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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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藜脸蛋忽然潮热起来，疾冲灼灼如火的目光几乎要在她脸上烧起来一样，她有些娇怯地低了低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落淡淡的阴翳，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将小姑娘心思按捺住。
任谁见了这样好看的男儿，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就算是住在云端的姑娘，也不躲不开男人那如秋水一般温柔潋滟的眼神。
“还有两口汤呢。”疾冲也渐渐放松了些，“喝完早些休息吧。”
阿藜乖乖捧着碗将热汤一饮而尽，草草垫了肚子。阿藜躺在简陋的木床上歇息，疾冲则躺在窗下的矮几，替她守夜。
阿藜木讷睁着眼睛看着窗外。
才离开不到一日，她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她发呆将脑子放空，轻手轻脚地侧过身看向了另一边的疾冲。她拎过包袱翻了一遍，掂着那袋银两有些犹豫，思虑良久，她狠下心把戴了很久的珠钏从手腕撸了下来，放在了桌上，当作是报答了。
她叹了口气，想着昨日脱口而出的稚言，心里只觉得无奈。他们本不是一路人，她是个不小的累赘，何必牵扯拖累他那么一个潇洒自在的人呢。
“谢谢你...”阿藜对着疾冲的方向，低声道谢，她不由微笑，明眸闪亮。
趁着天色未亮，阿藜拿上包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雨后湿意升腾，雾气弥漫。等到天亮时刻，才随着第一波人流出了奎州城。
她停在了城门前，有些不舍地往里头望了一眼，静静地站了片刻，终究心里不忍。阿藜回头看向前方的路，远处地平线升起一轮圆日，金黄色的晨光筛落在官道之上，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虽没有目的地，但总比圈在四方院子里要强。
走了没多久，阿藜就近选了一家茶舍歇脚，省着银两只买了两个馍馍果腹。她扶着腰慢慢坐下，缓着劲儿轻揉地揉捏肩膀，实在酸痛不堪，正当将手背过去锤腰时，手臂忽地被一股劲儿擒住，差点将她按到在茶几上。
阿藜心下一惊，正要扯嗓大喊时，身后束缚的力气突然消失，转而伸出一根手指在她下巴处挑了挑，一回头便对上疾冲那张笑脸。
“是你！”阿藜抚着心口松了口气儿，柳眉横起，满是怨怪他恶作剧之神色，“你怎知我在这儿？”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疾冲从怀里掏出珠钏往桌上一拍，“一条链子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面上虽然笑意，但语气里却是满意的恼怒和不耐烦。阿藜自知不占理，气焰瞬间灭了一半，饶是一副小鸟儿的姿态，“算是谢礼了。”
“不告而别，可不是什么君子之为啊。”疾冲拿过她的茶碗，不客气地一饮而尽，“真是白搭理你了。”
“我知道雪中送炭的恩情难还，这次是我不对。”阿藜眼眸含笑，有微光闪动，平静的面容里透着几分潜藏的雀跃。
疾冲余光瞥了眼她，一肚子不耐这下全部都消失了，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轻哼道：“现在说的好听，跟只小狐狸似的，我都信不过你了。”
“是我不对。”阿藜挪木凳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垂着脑袋，做小伏低的模样，“我是不想太麻烦你，毕竟我是个姑娘，跟着你多不方便。”
“那你什么打算？”疾冲没有再为难她，语气也柔和下来，“真不回家么？”
阿藜抬起头，眼神里有斩钉截铁的勇气，“不回去。”
疾冲点点头，目光垂落在桌子上的珠钏上，信手拿过珠钏揣回怀里。阿藜嗳了一声喊住他动作，疑惑道：“你不是不要么？”
“这个啊。”他将珠钏拿到阿藜眼前晃了晃，“算你给我的信物了，以防你哪天又跑了，钱也没收到，我岂不是亏大了。”
阿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珠钏，疾冲掂了掂手里的珠钏，笑道：“不舍得啊，你的宝贝么？”
她抿抿嘴唇，不情愿给但又不好意思要回来，只好如实道：“是我阿娘给我的未来嫁妆。”
“嫁妆啊。”疾冲拖长尾音，点点头，“那我更得好好收着了，防着你逃跑，再好不过。”
算计不成反蚀把米，阿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只恨不能在他身上砸出两个洞来。疾冲饮完最后一口茶，顺手将阿藜肩膀上的细软包袱接了过了背上，阔步走在前面。
“走吧，一天一夜没吃好的了，吃饱了再赶路。”
日上三竿时分，疾冲带着阿藜到了奎州附近的玉潭县。阿藜跑在前头，看见任何新鲜事物都觉得有趣，浑然将一切烦恼忧愁都抛走了。她信手拿起小摊上的小首饰，对着铜镜往鬓上比了比，忍不住兴致勃勃地问疾冲：“好看么！”
“好看，好看。”他随便点了点头敷衍两句，望见远处有卖糖葫芦的摊贩，立刻拍拍阿藜肩膀，“吃糖葫芦么？”
阿藜一个劲儿地直点头，放下首饰直冲糖葫芦跑去。她仰着脑袋看着圆润硕大的红果子，裹着琥珀色的糖浆，很是可口的样子，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涎，“这就是糖葫芦？我从未吃过。”
