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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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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与周瑜此番开拔青龙山既为剿匪又为征兵,为起杀鸡儆猴的效果,首选便是盘桓在此处已达五年之久的第一大寨神龙寨,下午从吴郡北门出发。抵达青龙山时已是深夜,只闻孙策一声令下,各处将士立即严密潜伏在树林深处蛰伏,神色警惕的观察周边的风吹草动。
直到月上中天,正是人困马乏之时,又派细作潜入附近山头,严密监察山寨中的日常作息,孙策周瑜等人则连夜在军帐中商议攻寨要事,待得要事商议完毕,又派遣细作潜入寨中,待机关陷阱布阵图一拿到,随即又命细作在井水中投了毒,只消饭后半个时辰,寨中众人中毒症状陆续发作,此时再一鼓作气势如虎地攻上山寨,杀了寨中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虽然顽强抵抗但还是功败垂成,一个时辰不到便被攻克,缴获所有寨中当家,寨中所有家眷皆被俘获,归顺的一律充军,不降的皆被斩杀。一时震慑整片青龙山剩余的十七处匪寨,匪寨之间空前团结,互相之间消息互通有无,人人自危。
晨光微熹,和风舒畅。
周瑜面带微笑,步入孙策军帐时,孙策正在与朱治看舆图,手中笔在舆图上比划不停,见他进来,将手中毛笔一丢,思及昨日军帐之事,揶揄一笑:“一夜过去,观公瑾满面春风,想来是喜事将近。”
周瑜嘴角一勾,淡淡一笑:“伯符见笑了。”
孙策见他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不过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姿容算不得绝色,脾性也没见多温婉,也值得你费尽心思,又是封城,又是亲涉险境。”
周瑜对他的冷嘲热讽不置一词,渐渐行至案前,目光一触舆图陷入沉思,神龙寨陡然被剿,催促青龙山十七处匪寨合纵一处,悍匪虽在此处盘桓近十年,但素日专做烧杀掠夺之事,行兵布阵之事一窍不通,此番合纵之势正中下怀,眸光在舆图上扫视片刻,最后凝在某一处隘口,淡淡道:“主公此刻想清楚从哪路进攻了?”
孙策走了过来,目光在舆图上扫视片刻,轻轻一指某处:“此处。”
周瑜又朝吕范微微一笑:“吕先生觉得呢?”
吕范扶须上前,沉吟片刻,道:“我与主公想到的是一处。”
周瑜收回视线,望着舆图微凝片刻,轻轻点头:“粗粗一看此处险峰陡峭,险象环生,唯入谷之处地势平坦,若能躲过守卫在暗处的岗哨,攻破此门并进,必然势如破竹。”
孙策笑了笑,落了座:“自昨日攻破神龙寨,缴获所有土匪后,今晨细作来报,此刻青龙山众匪已接连一处,众寨当家昨夜齐聚南屏峰,当月歃血为盟,誓与青龙山共存亡,敌众我寡,公瑾准备从何处破匪?”
