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我》北酌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乔凛把手里的棍子朝他们逃跑的方向一砸，然后就站在原地脱下校服包扎伤口。
　　那警笛声一听就是手机放的，这招他以前也总用，毕竟还是学生嘛，能少进派出所就少进派出所。

　　“呦，你怎么不跑啊？”向荣从巷子里走出来。
　　“谢了。”乔凛头也不抬地说。
　　“不用谢，我以为是江心洲才过来看看的。”向荣叹了口气。
　　“江心洲来学校了？”乔凛抬眼望着他。
　　“没，丫的手机关机了，赵姨找不到他，找我这儿来了，”向荣看着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不知道。”乔凛拧着眉，心里一通胡思乱想。
　　“不知道？”向荣满眼凉薄地看着他，“他最近就跟你最亲，你居然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乔凛眯着眼睛盯着自己染了血的校服。
　　江心洲跟他最亲么？
　　可他跟谁不都很亲么？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乔凛赶紧拿出来看了一眼，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在看到不是江心洲的时候又突然黯了下去。
　　莫名其妙的，他对自己落空的期待感到很忧伤。
　　微信上显示的是郝炀问他是否还活着的消息，乔凛给他回了个没事儿了。

　　乔凛回家前先去附近的诊所包扎了下伤口，又把带血的校服塞进了书包里才敢进家门儿。
　　家里没开灯，都这个点儿了，姥姥肯定已经睡着了，乔凛蔫儿悄地把校服拿进了浴室，洗澡的时候顺手给洗了。
　　洗完澡把衣服晾好，乔凛揣着手机和一包烟出了院儿门。
　　松青巷一到了晚上就特别的安静，跟乡下的农村似的，挺惬意的。
　　乔凛点着一根烟，给江心洲的微信打了个语音过去，自然没接，也不知道是手机还没开机还是真的生他气了？
　　生气.....不应该吧？
　　江心洲这人看着挺没心没肺的，虽然有时候也会流露出一些负面的悲观情绪.....啧。
　　乔凛突然想到了那天因为不陪江心洲吃螺蛳粉他就突然很失落的表情。
　　再想想自己早上说过的话，没义务叫他起床，也没义务接他上学....也没错啊？只是语气稍微严肃了点儿而已。
　　可他确实没义务啊，江心洲一不是他的男朋友，二他又没有在追江心洲。
　　虽然同学邻居之间的偶尔接送倒是没什么，可今天巧就巧在他昨天晚上对着江心洲的那张获奖的照片好奇了一夜。
　　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奇他为什么不好好努力？
　　所以在江心洲理直气壮地跟他抱怨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的时候，他心里立马就起了逆反心理。
　　起个床还要别人叫，那你干脆直接叫别人替你上学你办退学得了。
　　乔凛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会儿他又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跟江心洲较这个真儿了？
　　江心洲这人说话一向都不过脑子，而且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江心洲这几天为了坐上他的自行车跟他一起上下学都没有再迟到旷课过了么？
　　他明明都知道的....
　　乔凛叹了口气，再抬眼的时候，正好走到了江心洲的家门口。
　　他伸着脖子往院儿里看了看，看见屋里客厅的灯还亮着，他才抬手敲了敲院儿门。

　　没一会儿，披着外套的赵姨就出来了，她站在院儿里的台阶上问，“是小心么？”
　　“赵姨，是我，乔凛。”乔凛看了一眼手机，都十一点多了，这人居然还没回家，气性这么大？
　　“阿凛啊，”赵姨过来打开了门，往他左右两侧看了看，有些担忧地问，“小心没跟你在一块儿啊？”
　　“没，我今天一直在学校来着，”乔凛说，“他今天出门前有跟你说去哪儿么？”
　　“说是去购物广场看电影，今天晚点儿回来...可现在都这么晚了。”赵姨说着就急上了。
　　“赵姨你先别急，他既然跟你说过了那肯定没事儿，这样吧，你在家等他，他回来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去购物广场那边儿绕绕。”乔凛说。
　　“可是....这大半夜的，太麻烦你了吧。”赵姨有些于心不忍，虽然乔凛看着成熟稳重一些，但终究还是个跟江心洲差不多大的孩子。
　　“没事儿，不麻烦的，”乔凛把手机解锁递给赵姨，“赵姨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吧。”
　　“好，”赵姨用他的手机拨通了自己号码之后才把手机还给他，“那....那你自己出门儿小心点儿啊。
　　“嗯，电话联系吧。”乔凛揣上手机就往家跑了。

