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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不知道是上火还是怎么的,陈听白最近这两天觉得牙齿很痛。
起初只是隐隐作痛,陈听白还以为自己是突然间抽烟太多有些上火。本来不该放在心上的一点小事,后面却变成了咀嚼的时候也痛。
牙痛这种事情比起神经痛来说太微不足道,还不足以要吃止痛药的地步,只是让胡聪找了点清火药或者消炎药吃下去。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初六复工的时候,他的脸竟然因为牙疼肿了起来,甚至刮胡子的时候都疼的不行。
吕老师看着他肿的老高的脸,心疼得不行。她小心翼翼地用热毛巾将陈听白腮边的剃须泡沫擦干净,刮过胡子后陈听白白皙的脸上沾了点不自然的绯色,显得脸颊更红了。
吕老师开口劝陈听白:“哎哟,你这估计是长智齿了,得去拔了吧,你说你也是三十的人了还长什么智齿啊,小时候活蹦乱跳的一天喝多少高钙奶都不长,现在反而冒出来了,遭罪吧?是不是疼得厉害。”
吕老师还在喋喋不休,陈听白却一声叫了起来:“您的意思是我瘫了所以连智齿都不配长了吗?”
所以瘫了不但不能走路,不能站立,不配谈旗鼓相当的恋爱,现在连智齿都不配长了吗?
吕老师噤声不语,又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自己说的话,还是没明白是哪句话戳到了自己儿子的雷点,怎么说炸就炸了。
她不敢讲话了,生怕哪句话再说错。
她明显能感觉到陈听白最近身上的低气压,虽然从初一那天回来以后虽然表面上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该写字写字该吃饭吃饭,甚至看着比平时都还要乖。
但是阳台上的烟灰缸里不消一会就堆满的烟头,练字课纸捡起来看也是一堆他小学都不一定犯的低级错误,都在告诉吕老师她的儿子最近绝对是出事了。
这种状态,对陈听白的身体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吕老师还记得当初车祸过后不久陈听白以前玩乐队的朋友来过以后他也是这样,不发脾气,也配合治疗。但是就真的一点生气也没有,由着人搬动他的身体,给他更换导尿管,哪怕医生提醒他很多次他的右手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他也鲜少会动动。
一切都是等着别人帮他。
起初吕老师也以为是儿子听话想通了的表现,还背地里和丈夫说儿子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可是现实往往不会尽如人意,反而一切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
守夜的时候吕老师发现陈听白要么睁着眼睛到天亮,要么睡着了反而浑身僵直,连表情都变得痛苦又挣扎。
再到后来,陈听白想睡都睡不着了。因为他开始神经痛,或者一个接一个的做恶梦。夜里睡不着,白天本来就因为病痛的折磨没多少精神。
经过这么一遭,更是看起来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短短两个月,体重直线下降,连同英俊的脸盘子都消瘦得没有一点血色,嘴巴更是因为做恶梦或者别的原因咬破皮很多次,后面直接变成了口腔溃疡。翻开嘴唇给他涂药的时候,吕老师看着大大小小的血窟窿,心疼得简直想掉眼泪。
吕老师不愿陈听白再经历一次那种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只能私下里叮嘱胡聪一定要看好陈听白,要是有一点点不对劲,都要及时和家里人说。
其实胡聪多少也感觉到了陈听白最近的不对劲,早晚课还是每天都会带着他做,但是和平时不同的是陈听白还没写多少就扔着笔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了然后退到一边看着自己练。
可是胡聪毕竟不是专业的看护人员,他下意识想可能是年三十那天的神经痛让他一下子没缓过来,所以才会觉得精力不如年前。
吕老师交代他关注陈听白的睡眠他也一直在观察,每天晚上陈听白都有好好睡觉,可能真的只是还没缓过来,等再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了。
可是胡聪没注意到的是陈听白自从受伤以后,最擅长的就是装睡。
装睡多简单啊,像他这样的瘫痪病人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可以,反正翻身有人帮他,变更姿势有人帮他,连看看是否尿在裤子上了都有人帮他,他只需要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他讨厌睡觉,就如同讨厌自己一样。