疾冲大方地买了两串，统统塞到她手里，阿藜正要从袖兜里掏钱时，疾冲已经爽快地将铜板塞到摊贩手里了。
“应该是我请你吃才对。”阿藜不服气地看他，嘴里咬着糖葫芦，颦着柳眉，倔强地拉过疾冲的手，把三个铜板硬气地拍到他掌心里，“我请你的。”说着，她把另一串糖葫芦也塞进了疾冲的嘴里。
阿藜腮帮子圆鼓鼓地塞满了糖葫芦，喜笑颜开地冲疾冲笑，小齿还挂着糖渍。瞧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容，疾冲的神色里有无尽动容，这般干净纯粹，温软如娇花的小姑娘，几乎能把一个人的心柔软下去。
疾冲带着阿藜继续往前闲逛，这时前面忽地迎来一行捕快。
“喂，你看见过画像里的姑娘么？”捕快抓住一路人的手臂询问道，“十四五岁的样子。”
路人惘然摇头，“没，没见过。”
捕快面上尽是不悦，继而又拦住了另一人，继续追问。
“是来找我的！”阿藜焦急地拍拍疾冲的手臂，她手忙脚乱左右张望，远远便能看到捕快手里的画像绘的就是自己的模样，她担心打草惊蛇不敢拔腿就跑，慌张地拉着疾冲往小巷走去。
疾冲则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咬下一颗糖葫芦道：“好啊，正好拿你换银子。”
阿藜紧紧攥住他袖子，神情突然变得认真对他道：“我若是回去被逼着成婚，我这辈子便结果了。”她满目都是乞求和说不清的渴望，“我不是闹离家出走的，我是铁了心的。”
疾冲被她赫然威严震住，不禁头疼起来，揉揉鼻梁，只好妥协道：“行，再帮你一回。这份恩情，你可得给我记牢了。”
阿藜点头如捣蒜，正打算给他鞠躬道谢，疾冲抻臂将人搂入怀里，将她抵在墙角处。他手臂撑在墙上，宽袖恰好遮挡住阿藜的脸庞，他缓缓倾身靠近些许，故作暧昧调情的模样，余光警惕着经过的捕快，待人走近，立时朝阿藜凑近，上演着是轻浮浪子光天化日与花姑娘缠绵的戏码。
阿藜几乎被疾冲压在身下，脸蛋离他的胸膛不过几寸距离，她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至少不能让他察觉到异样，可是她依然能感觉心跳不可控制地激烈跳动，体温也不由升高。
“哟，这不是疾冲么。”有眼尖的捕快一眼便认出了他，调侃他，“又在和百花楼的姑娘亲热呢啊。”
疾冲佯装一副不悦的神色，支起身子打量他几眼，屈指抹抹唇角，不耐烦地摆摆手：“忙你的去，没看见你爷爷我在办正事儿么？”
捕快一向知道疾冲的性子，好钱好美人罢了，也没与他计较，笑着便离开，继续找人去了。
阿藜弯下腰，从他臂下探头张望，“走了？”
“走了。”疾冲撤回了手臂，举袖抹抹鼻尖，嗅到有淡淡的香味，清甜的花果香，是小姑娘会用的熏香
阿藜松了口气儿，抚着胸口顺势在石阶坐下，嘟囔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天不远离奎州，总会被抓回去。”
“噗。”疾冲好笑地摇摇头，扶着下巴看向阿藜，“我发现你胆子太大，怕都不知道怕的，你不知道最近兵荒马乱的么，还敢乱跑。”
阿藜摇摇头，她十二岁的时候便见识过何为真正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若是只能缩在一方院落里逃避，那是懦弱，不是明哲保身。她感叹道：“我知道这世道不好，但我偏不信命。”
她每迈出一步，都是对过去决绝告别，她想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在这个节骨眼最好。
她是李韫柔，是亡国帝姬，可今后，她只想做平凡的阿藜。
天色晴好，日光倾泻，阿藜站在晨光下，面容温暖。她回首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疾冲，“我想离开这儿，过想过的日子。”
阿藜仰面迎着阳光，离开那方四方院子，她才真切感受到阳光是如此温暖，熏风是如此和煦，这个世界是如此广阔美好。这些都是她没见识过的，想一辈子拥有的，是她贵为帝姬见不到的风景。
疾冲喃喃道：“还真是个傻姑娘呐。”
“嗯？你说什么？”
疾冲静静看她，为她的洒脱和爽朗感到熟悉欢喜。活在这个世界上，随心恣意才是最要紧的，这也是他一生所追求的，这些都是富贵荣华都换不来的珍贵。
“我说，你还小，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她努嘴拧眉故作愠色，睁大眼睛瞪他，“不小了，过了春节就十五了。”
“好，十五岁的阿藜不小了。”疾冲忍俊不禁，抬手抚抚她额发，“那十五岁的阿藜有什么愿望呢？”
阿藜不住地沉思，心襟一漾，扯扯疾冲的袖摆开心地道：“希望天天能有糖葫芦吃。”
疾冲憋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阿藜抬手便朝他肩膀拍去，“你笑话我从小没吃过糖葫芦么？糖葫芦甚是好吃，我想天天吃有什么不好？”
“我不笑了。”疾冲强行抑制住从齿缝挤出来的笑意，故作正色地道，“好吃的还多着呢，区区糖葫芦而已。”
“真的么？”阿藜大喜，随即很大方地挥挥手，“那你跟着我混好了，我做东请客，你带路罢。”
说着，阿藜拂袖走在前头，步伐甚是轻盈松快，她笑语嫣然，似乎没有烦恼心事，让人觉得时光无束，岁月静好，这一刻疾冲觉得这样相互作伴的日子若是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便好。转念他想起自己身后的包袱，想着回到溍国之后这一切就会结束，但这时候我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世界广阔美好，哪儿都是容身之处，希望来日方长，漫长的永远不会结束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