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歌隐》舞鸣之

178、赔罪

　　三个人的家庭会议最终仍然没能解决张信的婚姻大事，在这一点上，他表现的完全不配合，不过因为他的发现，林依依与张良也将目光转向了宫里那位戚夫人。

　　怀疑毕竟只是怀疑，接下来，就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了。

　　对于儿子的成长，张良心里是很满意的，于是放心地将这件事交给了他，当然，也是因为朝中的事务有些繁忙，他不想分出太多的心力来做这些小事儿。

　　前不久，陈豨的叛军刚刚被平定，皇帝还在返回的路上，梁王彭越就又举起了反旗，皇帝干脆直接带着兵又赶去平叛了。

　　接连大战，粮草兵器，还有折损的士兵都得由后方来补充供给，这一点向来都是由丞相萧何来做的，他很有经验，但是，偌大一个帝国，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儿，还有民生民计、韩信、陈豨等人平叛后的诛连和抄家，太子与戚夫人一党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有那些蠢蠢欲动如韩信、彭越等人一样的人......

　　已经年老的萧何就算是再能干，也会觉得力不从心，于是这位老人在下朝后挨个拜访了几位重臣，希望这些人能够有能力的就出点力处理处理正务，没能力的就克制一下自已，至少不添乱，大家合力，才能让大汉这辆又开始有些颠簸的马车能够稳过这一段时间。

　　张良与萧何私交不错，对于他的焦头烂额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他之所以重新出来做事，为的，不就是林依依希望这个国家能够早一天平定安稳下来吗？

　　赏花会上发生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了。

　　有人以为自己手脚干净，所做所为天知地知就只有自己知道了，于是开开心心地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有人却咬牙暗恨，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假装不知，但这样的无奈与愤恨之后，自然也还是想给有些人一点教训，为此或是暗中引导，或是栽脏陷害，将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送到某些人手上。
　　也有人调查一番之后，将一些原本并没有放在眼中的人物放在了心里，想着在某些重要的时候给于重重一击。

　　平定梁王叛乱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彭越被皇帝活捉，却看在当初他战功卓著的份上，并没有赶净杀绝，而只是废了他的王位，将之流放至蜀地。

　　连续半年多的征战，已经年老的皇帝终于有些撑不住了，等到他返回长安的，还没来得及好好地修养一番，淮南王黥布又反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七月，正是天气闷热的时候，原本就有些身体不适的皇帝，终于还是病倒了。

　　张良去看望他的时候，他也问起了张良的伤势，并且让人准备了酒食，单独宴请他。

　　酒菜端上来，皇帝挥退了身边伺候着的使女和内侍，亲自倒了两杯酒端去了张良的席上。

　　“子房啊，咱们认识也十多年了，从沛县开始，你就跟随我，为我出谋划策，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之时，你对我有大恩啊。”

　　他轻轻拍打着张良的肩膀，说气感慨万千。

　　张良微笑着站起身上，态度谦恭地不敢接受皇帝这样的说辞。

　　刘邦就长长地叹息一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道：“看看，看看，我都不在你面前自称朕了，你却总是这样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以前不过就是个流氓，就算现在当了皇帝，也仍然有许多人不服，明里暗里的想着把我这个皇帝拉下去，自已来做这个皇帝。他们表面上怕我，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就只有你，一直就这副德性，让人看的憋闷。”

　　他点指着张良，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算了，你这性子大概是改不了了。”

　　他将手里的一杯酒递给张良，看他先行了一礼，然后才接住了酒杯，抽了抽嘴角，道：“我该给你赔罪的。”

　　张良连忙又弯下了腰，连道“不敢。”

　　刘邦却是伸手托住了他，自已先将杯中的酒一口喝掉，然后看着张良，道：“你不喝，便是不肯原谅我？”

　　张良叹息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帝回宫，自然有人会将皇帝不在的时候前朝后宫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汇报给他，也许有些事实因为太过隐密而没有被人察觉也就无法被放在皇帝眼前，但是戚夫人所做的这些事情很显然并不在其中。

　　戚家是有些底蕴没错，但是还不至于能够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尤其是某些由戚夫人安排的事情，她自以为手脚干净，实际上却是错漏百出，背后暗算了别人，以为别人不知道，事实却是，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不少。

　　皇帝对此很是头疼，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养成这样的性子，这其中大半还是他的责任。

　　谁让她是自己最喜爱的女人呢？哪怕是做了错事，他也仍然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只能自己给她收推烂摊子。