也尝试过去见周公,但是梦里出现的都是不好的东西,梦到车祸,梦到复健,梦到演唱会那天,梦到年三十那天。
等一觉惊醒,他就会痉挛,或者神经隐隐作痛。
如果是这样的睡眠,那他宁愿不要。
睡不好的结果就是白天的疲惫,或者易怒。
就像今天这样,陈听白也觉得自己对着母亲发的火实在是莫名其妙。确实三十岁还长智齿这件事几乎少见,而母亲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看着母亲突然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连眼神都小心翼翼,他就觉得难受。自己有什么资格朝爸妈生气,他抬起头放低了声音,还是拿出往日的略带冰冷的温柔对吕老师说:“对不起妈,我最近可能是上火了,牙痛火气也大,我回头会去看牙医的,您不用担心了。”
吕老师见儿子不发火了,也认了错,先前还噤声局促的模样消下去了些。她是高中班主任,叛逆期的孩子见多了,有些时候就当陈听白的叛逆期来得晚一些,并不会斤斤计较。
大概母爱这种奇妙的情愫可以包容孩子的一切,吕老师亦然。
已经几近退休的中年女人长期站在讲台上,身上的职业病也不少,她晃晃悠悠地蹲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双厚袜子蹲下去替儿子把袜子穿上。
虽说按月份算现在已经是春天,但是初春化雪要比冬天还冷,陈听白穿得衣物都还是以保暖为主,穿上了弹力袜外面还要再穿一双羊绒毛袜。陈听白看到自己无力垂软的双脚被吕老师抱在怀里,然后帮他套上,再小心翼翼地舒展开脚趾后帮他穿上软底的运动鞋。
母亲握着自己脚帮自己穿袜子时的举动有多轻多温柔,陈听白的身体虽然感觉不到,但都看在眼里,至少他的心里是记得的,是感觉得到的。
那么多年,就是这些丝丝缕缕的温情将他从冰窖里慢慢拽出来,还能让他觉得有点什么是值得惦念的。
临出门的时候,吕老师不放心,又弯下腰来对陈听白说:“儿子你已经大了,很多事妈妈没办法一一过问,不顾妈妈相信你你会解决得很好的对吗?你会把身体放在第一位的吧?”
陈听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想他应该会好的吧。
答应了胡聪要年后就要和他一起准备书法比赛的事情,陈听白索关着字里的大门带着胡聪在里面成天练字。
生意不做了,反正学校也没开学,偶尔一点小单可有可无,还不如安安心心准备比赛。他实在没那个精力,牙齿那么疼的前提下,还要为了三瓜俩枣和客人掰扯半天。
要不怎么说陈听白有钱任性,开个店不过是为了消遣时间,不至于让自己成天瘫坐在家里去思考浮云怎么飘。
想到这里,陈听白练字的笔顿了一下。笔尖上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纸上,将才写好的字被洇得不能看,留下一个扭曲的疤点。
他在想要是当初也能牙疼就好了。
这样就没那个精力去和徐邵华掰扯,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
陈听白咧开嘴角哂笑一声,自言自语的声音飘进了胡聪耳朵里。小鬼倏然就抬起头来看着陈听白,以至于陈听白脸上那抹自嘲的笑还没收干净全被胡聪收进眼底。
已经开春了,胡聪又换回了他那些旧衣服穿。大概是苦日子过惯了,节省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根本舍不得穿陈听白年前替他买的那些新衣服。春装单薄,加上穿了两三年有点褪色,穿在胡聪营养不良的身上更是显得他的肩膀瑟缩单薄。
胡聪半路出家,以前卖手写春联那点本事不过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教了点三脚猫功夫,写个春联还能唬唬门外汉,真拿去参赛就不够看的。还好他算得上有天分,再加上这两年路衡一直在盯着他的基础。
现在的水平参加个市里的书法比赛拿个二三名不成问题了,只是陈听白要求高,想要他拿的名次更好点,所以才拉着胡聪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临那些他觉得很适合胡聪的帖。
胡聪这个人最好的一点就是听话肯努力,只要是陈听白吩咐下去的,都能脚踏实地地完成。
反倒是陈听白自己,一方面是夜里失眠,一方面是牙疼,根本没有精力和心思练习。看着纸上的墨团他彻底没了心情,扔着笔退到一边看着胡聪写。
小鬼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陈听白抬手屈指在案桌上扣了两下,“快写,不要发呆。”
