着御朝不断流起了眼泪，她已经被下人抓住了。
　　“女儿……你是我的女儿，呜呜呜……我的女儿……”

　　下人听她居然敢叫御朝为女儿，连忙用力捂住了她的嘴。女人身上的味道熏得他们有些反胃，眼下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抱歉，今日打扰仙君了，回头我定会让人将她看牢，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御嘉在下人制服住成锦后，立刻转身跟御朝告了罪。

　　却没想到御朝只看了他一眼，而后就朝着成锦走了过去。不断哭喊着的女人在御朝靠近的那刻变得安静了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对方。
　　她不再说话，但眼泪还是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
　　女人已经四十七岁了，即使在偏院中三餐不愁，可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她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老得更厉害，脸上满是皱纹。

　　“你是谁？”御朝问了成锦一声。

　　女人眼里的泪掉得更凶了，她像是清醒了一点，又像是彻底疯了。仙君问话，下人哪里还敢捂住成锦的嘴巴。
　　“我是……我是你娘，我是你娘啊，镶儿，我……我苦命的镶儿，娘知道你会回来的，娘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成锦被下人拽着，声音呜咽得不成样子。

　　她的这番话听得院子里一干人等心惊肉跳，御嘉和御皎两个人都很担心成锦会惹怒御朝。
　　可仙君并未生气，而是伸手拉过了成锦，下人只觉得一道无形的力量隔开了他们，抓着成锦的手不自觉松了。

　　御朝出尘高贵，成锦糟污肮脏，可现在后者却牢牢靠着前者。

　　“整理出一间空房来。”
　　御朝向阿三吩咐了一句，俨然是要将成锦留在自己院子里的意思。

　　“仙君善心，可这位姨娘神志早已失了清明，若是发起疯，我担心她会伤害到其他人。”
　　御嘉不放心成锦住在这里，出言阻止道。

　　“她说她是我娘。”
　　御朝没有松开成锦，而是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替她擦了擦脸。御朝看着对方的神情既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清淡得毫无感情。

　　真要算起来，成锦和她也是有几分血缘关系的。御朝的母亲姓吴，成锦是她外婆那一支的亲戚。

　　御朝现在的样貌虽然是她自己的，不过御镶的眼睛跟她很像，大概是这个原因，成锦才会将御朝认成自己的女儿。
　　亲人的爱让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御朝觉得很奇怪，素昧平生的人仅仅靠着面貌上的几分相似就可以如此剖开心肠真诚以对吗？就算她在人间漂浮了一千七百年之久，每每看到世人纠缠在各种情和欲的网里也依然不能理解。
　　御朝能够感觉到成锦对她的感情，因为不理解，所以她开口让对方留了下了。

　　院内其他人在听到御朝的那句话后一时间怔怔不已，他们都不明白御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仙君是想要体验一下凡间亲情吗？可就算要体验，也不应该是这样啊。
　　再说，选谁不好，怎么偏偏选中了成锦。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知道在仙君说出这句话后就意味着成锦是碰不得的了。
　　下人们不禁在心内感叹了一声，这位姨娘也真是好运，竟被仙君挑中了。

　　只有御晚默默看着御朝给成锦擦脸的一幕，目露心疼。
　　在座之人，只有他知道御朝的真实身份，所以对御朝留下成锦的举动也没有感到奇怪。

　　“既然如此，御家上下也自当会尊重您的决定。”
　　御嘉看成锦在御朝身边一直很安静，加上对方这段时间来的反常，心想或许成锦在仙君身边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在仙君的照拂下，或许对方可以早点清醒过来。
　　“稍后我会派人将姨娘的东西送过来，另外再添置一些日常用品。”

　　“有劳你了。”

　　“能为仙君做事，是在下的福气。”御嘉微微躬身，面上虔诚，只是后颈上却漫了点淡红之色。

　　他不敢再去看御朝，带着御皎匆匆离开了。不过走出院门以前，御嘉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对方。
　　御朝刚才给成锦擦了一半的脸，现在在擦另一边。她的表情虽然有些冷漠，可动作间却又透露着耐心。

　　再往上，便是御朝精致灵动的脸。
　　御嘉心里陡然一跳，再不多停留，连忙转过脸往外走去。

　　御皎其实并不愿意这么早离开，她跟在御嘉后面，不情不愿的，好几次都回头在院里找御晚的身影。
　　可惜对方就知道看着御朝，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御皎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一跺脚，跨出了院子。

　　阿三在听到御朝的吩咐以后就去拣空房了，御晚想了想，没有继续站在院子里，而是去跟对方一起收拾了起来。
　　没多久，御嘉就送来了成锦的一些衣物。并不是在偏院里收拾出来的，而是从各房太太们那里暂时匀了几件。

　　既然成锦以后要住在御朝这里，当然不能穿得太寒碜，偏院里的那些衣服不是破破烂烂，就是散发着一股馊味。
　　下人将衣服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句话，说是让御朝先拿这些衣服应应急，过两天御家会让裁缝定制几件新衣服出来。

　　成锦在疯了以后，连吃饭都是用手直接扒拉。至于洗澡，有时候她不闹腾，下人们也好帮她，若是闹腾起来了，最后也就是在浴桶里被按得吃水。
　　这么多年下来，她从来没洗过一次干干净净的澡。

　　但在御朝这里，她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侍女们在帮她洗澡的时候，也是不吵不闹。
　　一连洗了三大遍，成锦身上的污垢才被彻底洗干净。等她穿着干净衣服，梳着整齐的发髻出来的时候，下人们都有些不认识对方了。

　　平心而论，这位姨娘的确很漂亮，就算经过了这些年的摧残，重新捯拾起来也仍然会叫人眼前一亮。难道对方当初会那么受宠。

　　“镶儿……”
　　刚才还有些不认识成锦的下人听到她这么一声后，又被拉回了现实，这位姨娘还疯着呢。

　　“今后你便住在我这里，不用再回去了。”

　　“好，我陪着镶儿，以后我们母女俩再也不会分开了。”
　　成锦对着别人的时候瞧着疯疯癫癫的，但她每次跟御朝说话的时候，又无比清醒。

　　御朝留下成锦这件事也传到了御靖和御燮耳里，两人跟御嘉的态度一样，并没有管。
　　但黄良月在知道后心中却有些不安，同时暗自嫉妒成锦的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