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歌隐》舞鸣之

199、强留

　　“也就是说，其实行针也好，汤药也好，都只是为了欺骗朕的身体？”

　　听完林依依这么长的解释，刘邦眨了眨眼，才苦笑着说出了他所理解到的东西。

　　“对，就是这个意思。”林依依点了点头证实道。

　　刘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到底是在骗他，还是在骗他的身体？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居然有这样的治病方法，好吧，人家已经说过了，只是为他减轻痛苦，事实上人家也做到了，虽然把他的身体当作一个有思想有生命来欺骗这种说法让人很难以接受，但是他已经亲身本验过了。

　　内侍首领也不笨，此时也明白过来了林依依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红了眼圈哭了起来，一边用袖子擦着眼睛，一边哀声求道：“先生，您再给好好瞧瞧，您不是从仙岛上出来的仙人吗？怎么会拿陛下的病没有办法？”

　　林依依倒是没想到这内侍首领对皇帝的感情这么深，听到他没治了竟然会这么伤心。但是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她无能为力的事实。

　　她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个方士，不是仙人，我能医治很多病，但也有很多病是我没有办法的。而现在，陛下的病，就是我没有办法医治的。因为陛下的身体，已经破败毁坏到了极点，能够撑到现在，可以说全是陛下意志坚定的原因，否则换个人来，怕是早就下不了床了，哪里还能够处理国事。”

　　这样的话换了别的医师是断然不敢这样说出来的，但是换了林依依，她却没有一点顾忌，把血淋淋的事实摆放在怕死的皇帝面前。

　　她知道皇帝不想听这些，但是她却绝对不会因为可能会惹怒皇帝就说慌，因为但丹给皇帝多一分希望，她想要离开的可能便会少一分。

　　好在她的身份使然，刘邦就算听的不高兴，却也不会迁怒于她，更何况，在他的心里，赤松子可不一直都是这样直言不讳？而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是心中有数，就算他是个流氓，也不会无理取闹到因为一句实话而怪罪她。

　　内侍首领颓然扑倒在地，哭着还想再求，就听到皇帝拉长着声音懒懒散散地道：“行啦，别哭了，哭得朕头疼。”

　　内侍首领连忙收声，不敢再哭。

　　刘邦穿着宽松的袍子坐在榻上，看了看坐在榻前的林依依，又看了眼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内侍首领，冲他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朕要单独问先生几句话。”

　　“是。”

　　殿内伺候着的内侍、使女，连同内侍首领连忙退了下去，只留下不自觉提起心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的林依依。

　　人都走了，刘邦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略昂着头似在看着高处的横梁。

　　林依依等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陛下想要问什么？”

　　刘邦收回视线看向她，动了动身体斜倚在大迎枕上。

　　他的动作和姿态看上去很随意，可是林依依却从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看到了认真。

　　“朕，想请先生帮朕炼制丹药，不求长生不死，只求能为朕延寿数年，不知先生需要何物作为报酬？”

　　他问的是报酬，而不是能不能炼，也就是说，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赤松子是能够炼制出让他延寿的丹药的，所以他现在询问的是他需要付出多少的报酬，他才能得到这颗丹药。

　　“所需药材朕会为先生提供，先生只需列出清单即可，朕现在问的，只是付给先生的报酬。”

　　林依依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对上刘邦的眼睛，冷冷淡淡，不惊不慌，也不意外。

　　“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在下并不会炼制什么长生不死药，至于陛下所说的可以为陛下延寿几年的丹药，也没有。”

　　刘邦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眼睛也微微眯了眯。

　　林依依看出了他这是有发怒的迹象，却也并不畏惧，而是仍然以一种不急不缓的语速道：“具有养生作用的丹药，在下的确会炼制那么一两种，也的确是有益寿延年的作用，但这有个前提，一是服用者没有病入膏肓，二是长期服用，三是心境平和，只有满足这些条件，才能够稍稍延长服用者的寿命，但像陛下如今的情况，这三个条件没有一条能够符合，又如何能够为陛下延寿呢？”

　　刘邦想起了那天他向张良打听修行方面的事情时的情景，莫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熟悉。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赤松子肯定没有说实话，他一定会炼制那种能够延长人寿命的丹药，哪怕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但是让人吃了后能够多活的几年的肯定有。

　　可是这个家伙就是不肯承认。

　　虽然他刚才那一番话听上去似乎也不像假的，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却一定要将它当成是假的。

　　他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怒，甚至还让自己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即是有类似的丹药，那就请先生为朕研制一番，说不定就能炼制出不需要那些条件的丹药来呢？”

