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歌隐》舞鸣之

151、感激

　　“依依，你刚才怎么……”

　　张良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如今没有外人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所以他想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林依依笑咪咪地拉着他在一个蒲团上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在那位内侍首领来之前，他们原本是在打坐修行内功心法，现在自然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修行下去了，如果不能解去张良心中的疑惑，他又怎么能够平心静心地修行？

　　“你忘记了？皇帝曾经酒后对你透露过易储之意。”

　　林依依盘坐在蒲团上，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将盖在腿上的衣摆抚平整，一边淡淡地道。

　　张良不知她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来，不过想想刚才她对那内侍首领所说的话，顿时严肃了起来。

　　“那应该是陛下的酒后醉言罢了，之后他也再未提起过，想来他自己都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件事了。更何况，太子聪敏仁孝，而那位小皇子却还小，陛下不是那等昏聩之主，当不会行易储之事，否则必会朝野震动，非大汉之福。”

　　“那可未必。”林依依却是讥嘲地笑了笑，“那刘如意现在是还小，但等他再长几年，开始懂事了，你那位皇帝陛下年纪又大了，就会想着换太子了。”

　　“你是说，陛下想要传位给小皇子不是一时起意？”

　　张良双眉紧皱，有些不甘心地问了一句，看到林依依淡笑不语的样子，心知这必然也是历史，能够传至后世，清清楚楚地在历史上记上一笔，那必然影响不小，至少不是皇帝私下里随便说说就算的。

　　若是一时起意，若是反对的人多上几个，皇帝也容易放弃，可若是皇帝坚持，那便是两个利益集团的斗争了，到时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博弈，一个不慎，必定又是一个血流成河，那这新生不久的帝国，恐怕也要步了大秦的后尘。

　　皆因，自古以来，夺嫡都是最为凶险的，因为胜者固然成王，而败者却只有死路一条，那些有所选择者，便只有前进不得后退。

　　然而，张良以病退，以修行隐，原本是可以躲开这些事的，他只需中立，那么无论是皇帝胜，改立了太子，还是太子赢，最终登上皇位，他都可安然。

　　可是今天林依依却突然开口，承诺会在关健时刻为太子献策，帮他一次，显然便是让他帮助太子，那么将来肯定还是太子胜了。

　　太子胜了，那便意味着皇帝败了，他没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把自己喜欢的儿子立为太子。

　　那么那些站在太子一边的人便都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岂不是得罪了皇帝？

　　虽然有些疑惑，张良也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沉思起来，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林依依问道：“ 你说将来太子会有一道坎，这道坎需要我的帮助太子才能渡过，这也是上天注意的，所以你今天才会让人传话给皇后，你是怕到时太子遇到了这道坎，却不知道向谁求助，所以今天才会出言提示，就是让她遇到了那道坎时能够想起我来对吗？”

　　林依依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吕雉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但她的那个儿子却不错，我也不忍心他被人抢了皇位，因为他失了皇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更何况，我这么做，也算是顺天应命了。”

　　看到张良皱眉思索，一副严肃的样子，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你不用担心，还早着呢，怎么也得再过个几年，这几年里，你就安心跟着我修行，等到吕雉撑不住的时候，自然会来向你求助。你也不必担心事情会很难解决，如果是别人，或许很难，但是你的话，这件事一点都不难，我会帮你的。”

　　留候府里，张良安下心来跟着林依依继续以修行为名，实则关上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皇宫之中，那位内侍首领也回到了皇后宫中正在向她回禀这一次探视的结果。

　　“你说什么？留候答应以后会帮助太子？”原本还正在为戚姬被封了夫人而生怒的吕雉立刻便将这烦心事抛到了一边，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不由自主地微偏了半张脸，好让自己能听的更清楚一些，只因她有些怀疑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是那位赤松子仙师，他说若是以后太子殿下遇到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可以向留候问计一次。”
　　那内侍首领恭敬地站在下首，一边思索，一边将林依依当时的话说给吕雉听，看到吕雉微微皱起眉来，脸上的惊喜之色也淡了下去，连忙又道：“那位仙师还说，太子殿下将来会是一位仁慈的帝王。”

