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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烦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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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张信的院子,林依依下意识地长长吐了一口气,她回头看了看那院门,双眉紧紧皱起。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她还糊涂着,那么等到后来,在张信几乎已经是挑明的情况下,她也只是在装糊涂罢了。
那孩子,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原本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女人的想法也就更加的不敢说出来了。
自已男子的身份都不能阻止他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个女人,怕是更加麻烦了。
回到自己和张良的小院时,她去找了张良。
他正在书房里对着一堆竹简在翻找查看,偶尔也会拿起笔在另外的一些竹简上记录些什么。
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也许不该去打扰他,更何况,她此时的心里也有些乱,哪怕是见到了他,难道还要将张信的事情说给他听吗?
在她想明白之前,她想她不会说的,那样只会让这父子两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而她也将更加难以自处。
无声地来,又无声离去,忙碌中的张良什么也没有发现。
刚刚安稳了一年,这一年刚开春就又出事儿了。
巨鹿郡守陈豨反了。
比起愤怒,一年没有打仗的皇帝似乎更加兴奋,于是再次亲自出征平叛。
出兵前,皇帝照例召集各路诸候随军,淮阴候韩信却托病没有去,反而暗中送信给陈豨让他只管起兵,自己会暗中协助他。
其实,陈豨突然造反,本就是他暗中挑动的,也早已准备趁机做一些事情了。
比如假传诏令释放罪犯,鼓动他们四处冲击制造混乱,而他则会趁机带兵冲击皇宫,准备挟制吕后和太子。
但是,在他准备动手的之前,因为担心自家一名得罪了他的家臣会暗中告发他,于是就就把他抓了起来打算杀掉他。
那家臣却是早就料到了,事先将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弟弟,等到自己一出事,他的弟弟就将韩信谋反的事情密告给了皇后。
那时皇帝已经出去平叛去了,吕后想将韩信召进宫里杀掉他,又担心他不肯去,就找了萧何来商量这件事。
早在韩信还是楚王的时候,因为被人密告想要谋反就曾连累到了萧何,弄的皇帝还专门找他试探了一番,后来还是陈平出了个主意,抓住了韩信,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降为了淮阴候,同时也剥夺了他的封地。
也是那时韩信并没有真的被查出来什么,皇帝又害怕杀了韩信会寒了有功之臣的心,才没有杀掉韩信,当然也就更不会责罚仅是被连累到的萧何了。
但这不代表皇帝就真的相信他们了。
临行之前,皇帝将他们这些老臣召进宫里,可是好一番敲打的。
而现在,韩信的亲信跑来告密,萧何也是没办法了。
他其实与韩信的私交很好,因为他是真的佩服韩信在军事上的才能,但是同时,也对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以及对政治、协力的应对手法感到无语。
他不知道韩信这又是怎么了,但事情既已发生,他只能与韩信划清界限了,甚至,因为他与韩信之间的私交,他还得做更多事情才行。
在和皇后一番密谋之后,萧何亲自去见了韩信,骗他说皇帝已经俘获了陈豨,为了安定人心,派他先行赶回来,并且准备在宫中设宴庆祝,劝他,就算是真的有病,也应该进宫去参加祝贺,否则会让别人误会他同情陈豨,对于皇帝这么快平叛不高兴。
韩信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因为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实在太慢,他没有及时得到准确的消息,被萧何这么一说,就真的听了他的话进宫去了。
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他被皇后安排了一群健壮仆妇杀死在了长乐宫的钟室里。
这件事情是皇后主导、萧何协助办成的,等到张良等人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
但是韩信死了,他留下的烂摊子却还需要收拾,受到惊吓与震动的朝堂还需要安抚,韩信那些手下还要控制。
这么多事情萧何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所以他便也被拉了壮丁。
本来有这么多的事情,他也没时间去管张信,只是就在之前他入宫的时候,皇后再次跟他提了提建成候的嫡女,看那样子,似是还没有放弃想要与留候府联姻的打算。
张良后来也是见过那位贵女的,只是因为林依依对她的印象不怎么好,他也就很难对其生出好感了,更何况,张信对此十分的抗拒。
只是倒底是皇后的母族,他也不好推脱,后来便说起这婚姻大事虽然要听父母的,但到底以后的日子是由两个孩子自己来过的,还得他们两个自己喜欢才行。
否则强行结成了姻缘,却夫妻不合家宅不宁,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
皇后听了略作考虑,也觉得他说的对,于是便想找个机会让这两个孩子见见面,一起相处相处。
正好春天到了,御花园里百花盛开,皇后便准备在宫里设个赏花会,到时会邀请一些朝中重臣及家眷,到时大人和大人一起坐坐,年轻人则和年轻人一起玩去。
张良便是因为此事找上了张信,可是张信的反应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样的态度一下子便将张良近日以来心中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全部点燃,不仅狠狠训斥了他一顿,更是强令他到时必须去参加那赏花会。
这也是张信为什么会气的原因。
林依依有些不明白张信为什么会这么抗拒这件事,只是觉得他和张良之间的相处越来越紧张了,担心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伤到父亲之间的情份。