　　这是完全没把林依依的话放进心里去啊，既然你说没有，那就去研制，反正他是要定了这个延寿丹药了。

　　林依依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怒意来，但好歹没有冲动，于是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道：“既然如此，在下这便回去研制，只是，想要研究出一种新的丹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陛下要求的这种，在下可不能保证一定能够研制出来。”

　　说完她便想走，谁知刘邦却懒懒地道：“回去便不用了，朕早已让人给先生收拾好了偏殿，炼药用的器具、药材，也准备了不少，先生可以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列个清单，朕让人给你去准备。在丹药炼制出来之前，便要麻烦先生住在宫里了。”

　　林依依停下脚步，一张脸阴沉沉的。

　　果然是要将她扣下了啊。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不过事到临头，她还是感觉到了愤怒。

　　他转身看着刘邦，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忽然轻笑一声道：“在下身为男子，住在这后宫之中恐怕不妥吧？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免得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有损皇家名声，也给在下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无妨，给你准备的偏殿虽在宫中，却是极为偏避，朕也会在周围安排很多侍卫，不会让人随意靠近。”

　　林依依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不让人随意靠近，当然也不会让人随意离开了。

　　她暗自磨着牙，还想再挣扎一下，想要想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离开皇宫，不过刘邦已经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他叫来了内侍首领，让他带林依依回她的偏殿去休息，又交待他好好伺候着，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和炼丹有关，他都得满足。

　　林依依明白她已经没有办法反对了，只好咬牙答应了下来，跟着内侍首领去了刘邦给她准备的偏殿。

　　偏殿的周围果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了许多侍卫，偏殿里却很清净，除了一个使女和两个小内侍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陛下听说先生喜欢清净，所以奴婢便没有安排太多人过来，这个使女便是伺候先生的日常起居的，而那两名小内侍，则是帮先生干些粗活，跑个腿儿什么的，要是先生炼药的时候需要个打下手的，他们两也可以用，因为他们之前是在太医院里干活，对药材也比较熟悉。”

　　内侍首领指着那一女两男向林依依介绍，只可惜她压根就没想过会留在这宫中给刘邦炼丹，所以也就听的心不在焉，她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懒得记。

　　打发走了内侍首领，林依依便将那三人赶走了，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差点连晚饭都没赶上。

　　不过没人敢饿着她，那名使女将她的饭菜取来后见她一直不醒，也不敢去叫，便一直用热水温着，直到她醒来之后，才给她摆上了食案。

　　林依依也不客气，好好地吃了一顿，便去到炼丹房里去看皇帝给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去了。

　　那使女和两个内侍这次没有被驱赶，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伺候着。

　　林依依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翻了翻那些药材和材料，然后看到墙角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着几卷竹简，便走过去拿了一卷打开看了看。

　　那竟是一卷与炼丹相关的书册，里面记载了一些铅、汞、丹砂，甚至还有砒霜等等东西，看得林依依大开眼界。

　　她也曾听说过，有些方士炼丹的确会用到一些这类东西，但是她们蓬莱岛的传承却不是这样的，她觉得如果真用这些东西炼制丹药，恐怕就不是长寿，而是直接升天了，也难怪历史上一些喜欢养道士炼丹的皇帝都活不长了。

　　她兴味地又看了看其它的，发现都是一些类似的书册，当然也有一些并不是直接记载了丹方，还有一些是记载了与炼丹、长寿相关的杂闻逸事，林依依觉得拿它们当做故事书看倒也挺有趣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限于篇幅，这些记载的用词用语都很晦涩难懂，再加上没有标点符号，让她看的怪累的。

　　好在她也并没有真的想要研究，所以刘邦给她准备的这些参考资料，大概也是用不上了。

　　等到上灯的时候，林依依便离开了炼丹房，告诉那三人她要早点休息了，好养好了精神为陛下研制长寿丹，让他们也自已忙自己的去，不要打扰她。

　　三人答应了一声退下，转身就去了内侍首领那里，将她的一言一行全都报告给了内侍首领。

　　内侍首领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回去后好好伺候着，便将他们打发回去了。

　　第二天，林依依很早就起床了，活动了活动，洗漱之后，用过早饭，便一头钻进了炼丹房里。

　　使女和小内侍这次没能跟进去，因为林依依说她不想被打搅，所以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透着门缝去观察，然后他们就发现那位赤松子先生果真在炼丹，但是可惜的是，他好像一直在失败。

　　有时他也会停下来闭着眼睛打坐，或者打开书架上的竹简看看，之后又继续炼丹，继续失败。

　　当天晚上，他们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又报给了内侍首领，之后便又回到了偏殿。

　　接下来的几天，基本上都是如此，以至于连那个使女和两个小内侍，都变得懒散起来，盯人的时候也不那么认真了，反正这一天天的都一样，看得人发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