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歌隐》舞鸣之

164、柏人

　　我想要的结果，你都会让我看到吗？

　　林依依愣愣地看着营帐的门帘轻晃，那里已经失去了张良的身影，然而他所说的话语，却仍然停留在她的耳边，钻进她的脑海，最后，化作一缕缕柔情包裹住了她的心脏。

　　他好像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呢。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微微有些发烫，这让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也还会害羞吗？可是真的很高兴，很满足呢，也无比的安心。

　　她舒展着身体，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发现也没什么可看的，便在张良的床铺上半躺了下来，顺手拿起旁边放着的一卷竹简，想看看他又得了什么新书。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门口轻声呼叫赤松子先生，说是来给她送晚饭来的。

　　林依依想了想，她来的时候，大军正在扎营，也该是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了。

　　而这饭指明了送给她的，除了是张良安排的之外，又有谁？

　　“进来吧。”

　　她坐起身来，将手里的竹简放回原处，看着那士兵将盘子里的面饼、还有一碗米粥放好，最后，他居然还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里面是一只烤的油汪汪的兔腿。

　　林依依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以前也曾跟着张良住过军营，知道一些士兵为了解馋会偷偷打些野味，私下里也会送点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关系好的兄弟，但像张良这样的与这些低层士兵没多少交级的，则往往没有这个福利。

　　不过她跟着张良的时候，他却总能想法弄来一些好点的食物。现在看着这只烤兔腿，顿时就让她想起了那些日子。

　　“这个哪里来的？”她止不住好奇，指了指那只兔腿问道。

　　那士兵原是要走的，听到林依依开口，先是一愣，待到明白她在问什么之后，便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挠了挠头笑道：“找人买来的。候爷说军中伙食太过简陋，怕先生吃不惯，让小的找找看谁打到了野味，就买些回来。”

　　“打野味的人多吗？怎么一买就买到了？”

　　“这个，得看运气吧。基本上，也只有那些有巡逻任务，或者斥候，才会有机会见到这些野物，可是他们又有任务，职责所在，若是被发现去打野物去了，回来是要受罚的。”

　　“那怎么你一买就买到了？”好像她跟着张良的时候，也总是能够吃到。

　　士兵干笑了两声，道：“偷偷的不要被外人发现就行了嘛，再说，东西做好，也会孝敬给他们的头领，所以了......呵呵。”

　　林依依看他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一边取过那只兔腿咬了一口，一边问道：“你是候爷的贴身侍卫吧，我似乎见过你。”

　　那士兵眼睛顿时一亮，声音也变得欢快起来：“先生你认出我来了啊？我跟了候爷三年了，候爷跟着皇上追霸王的时候我就跟着了，只不过那时还没能到候爷身边伺候。不过那时先生就住在候爷隔壁，我也是见过先生的。”

　　林依依就有些尴尬。

　　她这人性子其实有些懒，不是自己关心的人，就懒得去记了，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总是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与这个时代的人们隐隐隔开，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所以她的目光自然也就只会停留在那些“重要”人物的身上，对于一个路人甲一样的侍卫，那真的只是一块背景板而已，就别指望着她能够有什么记忆了。

　　“呵，是吗？难怪我觉得你面熟呢。候爷经常买这些吗？”

　　她晃了晃手里的兔腿，心想难怪养的细皮嫩肉的，完全不像他那个年纪的男人，简直可以称得上小鲜肉了。

　　那士兵却是摇了摇头道：“没有。候爷自己从来没有买过，他要是想吃了，就会去找皇上。”

　　看到林依依睁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又挠挠头笑了起来：“我忘记了，先生在的时候候爷倒是经常买，候爷怕先生吃不好呢。”

　　林依依说不清她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有些涩，也有些甜，忽然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候爷是去见皇帝了吗？有没有说会不会回来吃饭？”如果回来的话，她就和他分享这只兔腿。

　　“嗯，候爷是去见皇帝了。”

　　士兵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她居然不知道。不过仍然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说让先生自已吃，不用等他了，大概会在皇上那里吃吧。”

　　“哦，这样啊。”

　　林依依点了点头，忽然就有些没什么胃口了，当然也没了聊天的兴致，于是便让那士兵退下，一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啃了半只兔腿，便躺在了榻上。

　　张良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林依依还没有睡着，听到动静，就翻过身来看着掀帘而入的男人。

　　因为想着张良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所以当帐蓬里的光线暗到看不清楚的时候，林依依就起来点了一盏油灯，顺便摘了冠，脱了外衣，绝定今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所以等到张良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那双睁的大大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你还没睡？”

