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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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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1点,我们回家,如妈妈所说的那样。
“警察怎么放我们走了。”
“因为你需要妈妈,如果妈妈进去了,没有人照顾你啦。”
我感到一种奇妙的感觉,为之欣喜,好像是我可以保护她一样。
“那为什么后面让我们留下来待了那么长时间。”
“他们需要我供出别人,我没有。”
“为什么不?”
“别人也许会报复。”
我明白,如果产生了那个念头,就很难以释怀,就像听到妈妈回答警察的问话,她说被朋友害的。我想知道那个伤害她的人是谁,当然如果我问她,她绝对不会回答我。
我没有劝她什么,没有什么多余的哀伤和祈求。
我只是等待,我一向秉持着肯定的观点,人是不会变的。如果会变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做到的。你想要去改变她,或许只会更糟,旁敲侧击的方式,她也不会认真对待的,我的妈妈。
直到有一天,我把她的东西藏了起来,发现她是如此惊慌错乱。
那次抓捕后,多多少少的人还是回到了妈妈的生活中,她的那些朋友。我认识了他们的上家,那个贩毒的人。
第一印象是黑眼珠子充满了狡黠,个子不高,肤色黄黑色的,穿件皮夹克,他递给我一包跳跳糖,在嘴里会劈里啪啦跳的那种糖果,当然我是不会吃的。
国岸叔叔,妈妈让我向他打招呼。说实话,叔叔阿姨之类的称呼我总是不乐意。
他们隔三岔五在家里碰面,客厅里钱货交换。一小粒米大小的□□大概100元吧?04年的100元和现在相比有区别,总之我那时没有什么概念。
我记得是星期三,回家吃午饭后,我在茶几上看到了它。一小粒,包在几层小塑料袋薄膜里,我拿了起来,藏到自己的房间。
晚托班结束以后,我刚回到家,客厅里国岸叔叔和妈妈在争执,她怀疑他拿走了那颗□□,而他说自己已经搁在茶几上了。眼看他们不可开交的面目表情和言语,我只好说我拿了。
“你为什么拿它?”妈妈惊愕地看过来。
“我……不想你再继续下去了。”我回答。
“你放在哪?”
“我……”我走进房间,握着那颗□□,迟迟不肯递给她。
“我们可以帮助你妈,慢慢来限制,直到戒掉。”国岸叔叔说道。
我给她了。
自从我发现了这些事,他们好像就更加习以为常了,他们在我面前吞云吐雾地吸毒。
偶尔我在客厅看着电视,在一旁,阿慧阿姨将□□弄成粉末状,放在锡纸上,在底下按下打火机,那些粉末变成一股股蓝色的烟雾,她凑近了吸进鼻子里。
肆无忌惮地放在茶几周围的一切,暗示我只要别靠近就行了。
我也渐渐习惯了,在他们来访的日子里,逐渐了解他们每一个人,不多不少的。
瘦瘦的阿英阿姨带了孩子的旧衣物给我,都还挺新的。她的皮肤很白,小小脸庞上有细细的雀斑。妈妈提过她,家里情况很糟糕,总之她背负的压力很大。发生了一件事,她消失了好几天,再出现的时候,妈妈不让我给她开门了。具体是什么,我也无从得知。
我们三楼只有两户入住,其他两户空房间,门锁都是坏的,她在其中一间睡了好几天,铺着薄薄的草席,就那样睡着,再后来没有再见过她。
阿蓝阿姨,她有次吓到我了。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傻笑,那绝对不是正常的情态。
我问她:“阿姨,你在笑什么?”她说:“我就是想到很好笑的事情了。”她在家里就出现过两三次,借了妈妈的几件衣物,后来不再来了。之后妈妈告诉我那段时间,阿蓝阿姨吸毒期间怀孕的孩子好像没有了。
还有一位阿礼阿姨,她吞了刀片,每次她来作客,妈妈就会交待不要买韭菜之类的蔬菜,会把刀排泄出来。
真的,当然,阿礼被抓的时候,急急忙忙地吞手上的刀片,为的是不要被关起来。有点夸张,有点匪夷所思,可能她以为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解决吧。
……
也不提那些各自的情况了,我愿意祈祷她们都走出那段时光,都已经摆脱毒品这件事。
在目睹他们被捕之后,家里又迎来了一批警察,他们向我妈借烟,在客厅里鬼话连篇。
其中一位站在电视机前对我说:“小朋友拿那么多奖状呢,”他看着电视机墙上贴满了奖状,扭头对我说:“不知道吸毒违法吗?”
我无话可说。
等他们走了,妈妈告诉我他们是假警察,不用理会,经过这些事我变得警惕起来。
而某些时刻是一种微小的奇迹,比如那天午饭后出门我忘了戴校牌。
当我蹦蹦哒哒从住的那栋大楼出来,看到一辆破旧桑塔纳里坐着两个男人,也许因为天气炎热又正值下午2点的缘故,那两个人有一种汗渍渍的倦怠神情。
他们等待多时,副驾驶上的那位脸上胡子拉碴,他向我招手示意:“喂!孩子,我们是警察,有事要问你。”
那么多年过去后,我仍旧对这些需要做决定的时刻记忆犹新,而某些决定让我好像永远走不出那时刻的心境。这时我9岁半,被妈妈带到这座卯木城刚好半年多。
我走近灰扑扑的车身又保持着一定距离,驾驶座上方脸小眼睛的男人则向我递出一张警察证,就像我的校牌一样粘着一张小照片。胡子则举着一张比较大的照片看向我:“认识这个人吗?”
我胸腔下的心脏瞬间落了一拍,很快认出那是谁。假装细看的同时意识到我忘了戴校牌,那上面有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用轻微好奇的眼神看向他们,微微笑着回答:“不认识欸。”
随即蹦蹦跳跳地离开,到小区门口拐进便利店,在那里打了电话,我说:“妈妈,刚刚我看到两个假警察,他们拿着爸爸的照片问我是否认识,他们或许还在楼下,在车里,你和国岸叔叔现在不要出门。”
打完电话,已经2点15分,还有15分钟就要上课了。然而这15分钟去学校的路上,我口头小声念着:“爸爸……”,嘴里的这个词语,让我不自在。
我都忘记他了,毕竟我没有太多机会见他,我反复惊讶着,如果没有人提起他,我都要忘记了。
如果我向那两个人回答认识,那么是不是可以改变半年之后的事实,在家乡举行的那场葬礼,是的,爸爸死了。
不过时间不会重来,我也知道那两位警察为什么会问我,因为他们知道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是目标人的女儿,这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端倪,我的轮廓和眼睛像爸爸。只是我的谎言也让他们木讷了,不知道如何开始下一步。
你说他们真的是我猜测的假警察吗?在目标人根本不在的城市,去询问目标人的女儿吗,或许那张照片是幌子吧,他们的目标是妈妈。
我后来挺想再见到那两个称自己是警察的人,想拿到那张爸爸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