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青空》桑远

26、（二十三）

　　心血来潮，想步行回报社，便一路顺着街道随意地逛着，此刻正值归家时分，晚霞似火，艳丽得像一件华丽精致的旗袍，连路上行人也都浸染了红晕。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以前和楚辞一起的时候，赏花赏月赏日出，就是没一同赏过晚霞，然而日落西山的结局，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不是吗？

　　大一寒假的前夕，大家都忙着复习，忙着考试，通宵教室里“座无虚席”，我捧着保温杯不住打颤，那时候，N城的天已经冻得我拖出了大棉袄，还老被楚辞笑话像只小肥熊，此时，才握起笔的手不久，就已有发抖的倾向。

　　“你好像体质偏寒。”

　　楚辞拉过我的手，捂着，热度从他手心源源不断传来，温暖的感觉让我舒服得轻叹，“嗯，是有一点。”

　　有一阵儿，谁也没说话，感觉脸庞热热的。

　　“下周二是你生日。”楚辞突然冒出一句，说完还盯着我瞧。

　　“嗯？呃……好像是。”

　　“好像？”他好笑地看着我，有点无奈，“我自己女朋友连生日都不肯告诉我，我还要自己去打听。”

　　“那不是都忙着复习嘛——就没想过，所以……”楚辞老爱怪我有事瞒着他。

　　“我都没正式请你的朋友们吃饭呢，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

　　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疑惑道：“我生日也应该是我请……”，后面半句话已经在楚辞的开始皱眉时候，被我吞进肚子里了。

　　.

　　那一日，下课比较早，青晓嘴馋，心心念念着小胡同里的赵妈绿豆饼，就拖着我和汪晗，一起绕进了曲曲折折的胡同。小胡同素有“美食街”的名声，许多女生都爱到这里来。

　　“嗯——还热乎乎的，好吃！下次干脆找你家楚辞一起来。”又一个绿豆饼被吞进青晓的肚子。

　　“青晓，开什么玩笑呢，你觉得楚辞和这里的气场合吗？”汪晗一个鄙视的眼神丢过去。

　　“我倒觉的是好主意，把他的白衣熏黑！”

　　“哈，桑远，你好恶毒。”青晓撇嘴。

　　“她不是恶毒，她是自讨苦吃，你想啊，熏黑了还不是她洗。”

　　又一阵嬉笑打闹……

　　“楚辞，可以了，我都吃不下了。”

　　听到他的名字，心不禁一动。

　　“吃不下就带回寝室吧。”

　　这个声音！循声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背影，身旁还站是一个穿红色紧身毛衣的女孩，巧笑倩兮，两人边吃边聊，看起来很开心。

　　“哇，你家楚辞出墙被逮个正着！”青晓嚷嚷。

　　“别瞎说，过去看看吧。”汪晗和我很默契地送了她一个白眼。

　　待三人走近，他们两人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

　　“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这么多好吃的，真开心，谢谢你！”

　　“没什么。你高兴就好。”

　　“对了，假期里你没什么安排吧？”

　　“怎么了？”

　　“一起准备出国的事呀，没多少时间了。”

　　“这个，出国……我想再考虑下。”

　　“诶？之前不早就决定了吗？德国慕尼黑。怎么又说要考虑？”

　　如遭雷击。

　　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间都听不再清晰，耳边，脑中，只有他那轻飘飘的一句“我想再考虑下”不断回荡，回荡，回荡……

　　“小远，怎么楚辞要出国吗？没听你说过啊。”

　　“啊……没……我才知道——”

　　我才知道，才知道他早就准备离开，出国的计划，他一早就定下了！？那么，我呢？楚辞的计划里，我算什么？

　　我没有再上前，任他们消失在人群中，汪晗和青晓见我面色有异，还不停安慰：“可能只是说说的”，“对啊对啊，可能还不到时机，出国这样的大事，肯定会和你说的，到时候，你们可能说不定双飞呢！”

　　这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只是第二天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气氛有点沉闷，沉闷，这个词，首次出现在我和楚辞之间。他一副心事重重样子，没怎么说话，还难得地走神，我这边更是味同嚼蜡，他不说，我也不问，谁都不愿捅破这层纸。我承认，心里憋着一口气，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压得我透不过气，压得我全身不舒服，那才是我最在意的一件事：

　　在认识我之前，在我们开始之前，楚辞，是不是已经做了出国的决定？

　　.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望进我眼里。

　　“什么都好。”只要你送的。

　　“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

　　瞪他一眼，“我一向善解人意的好不好！”

　　楚辞牵起我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不说话。

　　“怎么了？”有一种预感，他心里一直在挣扎，他，很辛苦吗？或许，他只是难以开口，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或许……

　　“什么也没有。”

　　“楚辞，”认真地看着他，微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轻快，“你有什么事不许瞒着哦，不然我也学你，大大地生气。”

　　“好。”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来，这种不安的感觉，我从未有过……等我转身进宿管站，才发觉脸上的微笑，早已僵硬。

　　接下来的几天，楚辞一直没有出现，我们之间，这样的中断显得十分突兀，我尝试着为他做出解释：课业繁重？或许有突发事件？再或者，是……逃避？

　　我一直在等，等着楚辞向我挑明，等着他宣布最后的决定，但是事实是，他只字未提。

　　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声的回答。他不愿意，不能，也不打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