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妖娆》水尧

3、后宫

　　每日晨起后任由紫凝所带领的一帮侍女为我梳洗换装，身着一身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都还有剩余的盛装前往慈安宫报到，开始一天的工作。陪伴太后用过早餐，不是逛御花园就是看内宫伶人的歌舞表演，再不然就是听太后讲述的回忆录。不知道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过强还是她老人家语言表达能力还有待加强，往往是主讲者老泪纵横雨声俱下，稀里哗啦的把丝绢染得水渍斑斑，我仍旧无动于衷。当然，本着一个合格听众兼孝顺女儿双重身份，在道义和责任的重压下，我很识相的配合太后，让一场场荒诞的闹剧能画上完美的句号。
　　依照靖朝先祖所定下的规矩，后宫中有名分的妃嫔一日要早晚两次在皇后的带领下向太后问安聆听训示，太后体恤众媳妇辛劳将问安改为一日一次，此举非但没减少众人会面机会，相反的，大家来的更为积极，而且绝不空手来，不是这位带汤那位带羹就是她孝敬些奇珍异株。只要穆璟轩一日不立中宫这出热闹的送礼PK赛就不会偃旗息鼓，大家挖空心思不就为换得个好名声在太后这留下好媳妇的形象，为自己的皇后梦多增几分砝码。对于我这突然出现的变数，大家的反应不一，拉拢多于仇视，当然不乏持观望态度的，无论哪种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都能接受，对于这群一夫多妻制度下的牺牲者与其她们过激的行为不如多几分包容，慰藉她们伤痕累累的心，冤冤相报，何处是尽头？
　　太后也好后妃也罢都好应付，真真让我感到危险的是穆锦轩，出众的外形加上多金的身份海量的智慧，搁在现代十个普金都不是他的对手。从醒来之初第一见面他的失态，祭祀上莫名的宣言，再到现在将我变相软禁于后宫的行为，他带给我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此刻我们的关系就如同被蜘蛛网黏住的昆虫，越挣扎反抗越被紧紧缠绕加速死亡，看似懦弱的顺从则是为绝境逢生积聚力量。
　　早春的风虽不似寒冬腊月彻骨的凛冽但也足以让人打个寒战，驱赶走大脑的迷幻。紫凝一干宫女内侍安静的立于我身后十步开外，一阵细微的响动从我身后传来。
　　“什么事？”
　　“太后请宣辰公主前往水榭居观赏歌舞。”
　　“日出看完，也该去给太后干娘请安了。”南宫馨的语气带着孩童般的稚气，像是被抢了心爱的玩具却又不能对肇事者进行惩罚的懊恼，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眷恋不舍的转身向水榭居的方向行去。
　　南宫馨无意识的随口问被派前来请人的内侍，“都有谁在那？”
　　“后宫各位主子都在，还有”
　　身子不由的一僵，直觉告诉我这不会简单的宴请，强压下内心的翻涌依旧淡定伪装自己，不让旁人窥视内心的慌张。
　　“公主，您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奴才替您向太后告假。”常年的宫廷生活让他们训练出非同常人能比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即使他还是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南宫馨可以感觉到他在回答时内心的紧张，小心而谨慎，像是个犯了错等待惩罚的孩子。告假！南宫馨知道这是他为她想的补救办法，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终究将问题想得过于简单，‘身体不适’若真如太上老君的积极如意令那般管用，自己就不会进宫，况且，自己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恶疾’缠身的日子会少吗？该来的终究躲不过，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却固执的相信奇迹会发生。