　　张良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望着她微笑。

　　“嗯，在等你。”

　　她也微笑，目光扫到放在一边早已冷掉的食物，问：“吃过了吗？”

　　“吃过了。”

　　男人温声道，注意到她的目光，扭头看去，就发现了那些剩下的食物，于是皱了皱眉看像她问道：“怎么剩了这么多？是吃不惯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重新弄些。”

　　说着便要起身。

　　“不用的。”

　　林依依拉住了他的袖子，笑道：“你忘记了吗？我本是要辟谷的，吃东西多是因为些许口腹之欲罢了。”

　　手上微微用力，张良目光微动，顺着她手上的力道便上了床铺。

　　林依依往里挪了，给他腾出一半位置来。

　　这床铺原本是单人的，现在却挤了两个人，空间自然就有些狭窄了，不过两人谁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内心隐隐为这样的狭窄而欢喜。

　　“呵，我只记得你很挑嘴。”

　　张良和衣在林依依身边躺下，半侧了身体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然后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你来的突然，今晚就和我一起凑和凑和吧。”

　　他们相处的时候很亲密，偶尔情不自禁也会拥抱亲吻，但像现在这样相拥而眠的时候却极少，或者除了她喝醉的那次之外，可以说再没有过了。

　　张良很怕自己的自制力不足，林依依则是对于某些未知的事情有些害怕与羞涩。

　　但是今天，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忘记了那些顾虑，谁也没有想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些什么，自然而然地，想着对方躺在自己身边就好，就这样紧挨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就好。

　　“嗯。”

　　林依依微笑着低声应了一声，她闭上双眼，把头埋进张良的怀里轻轻蹭了蹭，道：“这样挺好的。”

　　张良闷笑一声，扯过一条毯子搭在两人身上，然后扭头吹熄了油灯，又低头在林依依的头顶落下轻轻一吻，这才闭了眼微笑着入睡。

　　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天早上，帐蓬外传来士兵们起床的声音时，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

　　“早啊，子房。”

　　“早。”

　　四目相对，都带着淡淡笑意。

　　手脚微动，才发现仍然彼此仍紧紧拥抱。

　　“昨晚睡的怎么样？”

　　“很好。你呢？”

　　“我睡的也好，这些年来，再没有比昨晚睡的更好的了。”

　　“呵，真的假的？你连个身都没法翻呢。”

　　“抱着你，我哪里还舍得翻身？”

　　于是张良惊讶地看到怀里的女子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害羞了？”

　　林依依眨了眨眼，嘴硬道：“你才害羞呢，我这是刚睡醒，嗯，我气色好。”

　　“……好，是我害羞，你是气色好。”

　　张良闷笑出声，好脾气地认同了她的说法。

　　可是林依依却听出了他的揶揄，恼羞成怒之下，就挣开了他的怀抱坐了起来。

　　“天亮了，该起床了。”

　　张良笑的更厉害了，但是林依依说的也是事实，他们该起床了。

　　林依依进入军营的事儿，张良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已经向刘邦报备了，理由嘛，就说她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才跟过来看看。

　　等到大军开拔，张良因为要伴在刘邦身边，林依依也便跟了过去，与皇帝打了个照面，就安安静静地陪在张良身边了。

　　刘邦已经习惯了她的古怪性子，见到她嘻嘻哈哈招呼了一声，就不管她了，反正身边臣子很多，有的是能一起聊天的，何必要找一个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呢。

　　没错，刘邦早就感觉到了，那个赤松子不怎么待见自己。

　　可是人家是个方士，对他无所求，不待见他，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今天的张良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没有光顾着和那个赤松子说话，时不时地还会和他聊上两句。

　　大军行至柏人县外的时候，还不到正午。

　　远远看见那座小县城，刘邦忽然心中一动，向张良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张良看了看他，道：“那个县城叫柏人。”

　　“柏人？”

　　刘邦凝眉想了想，然后看了张良一眼忽然道：“柏人，是受人迫害的意思啊，不吉利。今天是不是原本准备在柏人住宿？”

　　“是的。”

　　张良并没有反驳刘邦对柏人突如其来的古怪解释，只是正正经经地回答了他原本的计划。

　　于是刘邦又认真地看了看张良，忽然笑了起来，向传令官下达命令：“天还没过正午，时间还早，那个柏人就不去了，让大军继续前进，天黑前如果赶不到下一个县城，就在野外扎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