胡聪有个小毛病,就是收笔不利落。
陈听白以前就发现了,虽然说有的人就是喜欢这样,以前在学校里又同学也会有这个习惯。但是陈听白写字一直喜欢干脆利落,所以他一直看不惯胡聪这个毛病。以前看到了会轻声细语提醒,或者就打回去让胡聪重新写。
这个问题陈听白记得他提醒过胡聪很多遍,不知怎么的,今天突然没了那么多耐性。
陈听白语重心长地对胡聪讲话:“小聪,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了,不要留尾巴,你写字干脆利落点。”
不难听出,语气里已经非常不满了。
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讲了那么多遍的事情了,胡聪总是改不掉。
胡聪听到陈听白又在纠正他的这个“小毛病”。像小时候在学校里犯错被老师逮到一样,立马挺直了身子连带着练字的姿势都比先前端正很多。可是心里一紧张,别说收尾,连字都写不好了。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他改掉这个习惯,第一次陈听白帮他指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问过路衡,路衡当时说的是:“能收尾收干净当然好了,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就当是你的一个特点也行。”
陈听白看到胡聪身体僵硬,手都有点不稳,写的字一个不如一个,又稍稍说话柔和了点:“我又没骂你,你紧张什么啊。你好好写,把习惯改了就行了,身体放松点,你抖成这样写什么啊。”
胡聪拘谨地点点头,小声回答道:“我……我知道的。”
他搁笔站起来煞有其事地甩甩手,扭扭腰又坐了下去。
可是习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改了,一动笔一收尾,还是拖着个小尾巴。陈听白看到了,重重呼出一声鼻息,本就疼的后槽牙更是咬得响。
胡聪听到这些窸窸窣窣的动静,紧张得手心里冒汗,他转过身对陈听白说:“您别生气我会好好写,我一定改。”
陈听白也是恨站不起来用手敲他脑袋,只能摆摆手说:“赶紧写啊,你承诺半天还不如专心点。”
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才学写字的时候有没有那么让人头疼。
胡聪心里很慌,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越是逼得紧,越是出错。说得好听点是心理素质差,说难听了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磕磕绊绊临完灵飞经,简直难看得不忍直视。
陈听白的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完,抬手就把胡聪临好的纸掀翻在地,连带着摔成两半的还有他最喜欢的一个砚台。
砚台中磨好的墨汁全部打翻在两个人的腿上脚上,胡聪下意识还往后跳了一下,只是贱到鞋面上。陈听白无法动弹,没来得及躲避,小腿上还有拖鞋上全脏了。
看着裤子上鞋子上溅满了墨汁,陈听白心里那团火更是烧得噼里啪啦响。他火发得大,嗓门也大起来:“你躲什么啊!回家洗干净就完事了,我特么的都不嫌脏你嫌弃什么啊!我这让你写字我有错吗!你看看你写的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参加比赛你直说啊,接着裱画不就行了,或者滚回年货街接着写春联!”
谁都知道陈听白的脾气不好,就连隔壁艺术学院的学生都知道字里的老板不好惹。他一向不会给谁好脸色,但仗着装裱修复的能力强,师生们只能捏着鼻子请他帮忙。
但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他们又知道了。陈听白只不过是习惯冷着脸,剩余的也没多少和“脾气不好”这四个字沾边。
至少,极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
正是因为这样,胡聪才知道这次惹麻烦了。陈听白那么爱干净,这会一条裤子肯定毁了,急忙拿抹布给陈听白擦墨迹,一句话都不敢讲。
他一边擦一边懊悔,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躲。他倒是好,及时就躲开了,但陈听白心思敏感,肯定要多想。不发火才怪。
可惜陈听白肚子里的火气还没撒完,见胡聪鸟悄不敢吱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得更来劲了:“你擦什么啊,这是能擦干净的吗?让你练字的时候都没那么细致。你到底再想什么啊胡聪?”