周瑜负手立于案前,思考片刻道:“不足为虑!青龙山地境延绵,此时他们合纵一处,粗看人多势众,实际上人心不齐,只需将兵力部署在地境外围,以防溃败之后逞溃逃之势四处奔逃,便可将此地山匪昔数瓮中捉鳖。主公既已谋定攻伐路线,公瑾愿率领一队人马从此处隘口左右包抄进去。”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指隘口,孙策眼中一亮,周瑜手指沿着路线渐渐划到另一处,最后定在某处险峰“隘口包抄进去后,公瑾将率将士沿此路破匪,行至半个险峰,此处与主公会和,以助主公将他们一举伏击。”
孙策将他所言的路线,反复斟酌一遍,思虑再三,终是微微摇头:“此计虽然可行,若得逞,便可将此处悍匪一举歼灭。但此番出城,所带兵将不过八百,青龙山十七处悍匪加起来逾越三千,敌我兵力悬殊,此计过于冒进。”
吕范因前段时间风寒还未痊愈,此刻轻咳数声,道:“公瑾此计虽能速战速决,不教我等相持此处过久,但兵行险着,细节问题还有待推敲。”
周瑜知他心中犹豫,思衬片刻:“此计虽险,但胜算却极大,昨日不消一时辰,便将神龙寨一举歼灭,必然惊动整个青龙山地境,人心惶惶不得安稳。且,此地匪寨近十年来各自割据一方,相互争雄,素日必有旧怨,此时虽是结盟一处,却是为利而来,一旦敌我交战,他们内部势力为保存实力,态度倦怠,相互观望,皆会指望对方出人出力。如此一来,一击即溃便一指可待。敌虽众却心不齐,我虽寡却兵精。如此看来,此计大有把握。”
孙策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若是得逞,便可将此处山匪一举全歼,倒省的我们留在此处各个击破。但此番只带八百将士,你我二人奋击两处再合围,若是路上遇袭,只恐救援不及,得想个法子弥补人员上的差漏。”
吕范见孙策颇为心动,静静将他们商议路线在舆图上反复推演一遍,轻轻摇头:“还是太冒险,主公此番出城只带八百将士,若是攻寨,必将在营地遣留一些将士看押昨日收复的悍匪,以防营地生乱。剩下能带出去的将士便不足七百,若是无事便罢,一旦中途遇到什么事,只怕很险……”
周瑜抬手止住了吕范的话,眉头微蹙:“公瑾昨夜思虑的便是此事。”
孙策亦是知晓此计的难解之处,想了想,抬起头来:“人手不足之事,公瑾可有良策?”
周瑜轻轻摇头,负手在帐中来回渡步几圈,心中思衬良久,直到眸光瞥见帐中青铜烛台,计上心来:“如今天干日燥,草木茂盛,我们只需静待夜深,公瑾定有办法让此计事半功倍。”
“哦?”孙策挑挑眉。
周瑜莫测一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孙策一愣,转瞬便明白过来,朗笑起身:“公瑾啊公瑾……你让为兄说你什么好。”周瑜笑意清浅连称岂敢,孙策绕过案几走到他身边,脸上渐露赞许之色:“制敌之策,攻心为上。他们既然能抛下私怨,合纵一处。便知此刻神龙寨一战已教他们极度恐慌。我们虽人员不足,可到了夜深晦暗不明之时,却能变出足够的将士。”
周瑜笑容渐浓:“正是。”
正说话间,忽见一乌衣士兵在帐外报道,孙策坐回帅座前,以为是派出去的哨骑回报,差人放进来,军帐掀开走进一士兵,抱拳道:“周将军,帐外有位女子求见。”
孙策眸光微闪,望了周瑜一眼,呵呵一笑:“真是情到深处一刻都分不开,羡煞我等。”
周瑜朝孙策吕范微微点头:“公瑾出去一会,你们先议。”
孙策望着他那飘逸出尘的身影,轻声道:“公瑾独身至今,今朝倒是第一次见他对女子上心。”
吕范微笑道:“公瑾少年英才,风流倜傥,此前无女眷相伴,如今有女子能入他法眼,不论娶妻纳妾,都是喜事一桩。”
“是么?”孙策眸光微闪,盯着那道白色身影,转瞬消失在帐外。
周瑜掀帘出帐时,婉云正着等在帐边,见他出来,慢慢走到他身前,容色微略羞报:“公子爷。”
周瑜上前两步,低头时见她面容苍白,微微带着淡淡倦色,微微一笑:“怎醒不多睡一会?桌上有给你留的米粥糕点。”
婉云身躯一僵,抬头时咬了咬嘴唇,点点头:“我知道,我此刻想见徐瑶。”没见到他,终究还是不放心。
“见徐瑶不急一时,怎可早饭不吃便过来。”周瑜皱眉责备,搭在她手腕的指尖微微一紧,只觉脉如细丝,软弱少力。
婉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抽回,面色渐染红润:“我等下回去便吃,先带我去见见徐瑶。”
周瑜见她执意要见徐瑶,抬头望向渐渐转明的天际,想到攻伐青龙山众匪在即,淡淡一笑:“公瑾还在议事,你若执意要见徐瑶,我差人护送你过去。”
婉云忽然笑道:“公子爷是要去剿匪了?”
