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何以寿》而今不多情

14、遇险

　　“湘妃性子善妒，我早就知道的。这也是我自己命苦，没法子。我不怕她害我，只怕她容不下这个孩子。我性子愚钝，也不聪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也没什么可说的，可孩子无辜啊，灵儿，你是我在宫里唯一的亲人，我只能指望你了。”
　　说着，豆大的眼泪掉下来，顺着秀美的脸庞落在地上。
　　楚灵今心乱如麻，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姐姐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事到如今，不留下又怎样，难道还有别的指望么。常公子那边，终究是我负了他。”
　　楚灵今：“姐姐这事先瞒着湘妃娘娘，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楚平冬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魂不守舍地点头。
　　楚灵今心思思绪万千，但又盘根错觉，找不到一个头绪来。
　　湘妃善妒，脾气又难以琢磨，实在不是一个容易服侍的人。而皇宫之中，若要找靠山，最大的莫过于是皇帝。
　　天大地大，谁还能比皇上更大。
　　可皇上并不是个十分爱美色的人，当初要楚平冬进宫，也不过是觉得她貌美，和宫中女子不大一样，虽然喜欢，但也不沉迷。如果楚平冬去找皇上，皇上也多半是不会将她的事放在心上的。
　　所以如何找出一个吸引皇上注意，让楚平冬摆脱湘妃又不让她委屈的办法呢？
　　楚灵今：“唉。”
　　辛援玉：“你想的很对。”
　　两个人自然还是在城墙上。
　　他穿了一身碧色连襟长袍，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但他也不怎么爱惜，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湘妃娘娘不太好相处，祺贵妃却还可以，不如让你姐姐向皇上求情，将她调入祺贵妃的宫中。”
　　“不成。祺贵妃自己尚且坐不稳，又怎么能照顾的了别人。若要靠她，不如直接去找皇上做靠山。”
　　辛援玉深以为然。
　　他一个男子，纵然有办法，也不好对自己兄弟的宫中事情说三道四，于是随手捡了一块石块，叮的弹出去，正中数米之外石阶下立着的皮鼓，发出“咚”的一声。
　　楚灵今感叹：“真厉害。”
　　“也没什么，在军中待的久了，自然就学会了些保命的本领。”
　　“那再远些呢？”
　　辛援玉依样弹出去，依然正中，不过这次打中的是距离更远的皮鼓：“这也不算什么，石块太小，不好用力。若用的是顺手的弓箭，再多数里也没什么问题。”
　　楚灵今忽然站起来：“有了！”
　　“嗯？”
　　“我有主意了！”
　　几日之后就是太后回宫的日子。依照惯例，自然是要举办宴席大宴四方的。
　　楚平冬在后席里找到了楚灵今，依样换上了她为自己准备的衣服：“这样能行么？”
　　楚灵今：“多半是行的。”
　　屏风之外，辛援玉独坐一席，右手撑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右下侧是燕相岁，坐的笔挺板正，和平日里一模一样。
　　从燕相岁的视角里，正好能看见楚灵今一闪而过，他愣了一下，似乎在奇怪楚灵今一向安静低调，怎么会来看这样的热闹。
　　楚灵今自然也瞧见他了，微微点头。
　　皇上坐在席首，待太后离开之后，忽然看见众宫女从屏风内侧走进大殿，每个人都身穿石榴色晕锦春衫，下面则是花缎织彩百花裙，当中的那一个鬓角插着海棠花，额上画着一朵花钿，围着面纱，看身形格外窈窕。
　　不正是楚平冬么。
　　皇上微微坐直，看见楚平冬身姿轻摆，形容美貌，跳了一曲《青平曲》。
　　他不知道这是楚灵今的主意，笑着颔首：“冬儿还有这样的舞姿，朕竟不知道，湘妃瞒的倒严实。”
　　湘妃只好勉强微笑。
　　一曲舞毕，皇上正要下令赏赐，忽然看见楚平冬在殿下微微一福，身后系的裙摆如花儿一样散开，抖落成长长的一条。
　　几名宫女围着，将它系在一旁的雕龙柱的梁上打了个结。
　　众人顺着这动作望去，就瞧见屋顶的柱梁上系了一朵纸编的海棠花，离地约数尺，都有些惊讶。
　　楚平冬腰肢微摆，做了个“仙女拜佛”的姿势。
　　祺贵妃：“呦，这是要变什么戏法么，真是特别，湘妃妹妹快告诉我。”
　　湘妃心里又恨又怒，嘴角微抽，只能装作没听到。
　　众人听见屏风后鼓声咚咚作响，楚平冬随着这鼓声翩翩起舞，这时“嗖”的一声，从一侧飞出一支长箭，围观的人心刚提起来，就发现那长箭不过是樱木做的，窄又长的一片，横过来正容一人站下，尖头也被削平，并不是什么利器。
　　顺着射来的方向望去，辛援玉手持长弓，背光而立。
　　有侍卫围过来护卫，皇上不悦道：“不过是为了逗乐子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而那边楚平冬身形一动，在樱木射进长柱上事先挖出的洞时，踩了上去。
　　时间分毫不差。