　　“我没事，日出看久了眼睛有些累。走吧，这么多人等着，迟到不好。”小太监难以置信的抬头，南宫馨早已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远，旭日的金色毫不吝啬的包裹着她，配上她所穿的白衣宛如仙界精灵，美的纤尘，美的寂落。然而，她说话的气势，眼神却有着不容旁人抗拒的霸气与果敢，自负孤傲，让人莫名的诚服于她，甘心被她凌驾、奴役。
　　“死小子，大清早的就在这里发呆偷懒，皮又痒痒是不是。”说话间一记力道不清的拂尘照着他的后背就来，打断他的思索。
　　“师……师傅!”来人只是用鼻音懒懒的回应他，“哼，现在回魂了？”
　　“公主！”小太监紧张的四处张望，哪还有南宫馨的身影。
　　“人早就走远了，还等你找。你现在真是长进的很，不仅能当差当的发呆，还能将主子跟丢，你可真是给我长脸！”在愚钝也知道自己惹得师傅生气，在师傅手中的拂尘再次落下前，他寻得机会抢先脱逃，嘴上还振振有词“师傅，徒儿知错。您老这顿教训先记下，等我当完差回来随您处置。您老先消消气，气坏身子多不划算。”脚下的步伐紧了又紧，奋力追赶那抹消失在尚未散的尽晨曦薄雾里的身影。
　　人还未踏入水榭居就已隐约听到欢笑声，声响大的足以震撼幽深的宫禁，爽朗富有朝气，不似往昔所见娇柔做作，这般自然地笑声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过了？踏入水榭居南宫馨更是为眼前的场景意外不已，一个身着鹅黄罗裙白色罩衣的女子跪坐在太后的腿边，清葱般水嫩纤细的手指颇具节奏的为太后捶打着，下一秒那女子突然趴到太后的膝上狂笑不止，太后跟各位妃子也都笑意浓厚，太后宠溺的用食指点着那女子的右额，亲密的就如同在分享闺中秘密的母女，就在南宫馨考虑是否该破坏这和谐画面时被不经意抬头的太后扑捉到。
　　“馨丫头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难得看到干娘笑得如此开怀，馨儿怎好破坏？”
　　“你就是宣城公主，慧蓉夫人的女儿，定安将军的妹妹，南宫馨？”前一刻还趴在太后怀里撒娇扮演陶瓷娃娃的女子，如今傲然的站在我面前，一副官家千金共有的骄横之态与我对峙，急迫的要确认我的身份。
　　“是，我是南宫馨。你就是当今丞相的千金，云嫣郡主。”
　　“嫣儿，馨儿你们俩年纪相仿，年轻人容易相处。不过，哀家可是有言在先，嫣儿，你可不许欺负馨儿，馨儿可不像你一天到晚野惯了，宫里有你这只野猴子就这般热闹了，要是你在带出个徒弟，岂不是要把皇宫都拆了。”
　　“太后，您老偏心。”
　　“嗯？”太后凤目微挑，脸上依旧是春光明媚的笑容。
　　“本来嘛，我这还没怎么的您就噼里啪啦的把我教育一通，还给人家这么严厉的警告。我哪敢欺负馨姐姐，且不说他是您疼爱的干女儿，就凭她是纪家两位将军妹妹这点，谁敢惹她呀！您把我贬的一文不值形象全无，馨姐姐哪还敢跟我玩？您这分明是在变相孤立我，要我交不到朋友，以后好不进宫来烦您。”
　　“你这么一说到成了哀家的不是，啧啧，真是虎父无犬女，你这般年纪就比泥鳅还滑，将来也不会输与你爹。”
　　伶俐的小太监适时的前来通传，“启禀太后，乐府采风使李晟求见。”
　　“宣他进来。”
　　在通传太监的带领下一位着青灰色官服的年轻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目光首次定格，心头不由的震动。同朝为官，有人华袍玉带襄饰有人粗布麻衣，饶是如此依旧不能阻挡他非凡的气质，不同于穆璟轩的傲然霸气，常年行军打仗纪毅的内敛果断，纪愍的喜形于色，他给人的是一种书生特有的温润气韵，配上堪称造物杰作的面容，想让人不嫉妒都难。
　　“微臣李晟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长乐未央，各位娘娘金安。”
　　“李晟，你可有日子没进宫，该不会是嫌弃我人老啰嗦吧！这回要是弄不出有新意的东西哄我，哀家可不轻饶你。”
　　“微臣惶恐，承蒙太后抬爱，前些日子微臣游走民间听到些乡野趣闻，加以整理命乐府伶人编排出，望能入太后凤目。”
　　一阵轻柔飘渺的丝竹声从东南方向传来，不知何时一对大约十二三人组成的乐队悄然的集结出现，她们身着粉红淡青两色曲裾，演奏所用的乐器大到琴瑟筝小有埙箫一应俱全。乐曲声渐渐变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丽委婉的女声，犹如山林间流淌的涓涓细流延绵心头。当然啦，就凭我那半吊子的古文能力是不可能知道她所唱的意思，但是，有李晟时不时穿插的故事介绍，想听不懂都难。琴止声歇，众人却还陶醉于歌者所构建的世界，如此效果大概是对艺术家最好的慰藉。