她不觉得张良有错,当然便要找张信问问了,谁知道这一问却问出了一个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答案。
当她面对着张信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的反应似乎完全没有朝那个方向去想,当她离开了张信的目光,她却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她去见张良之前,也没有想好自己倒底想怎么做,而在她见到他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傍晚的时候,张良忙完手上的事情,才发现似乎少了点什么。等他站起来活动着手脚,感受到肚中有些饥饿时,才想到是少了什么了。
这个点儿了,都过了饭时,林依依居然没有来喊他用饭。
他看了看往日林依依长坐的位置,微微皱了皱眉,转瞬却又舒展开来。
走出书房,他没有忙着先去吃饭,而是往林依依的房间寻去。
“依依。”
他轻轻敲了敲门,轻唤。
然而房间里一片沉默。
张良的眉皱的更紧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来。他有些慌乱地使劲推门,门没有关,被他大力的一推向着两边飞快地弹开,发出“呯”的一声巨响。
张良走了进去,林依依不在里边,同时他还发现原本被挂在墙上的长剑也不在了。
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张案几,平时常被他们两人用来煮茶,偶尔也会下棋什么的,此时那案几上却静静地躺着一支竹简,上面隐隐似有字迹。
张良几步走了过去,拿起它,却因为天色已晚,光线有些暗淡看的模模糊糊很不清楚。
他走到门口,借着落日的余晖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我有事儿要离开几天,事情处理了就会回来,勿念。”
难为她能在一根竹简上写下这么多字,张良心想。
转瞬又在想她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居然这么紧急,急到连当面和他说一声都来不及,又担心事情会不会很麻烦。但无论他怎么想,人都已经走了。
他知道林依依身边也是有着一批人手在的,据她所说就是当年赠给他兵书的黄石公所赠,平时替她跑跑腿什么的,当然最主要的工作则是护卫她的安全。
他有些失笑,自己似乎忘记了,她还是蓬莱仙岛的岛屿主,这几年一直都陪在他身边,也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了,想来是蓬莱仙岛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处理吧。
这样想着,他虽心中有些担心,但也无法可想,只能是能着她处理完事情后自己回来了。
他又找了管家来询问,果然晚饭前林依依就已经走了,骑了马,带了剑,走的时候脸色有些冷然,看着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良心里的担心又多了几分,可她不说明白,他又无从插手,就是有心帮忙,也不知道该怎么帮。
张信是第二天才知道林依依离开的消息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与自己前一天说的那些话有关。
虽然不能肯定她这样找借口离开倒底是在躲谁,但肯定是心里为难了。
这样一想,他心中就又是喜又是怒的。在他看来,老师会为难,说明他在老师的心里还是有一定位置的,那么他是不是能够再努力一些,逐步加重自己在老师心里的位置。
但是同时,他也想到,如果老师不能接受他的话,是不是就要这样远远地躲开了。
这一次他虽然是独自离开,但是下一次呢,他会不会偷偷地和父亲一起离开,独独丢下他一个?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来:如果老师想逃走该怎么办?
已经逃走的林依依正有些迷茫。
她骑着马离开了留候府,一时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所谓的有事需要处理当然只是个借口,她只是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一对父子罢了。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喜欢自己的人,就不说那些偶尔出现在她生命旅途之中、被她当作是路人的追求者了,桃源村里还住着一个大牛呢。
但是那些人,根本不会让她有一点点为难,因此她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拒绝,甚至干脆划入再不往来名单。
这其中也只有大牛是不同的,但因为大牛从来没有将他的心意诉诸于口,更没有想要得到她的回应,除了规劝,她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他是一个完全的奉献者。
她也曾想过,干脆狠一点,将他驱离她的身边,但他也只会默默地等待,忠实的像一个物件。
她于心不忍。
她还知道虽然大牛不喜欢张良,但却不会做出什么故意针对张良的事情,也不会去伤害他,反而会因为他是自己所爱的人而接受他。
但是张信不一样。
这次的谈话中,张信无意中暴露出的那种攻击性,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哪怕她知道张信心里其实是尊敬爱戴着自己的父亲的,但她也知道他的性子有些偏执与激进。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会不会对张良生出恨意来。
同样的,张良的性格温和,但这两年来在张信的婚事上却表现的不够耐心,甚至还因此多次与张信产生了争执。
以前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是他太过关心儿子,现在,她却有些怀疑起张良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张信对她的感情。
“怎么忽然就成了祸水了呢?”她苦笑着自嘲。
她觉得暂时应该离那两个人都远点,让她有些烦乱的脑袋静一静,好好想一想,看能不能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让张信不要把他的感情放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