　　樱木并不能承重，因此楚平冬只踩了一下，那樱木便落在地上，紧接着第二支便射过来，她便顺着先前的力道又踩在第二支上。如此反复数次，她就跃起数米高。
　　尽管身上的裙摆系在梁上，众人看着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
　　皇上也看的专注，只觉得如此视角下，楚平冬身轻如燕，大有赵飞燕“掌中舞”之范。
　　楚平冬伸出手，将海棠花轻轻摘下，同时一条丝绸从海棠花底垂下来，上面用烫金的字体写着八个大字：“天下太平，大梁长安”。
　　祺贵妃瞧了湘妃一眼，率先拍手：“真是好看。”
　　皇上欣慰地点头。
　　其实前面这些舞蹈花招，虽然好看，合他的心意，但也不过是女子争宠的招数，不过如此。
　　但后面这八个大字实在是合他的心意，将楚平冬和那些后宫女子区分开来，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因此心情愉悦之下，立刻道：“赏。”
　　楚灵今躲在后面，听见大太监高声念道：“着凤冠一顶，升贵妃，居于常在宫。”
　　这才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皇上高兴，一众人都跟着讨了巧，连湘妃也跟着赏了一对如意坠。但她心里必然是不痛快的，银牙几乎都要咬碎，强忍着面皮接了过来。
　　但赏赐的人里唯独没有提到过辛援玉。
　　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楚灵今探头去看，朦胧的灯光里，辛援玉的神色瞧不清楚，只有瘦削的身子立在人群之外，垂下来的右手还握着弓箭，姿势都没有变过。
　　她心里一动，正好辛援玉也转过头来。
　　还没想好该如何安慰对方，就瞧见辛援玉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我说过一定会成功罢”的微笑。
　　楚灵今一愣，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顿时烟消云散，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欣喜，也因此就错过了燕相岁投来的关切的视线。
　　楚平冬封妃，自然是喜事一件。一时间道喜的人络绎不绝，楚灵今应付完了几个关系平常的，就瞧见年年进门来，说涟漪在宫阶那儿等着。
　　这是小书生写了新话本，涟漪特意送来了。
　　可楚灵今到了那里，却不见涟漪，等着自己的反而是个陌生脸。
　　楚灵今从他身上带的腰牌知道是淑妃那边伺候的太监。那人说涟漪不方便，要带自己去别处见她。
　　这样的事之前也发生过，楚灵今并不怀疑，跟着那人一路走去，就瞧见路上越来越荒凉，眼看连宫门都看不见了，疑心加重：“你是淑妃娘娘的人，那你……”
　　话没说完，脑后一阵凉风袭来，接着就是剧痛，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昏昏沉沉，恍惚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手脚被绑，被塞进了一顶小轿里。
　　嘴里倒是没被塞东西，可楚灵今心思机敏，并没大声呼喊，而是仍旧装作昏迷，从时而被风吹起的帘子外细心观察。
　　外面的街道并不熟悉，但青瓦青石，低矮屋檐，显然是在宫外。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出宫？
　　抬轿的人谨慎的很，俱都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也无人交谈说话。
　　走了一会儿，又过来四个人，将轿子接了过去。这四个面目平凡，脸上带着劳作后的沟壑，显然就是普通人了。先前领头的人道：“轿子里的人送到清河，自会有人来接。”
　　四人唯唯诺诺的应了。
　　清河？那是哪里？
　　这四个人没有之前几人拘束，路上时不时的闲聊，插科打诨，楚灵今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和口音，就是普通人家，是被先前蒙面的人雇来的。
　　四人似乎受过叮嘱，挑的都是小道，因此一路上也看不见什么人。等轿子穿过一条青石小巷时，楚灵今忽然发力，猛地抬头，从轿子中滚落出去。
　　四人吓了一跳，慌忙来追。
　　楚灵今在轿子里就算好了路线，也顾不上身上和脸上的擦伤，一路滚落，然后艰难地爬起。她想沿着青石路奔去闹市，心里笃定了只要有人，这几人就不敢抓自己。
　　她想的虽好，但没想到青石路外还有一条小石阶，转过去，居然是个死胡同。
　　楚灵今心里一慌，步伐就乱了，余下四人趁着这机会立刻追上来。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楚灵今稳了稳心神，先站定了，打算和四人先周旋一番。
　　她转过身来，四个人看清了她相貌，先被这难得一见的美貌惊住，一时间也忘了追了，愣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