周瑜诧异挑眉,见她从容不迫,神情笃定,轻轻一笑:“婉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婉云眼睛微闭,思考了片刻:“你们的大方向我了如指掌,细枝末节却一窍不通。”
周瑜抬手在她鼻尖轻刮,笑了笑:“婉儿又忘记公瑾提示之言,且不说道破天机必遭天谴。若是教有心人之晓,平白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婉云聋拉着脑袋:“行至今日,我只对你一人如此,今后也是如此。”
周瑜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小心而谨慎的吐露心意,心中畅快,舒展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望向她的眉眼盈盈笑意浮动:“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婉云面色羞红,正要开口,周瑜忽闻帐内人声渐向此处近,逐将她从怀中松开,笑了笑:“耽搁片刻,公瑾还有要事商议,你既然执意要见徐瑶,我差人将你送去徐瑶关押之处,你自己进去寻他。”
婉云点点头,周瑜招来一士兵,与那士兵交代几句,士兵连连点头。
目送她背影渐渐远去,周瑜嘴角含着一丝浅笑,孙策掀帘出来,身影立在他身侧站定,亦是望着那道人影:“公瑾此番回吴郡,是要纳妾了?”
周瑜眸光闪烁一瞬,微微一笑:“并无此举。”
孙策诧异侧首,二人目光相触,便从他深邃眸底察觉到少见的诚挚,眸光微闪,思及那女子手腕所戴之物,轻轻摇头:“公瑾轻率了,此女伶仃一人,公瑾乃百年士族子弟,娶妻之事自古门当户对,若是将此女娉为嫡妻,只怕要掀起不小风波。”
周瑜默然片刻,想到母亲将玉镯交于自己时的期望惊喜,心中微沉,缓缓道:“公瑾自然知道此事艰难。”
孙策仰面一笑:“明知此事难成,你还将玉镯送她?莫不是拿她寻开心?”
周瑜轻轻摇头:“此事虽艰,却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
孙策面上笑意渐渐敛去,沉吟片刻:“既如此,我们还是先议定剿匪之事。”
周瑜微微颔首,二人并肩入帐。
婉云与周瑜辞别后,随乌衣士兵默行一阵,转眼行至一处僻静荒凉之处,士兵请她立在原处,自己则快步上前,显然此处便是关押人犯的军帐。放眼望去,不远处是一座灰色大帐,帐外环绕着一众身披重甲收执利刃的士兵,神情肃穆而冷厉,犹如一个个充满杀气的雕像,银白盔甲上有些还沾染着斑驳血迹,若非有人带路,她绝不可能寻到此处,婉云依言立在帐外,远远望着那士兵随即上前与守门之人对答几句,对方闻言轻轻点头,肃冷的眸光将她稍稍打量一阵,随即掀帘放行。
婉云朝士兵道了声谢,随即掀帘入帐。昏暗的帐内,密集的堆放着二三十个双手反剪身后,束缚麻绳男女,众人见有人进来,先是一脸恐惧,等到看清来人,大家稍稍放下心来。
二当家从昨日到今日他已经一整夜都没睡着,一回想昨夜夜深孙伯符将他单独提审时,静坐一旁的白衣公子淡淡将他一瞥,眼神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森冷与凌厉,明明是一派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知怎的莫名地让他心中压力陡然暴增,惶惶不可终日,敢情不会是强娶婉云之事被一些好事之人,为了保命而特意透露出去了吧?昨日见他与婉云关系非同一般的样子,又为了娶婉云只身涉险。
众人见到婉云毫发无伤地进来,皆是一脸惊异,二当家面露狂喜,宛如眼前之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惊喜道:“三妹!你可算是来了。”
婉云怒哼一声:“谁是你三妹。”
二当家手脚被缚,只能滚落在地面,艰难朝她挪动身躯:“三妹,我的小姑奶奶,求求你行行好,放二哥一马。”
婉云冷脸不理,目光飞快的在人群中搜索徐瑶,关押战俘的军帐并不宽敞,暑气袭人的帐内密不透风且光线黯淡,因为关押的人员太多,其中隐隐浮动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倒是加深了她寻人的难度。
二当家见她并不搭理自己,心中大急,尤不死心向她滚挪过去:“三妹,三妹,之前是二哥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三妹,但看在二哥并不曾给三妹造成损伤的情况下,高抬贵手,放过二哥一马。”
婉云脚步一顿,朝他怒哼一声:“你将我莫名擒到神龙寨,强娶不成又打量着拿我嫁给周怀玉联姻,若是联姻得逞便可保你神龙寨安稳无忧,若是激怒周家便可将我推出去做替死鬼,算盘打的这么溜,我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激涕零,感谢你的深谋远虑?”