　　“李晟，看来让你待在乐府当个采风使是在是屈才了。”
　　不经意的对上李晟，那眼神充满犀利不甘，如同蛰伏的猛兽，但他掩饰的很好，一闪而逝，快的让我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心莫名的颤动。
　　“承蒙太后错爱，微臣斗胆想太后讨赏。”迎上太后默许的目光，李晟缓缓开口：“此舞编排匆忙，太后又喜爱有嘉，此舞尚未正式命名，恳请太后赐名。”
　　一时间大家私下交耳，哎，不就是请你取个名，有那么难嘛。李晟献上的这出歌舞故事说白了就是个悲剧的爱情故事，要不是我穿越的国家不为历史所记载，我一定会以为他写的是项羽虞姬的爱情。等等，项羽虞姬，那不就是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好，好。这个名字好简单易懂，又不失刚柔，就叫《霸王别姬》。”
　　额，头顶飞过三只乌鸦，后背冒冷汗，谁能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低语会被人听去，还是被一个女人中地位中最高听去，呜呜……那个版权所有人，你可千万不能把盗版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哦。此刻，我深刻的体会到‘祸从口出’这四个字的含义。
　　“馨姐姐，不愧是出自将门，就连取名字都不失威仪，素闻您的母亲慧蓉夫人兰心慧智，精通六艺，每当太后与家父提起你您的母亲都难掩倾慕之情，可惜我不能早生几年无缘拜会，姐姐即是夫人唯一骨血，自当得其真传，还望姐姐不吝惜，赐教一二圆了妹妹的梦。”
　　“馨儿，你母亲之所以能被先帝赐号‘慧’，不仅是因为她贤良淑德更是因为其精通六艺，极具慧根，尤其是弹得一手的好琴。你自幼由慧荣亲身教养，必定不会输于你母亲。今日，哀家就借嫣儿的话，倚老卖老一回，让你弹首曲子孝敬我这干妈。你的身子才恢复也不必劳神想那些复杂的古乐大典，找些简单轻快的弹就好。”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我推拒的份吗？不要古乐大典，要清音小曲，说的是体谅我，可惜我出生至今就没碰过筝的人可能会弹嘛！我开始后悔，后悔在现代的时候怎么就不学点，后悔刚才的低语出尽风头，看看吧，这就是树大招风。磨磨蹭蹭的移到筝边，原本端坐在矮墩上的伶人早已起身躬身在侧，深深的在深深地呼吸一口，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手指装模作样的拨动根哏琴弦，干嘛，所谓试音也。在大家的期待中，我很认命的下了手，只听得一声极为尖锐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弦断筝毁，我绝望的闭起眼镜。我可以想象的到那些披着光鲜亮丽外表的妃嫔，阿谀奉承的奴才此刻用何种眼神看着我。
　　“惊音！你……你竟然会‘惊音’！”什么，惊音？什么东东？抵不过心中的好奇，我张开眼镜，只见李晟用一种活见鬼的表情盯着我看，而在场的伶人更是夸张，不仅对我跪地膜拜更用一种狂热的目光注视这我，让我觉得头皮发麻。
　　“‘惊音！’什么意思？分明是噪音！”说话的不是被人，正是那位像我发难的莫云嫣。
　　所谓‘惊音’是一种极为难演奏的乐曲，说是曲不如说是音，演奏者要在瞬间将5个音融合到一个音里，不仅要一气呵成更要体现每个音的高低不同。多少名家大师终其毕生都无法做到，是故会的人越来越少，几经失传。自从你母亲的授业恩师鬼琴先生飞仙后我就在也没听说过有人会，我还以为它已经失传，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在此听到，而弹奏它的竟会是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若非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本尊一定会认为是讹传。
　　“这，这怎么肯呢？”显然，莫云嫣对与刚才给出的解释并不信服，却畏惧于来人，不敢不信，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