胡聪一直听着陈听白的喋喋不休,起初不敢说什么只敢默默掉金豆子,后面终于也忍不住了,抬起头来哽着脖子和陈听白说:“路老师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小习惯,不用改的。”
陈听白的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烧得他仅剩的一点理智都化为灰烬:“你懂我懂?他懂我懂?你别忘了,我就算瘫了,在书协那里也是有名字的,你要是觉得他厉害你跟着他啊,你跟着我干嘛?”
胡聪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他哭相太难看,整张脸皱成一个包子,哭得像死了爹一样,又可怜,又难看,又委屈。还算好字里的门没开着,不然路过的行人,怕是都要朝里头看两眼。
陈听白的理智慢慢回归大脑,智齿的疼痛也把他拉了回来。
是不是真的太凶了?确实人家的习惯,怎么可能立马改掉。
而且陈听白意识到,自己不是因为胡聪这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习惯在生气。
想来想去,陈听白觉得做自己实在不该。
三十岁的成年男性,不该用比自己弱小的人来做内心躁郁的宣泄口。作为胡聪的长辈,也不该这么骂他,没个家长的样子。
陈听白伸出手抽了几张抽纸递给胡聪,说话也软下来:“对不起,我牙太疼了,火气有点大,你别哭了,也不早了,你去吃晚饭吧,吃了饭你给我带包牛奶来就行了,明天接着练吧。”
胡聪止住了哭声,擦干了眼泪,只是还有一点点抽抽。
陈听白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的,把胡聪拉到跟前艰难地开口:“小时候我老师教我写字的时候就说过写字一定要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你是我主动要求跟着我的,私底下你也喊我一声师父,所以我也真的把你当我徒弟,对你要求自然也严,我身体不好,心情烦躁有时候……有时候在所难免会讲话暴躁一些,但是我真的不是刻意要说伤害你或者打击你,你很好很努力,别哭了,明天好好练吧,先吃饭去。”
因为歉疚,他难得地抬手替胡聪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陈听白瘫痪的位置太高,血液循环差,虽然右手这些年锻炼得很好,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但还是很凉。碰到胡聪因为哭泣胀红发热的脸,激得胡聪往后缩了一下。
随后又像犯错了的狗崽子一样凑上前主动蹭在陈听白冰凉的指尖上。
胡聪当然知道陈听表毫无恶意,对他多好说句恩同再造也不为过。也知道陈听白最近心情差,能低头和他说好话认错胡聪已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嘟嘟囔囔:“我知道的,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会好好写字的。”
胡聪把他手上溅到的墨用纸好好擦干净,低着头不敢看陈听白。
不过有些话不得不说,估摸着陈听白今天发了这通火心里也舒服些了,小心翼翼地和陈听白说:“师父,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得了,别想了,你现在也厉害,你看新城区那边的艺廊开得那么好,过两年重新好好找一个更好的。当务之急咱明天去把智齿拔了吧,你也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陈听白摸摸胡聪的头发,叹了口气,垂着眼眸:“有些事过不过得去的,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听别人说智齿长出来了就不疼了,由着他长吧。你要是不愿吃外面小吃店的东西咱们就回家吃吧,回家吃你吕阿姨做的营养晚餐。”
只要他瘫痪一天,就绝对过不去的,他和健全人,差距是他没办法坐在轮椅上能横跨过去的。就像这颗横着长的智齿,就算长出来了,不疼了,但是长歪了就是长歪了,假以时日,它还是会发炎。
胡聪收拾好东西,推着陈听白出了字里的门。陈听白兴致不高,一直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脏裤子。
一撇眼睛,看到了门口几个烟头,烟蒂上的logo他熟悉得不行,曾经还向那个人吐槽说这个牌子的烟很呛。
陈听白盯着那些烟头看了很久,以至于胡聪拍他肩膀说抱他上车了才反应过来。
他抬起手搂住胡聪,在进车前说:“明天,陪我去拔牙吧。”
那就续上吧。
emmmmmmm,虽然你们都说写得好,但是这样的夸奖还是让我羞愧难当,真的磕头了,竟然那么包容一个绝望的文盲。谢谢,谢谢你看我的文。
我尽量圆一个通顺的逻辑,要是圆不上,也请见谅,真的就是黑历史。呜呜呜呜呜呜,我打算去好好学学怎么写文,不能一直让你们看我用脚扒拉键盘。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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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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