二当家悔的心肝乱颤:“二哥当初也是鬼迷心窍,轻信军师之言,说三妹乃大富大贵面相,若能促成此事,将来三妹一朝得势,我们神龙寨也可跟着三妹沾沾光。”
没曾想,光没沾到,倒是惹来了杀身之祸,二当家思及此处,简直悔的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
众人一听此言,犹如醍醐灌顶般跪地朝她苦苦哀求,这可是周公瑾面前的大红人,只要她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免去杀身之祸。
婉云淡淡睇视这群身负滔天血债,为人心狠手辣,戕害不辜的亡命之徒,冷声拒绝:“众位想多了,我只是一介女流,承蒙公子爷念及旧情,此番能侥幸逃出生天已是八辈子烧香得来的福报,不敢妄求在公子爷面前说得上话,众位还是另求他法吧。”
众人不信,婉云却没有兴致再与其他人多做纠缠,清澈眸光朝帐内众人一个个放眼扫去,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盈盈哀求声,扫视片刻,目光停顿在幽暗深处的角落里蓦然一凝,婉云面上一喜,喜滋滋的跑进去,将他嘴上烂布扯下:“徐瑶徐瑶……”
徐瑶挣扎片刻,冷冷睨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婉云一边给他解开后背绳索,一边低声和他解释:“自然是救你而来,我昨夜问过公子爷,他说保你平安无事。”
徐瑶满目鄙夷:“老子不要他的怜悯。老子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众人一听徐瑶得免,又是一片磕头哀求声。
婉云自动忽略周边嘈杂之声,被他怼的气急败坏。徐瑶挣脱绳索,想起她昨日在军帐的一幕幕,将她冷冷一瞥:“没骨气,老子没你这样的朋友。”
婉云一听,恼怒的将手中绳索甩他身上,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恶狠狠的瞪视他:“我昨日要是在军帐要了骨气,此刻早就身首异处了,骨气能当饭吃吗?当钱花吗?”
徐瑶淡淡凝视她揪紧身前的手心,板脸道:“放开。”
婉云手心微松,徐瑶冷笑抢过她手心衣襟,理了理,似是想到了什么厌恶之事,冷冰冰一笑:“要想要老子像你昨日那般跪地求饶,软话说尽,老子宁可一刀结果了自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婉云眉头微皱,第一次发现这人有愤青潜质:“蚂蚁尚且偷生,千古一难唯一死,即便有下辈子,你怎么知道你一定是人?万一托生成了阿猫阿狗?或者牛羊猪马?”
徐瑶勃然大怒:“放屁,你才托生成阿猫阿狗。”
婉云噗嗤一笑:“这就对了,人生在世自然活在当下,指望来生这种玄而又玄之事,倒不如把握今生,再说了,公子爷既然应允相救,自然不会让你像我昨日那般狼狈。”
徐瑶脸上一黑:“公子爷,公子爷,你是投靠周公瑾了?”
婉云被他问的一憋,徐瑶攥着拳头,手指被捏得咔咔直响:“限期你三声之内,消失在我眼前。”
“你没必要如此激动吧……”
“一。”
“你这么激动是对我有了好感?”
“二。”
“不像啊……”
“三。”
婉云在他愤怒起身之前,赶紧起身开溜:“怎么说我们也是坚定的生死之交,至于说翻脸就翻脸?”身形一闪,已经出了帐。
徐瑶大怒,抬脚将好容易滚到他脚边的二当家一脚踹开,咆哮道:“老子辛苦几天,结果又回去了,把老子当猴耍吗,老子今后没有你这种朋友。”
二当家疼的呲牙:“徐大侠,看在小的一片诚心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徐瑶垂眸,眼底闪烁湛湛寒光:“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