　　吕雉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好了。

　　对于一位帝王来说，仁慈可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不过看在他说自己的儿子将来会成为帝王的份上，勉强就不跟他计较了。

　　只是，那赤松子虽然是留候的好友，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说了有什么用，又不是张良亲口承诺的，到时她要是真的找上门去，张良会不会认还是一回事儿呢。

　　那内侍首领跟在吕雉身边也已经几年了，既然能做到她的心腹，自然是极为了解她的，此时看她的神色，心中略做思索，也便猜出了几分，于是笑了笑低声道：“娘娘可是在担心这个承诺并非留候亲自所出，怕到时他会不认？”

　　吕雉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他已明白，显然就是这个想法。

　　“奴婢当时仔细观察了，那位赤松子仙师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留候也很惊讶，很显然，这话是那位赤松子仙师自作主张临时起意说的，就连留候自己都没想到。”

　　吕雉的肩膀一垮，神色更加郁闷了：“那就更糟了，张良一向小心谨慎，就算是在陛下面前，也从来不会随意许诺，那赤松子都没跟他商量过这件事，他又怎么会认下。”

　　内侍首领连忙安抚道：“娘娘勿急，依奴婢看来，留候他应该是会认下的。”

　　“哦，怎么说？”吕雉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问道。

　　“因为当时，留候并没有反驳。若是留候觉得那位赤松子仙师的话不合心意，肯定会出言推脱，绝不会让奴婢带回宫里的，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也就是说，那位赤松子替他应下的那个承诺，他接下了，但也仅有一次机会，他让娘娘好生斟酌，什么时候向留候求助。”

　　内侍首领尽量将话说的清楚，以便皇后能够想明白。吕雉仔细听着，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她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来，心情却不如刚开始听到张良愿意帮助太子时那么激动了，因为她也明白过来了，这只不过是那位赤松子替太子求了一个人情，而不代表张良就此倒向了太子，会为了太子殚精竭虑。

　　虽然有些失望，但能得到这样一个承诺已经不错了，她不过是派人去送了几个菜，说了几句好听话而已，能有这样的收获，足够了，毕竟，她前些日子还害了人家府上一条人命呢。

　　“看来，那位赤松子在留候心里很有几分份量啊，居然能够作得了他的主……”

　　想起那个赤松子，她也算是听说过不少次的，但是偏偏却一次也没有亲眼见过，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好奇与遗憾。

　　不过想到儿子倒是有缘见过他一次，似乎还让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不但送了他香囊，还肯为他向张良讨人情，她心里更生出几分感激来。

　　“你今日见到了那位仙师，如何？”这样想着，嘴里便问了出来。

　　内侍首领笑着摇头赞叹道：“啧啧，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的时候，奴婢曾无意中听陛下身边伺候的人提过一嘴那位赤松子仙师，说他仙人之姿，奴婢听着还不怎么相信，想着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仙人之姿？就连留候那样有名的美男子，也称不上是仙人之姿吧，可是今天见了那位仙师，奴婢却不得不承认，那位赤松子仙师，当真是仙人之姿。”

　　吕雉想起当初儿子向她描述的形貌，一直以来，她总以为儿子年纪太小见得太少，所以才把一个略出色的少年描绘的夸张了些，此时听到自己身边这位最得力的心腹所说，虽然并未有一丝一毫的细致描述，但仅仅“仙人之姿”这四个字，便已让她明白，那位赤松子仙师恐怕真的如儿子所述那般，是个出尘的绝色美人了。

　　轻轻叹息一声，吕雉笑道：“本宫也曾听说过这位仙师，据说出自蓬莱仙岛，是那位传说中的仙人沧海君的弟子，还曾经救过陛下的性命。”

　　吕雉忽然想起了什么，略顿了顿，唇边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本宫想起来了，这位仙师似乎很喜欢太子，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还送了他一个香囊。这一次，他又帮助了太子殿下，说起来，本宫倒是欠了他好大的人情。一会儿你再跑一趟留候府，备上一份厚礼，送去给那位仙师，就说…….嗯，就说留候乃是我大汉之股肱之臣，他的健康很重要，感谢仙师为留候所做的一切，这些也都是对大汉的贡献，无论是陛下，还是本宫，还有太子，都万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