　　张良当然知道皇帝现在已经知道了戚夫人的所作所为，他没有提，并不代表他不在意，他也在等皇帝给他一个交代，但是看现在这意思，皇帝似乎并没有惩罚戚夫人的意思。

　　他其实并不想喝这杯酒，因为他喝了，就意味着要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去计较戚夫人所做的事情。

　　但是那个女人的狠毒和愚蠢却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他完全能够想到，没有受到教训的愚蠢女人，会继续想出一些恶毒的计策来针对他还有他的儿子，甚至有可能是他的爱人。

　　诚如皇帝所说，他以为自己为皇帝做了这么多事儿，却从来没有向他要求过回报，那么在自己的女人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皇帝多少也该给他一点交待，至少给于戚夫人一些惩罚，警告她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张良心中有些失望，但是面对皇帝他又能如何？皇帝都亲自给他端酒赔罪了。

　　“子房，我知道你不痛快，说不定现在就在心里骂我色令智昏，我不辩解，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他拉着张良坐下来，又给两人将酒杯满上，举起示意了一下，一口饮下。

　　“男人好色，看见漂亮的女人就想娶回家里去，谁不是这样？哦，你不是，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但是我以前也听你说起过你妻子的事情，你是个专情的人，爱就只会爱那一个人，失去了还要为她守身如玉，从此再不碰别的女人。我没你那么专情，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是戚姬不同，她是我最喜爱的女人。后宫之中那么多女人，只有这一个，我想一直宠着她，护着她。”

　　他又去倒酒，却被张良拦下了，“陛下，你还病着，不宜饮酒，已经饮过两杯了，这一杯，就别喝了吧。”

　　刘邦看着他，笑了笑，将酒壶往桌上一顿，伸开两条腿很没形象地往后一坐道：“不喝就不喝吧。我也只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罢了。你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喝点酒，有些话我说不出来。”

　　张良取了一个酒杯，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意思是他可以以水代酒。

　　刘邦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盯着那杯水半天，“哈”的笑了一声，端起喝了一口，然后就很是嫌弃地将杯子丢到了案几上。

　　“没滋没味的，没劲。算了，就这么着吧。”

　　他双臂往后一撑，仰着身子抬头望着头顶的大梁，道：“我第一个女人是曹氏，她只是个卖酒的寡妇。一个寡妇，日子过的很艰难的，我只是帮她打跑了一个欺负她的酒鬼，她就感激的以身相许了。我那时是个流氓啊，成天的无所事事，有地方喝酒，还有女人可以睡，我以为我应该会满足了，但是有一天，我看到了始皇帝出巡，那场面，啧啧......”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嘴角上翘，似在回忆当时的壮观场面。

　　“我当时就想啊，啊，大丈夫就应该像这样子啊。于是我就觉得不满足了，想着出去做些事儿，好活的像个大丈夫，而不是个小流氓。”

　　“后来，我又遇到了吕太公。那个老头儿啊，眼睛毒的很，他一眼就看出来我是个大丈夫，死活要把女儿嫁给我。我一看，行啊，他女儿长的还挺好看的，他家又有钱，娶他女儿，我不亏！”

　　“再后来，天下乱了，我就也跟着起事。吕泽是个有本事的，跟着我东征西讨，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吕氏也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还给我生儿育女，最主要的，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当这个皇后，是应该的。”

　　他身子侧了侧，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手却拍打了两下大腿，道：“可是啊，人是会变的啊，吕氏她变了。”

　　他没有再继续说皇后怎么变了，停顿了片刻后，才又笑了笑，道：“我欠她的，所以哪怕她不去结交大臣，不去做那么多争夺权力的事情，这个皇后的位子原本也会很稳，但是，她却不甘心啊，她想把更多的权力抓在手里，倒是与我之间的夫妻情份，已经不剩多少了。戚姬就是个小姑娘，戚鳃把她保护的太好，所以才会养成了那样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性子，但也正因如此，她才简单。”

　　张良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夹一筷子菜吃，却并不去碰酒杯，免得又引出皇帝的酒虫来。

　　听到皇帝说皇后就算什么都不做，她的皇后之位也会很稳时，张良轻轻地扬了扬眉，这话他可不信。

　　皇帝如此宠爱戚夫人，连太子之位都想夺了送给三皇子，换了谁当这个皇后都会没有安全感吧？

　　心里不认同，嘴上却不会说出来，说到这里，皇帝的目的基本上也就不难猜了。他无非还是想化解张良心中对戚夫人所生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