　　九月中旬的夜风已经有些凉了，但还不至于冷。
　　江心洲已经在公交站目送了三十六趟公交车载着满车的人扬长而去。
　　他很庆幸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而不像自己，只是拥挤人海中的一个浮萍，深夜长街头的一片枯叶。
　　没有风吹来，他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手里会发光的气球已经灭了，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坏了。
　　公交车也已经从五分钟一趟变成二十分钟一趟了，距离下一趟夜班公交车还有九分钟二十一秒，如果不堵车的情况下.....哦，对，这个点儿已经没有车可以堵了。
　　很晚了，大家都回家了。
　　他也该回家了.....
　　他跟赵姨说了今天会晚点儿回家，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赵姨就该担心了。
　　等下一趟105号公交车来，他就上车吧，虽然他也不知道105号公交车能到哪儿，但管他呢，条条大路通罗马，他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江心洲——！！！”有个熟悉的声音顺着长街传过来。
　　江心洲迟钝了那么两秒才偏头看过去。
　　没什么人的人行道上，乔凛在逆风中骑行，大概是为了提高速度吧，他已经站起来蹬车轮了，道路旁撒下来的暖黄灯光照亮他略显着急却又庆幸的目光。
　　越来越近的时候，江心洲甚至都能看见乔凛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弯出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江心洲惯于在人前伪装自己，可现在，他不想笑也笑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乔凛把自行车从人行道骑出来，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他的跟前儿。
　　“你在这儿干嘛？手机干嘛不开机？知道赵姨有多担心你么？”乔凛这会儿就像个十万个为什么。
　　“乔凛。”江心洲仰头喊他。
　　“嗯。”乔凛应着。
　　“我的灯.....不亮了。”江心洲把已经发不出光的气球举到他眼前。
　　“没电了吧，我看看.....”乔凛要把气球拿过来看一下，可江心洲却攥的非常紧，乔凛看着他，莫名觉得这一幕跟之前江心洲攥着他的书包带子不撒手很像，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你....没事儿吧。”
　　“乔凛....”江心洲又喊他。
　　“啊。”乔凛依然应着。
　　只是在江心洲看不见的地方，乔凛突然有点儿期待江心洲再抽风地跟他作个妖什么的。
　　好像只要能看见他嬉皮笑脸地作妖就能证明他没事儿似的。
　　“我今天不想笑了，明天再笑给你看吧。”江心洲耷拉着脑袋。
　　乔凛的心里猛地一抽，两簇好看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江心洲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不是生气，也不是闹脾气，而是蔫儿。
　　就是一朵鲜活的花朵即将要枯萎的那种蔫儿，看着一点儿活力也没有了。
　　“好，”乔凛不太会安慰人，准确地说，他也不知道江心洲现在需要什么样的安慰，他怕自己越说越错，所以只说，“那你明天再笑，今天我先带你回家。”
　　“不用了，我再等公交车呢，车马上就来了。”江心洲收回了举着气球的手。
　　“这个站的公交车不到松青巷。”乔凛看了一眼站牌，没看清。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不到，但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到的，因为他是从另一个相反的地方过来的。
　　“没事儿，我倒车。”江心洲毫不在意。
　　“江心洲，现在很晚了。”乔凛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看时间。
　　江心洲看了一眼，凌晨十二点十八分了。
　　“赵姨还在家等你呢。”乔凛说。
　　“那....麻烦你了。”江心洲慢慢地从长凳上起身，坐的太久了，腿什么时候麻的都不知道，这才导致他刚一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
　　“哎！”乔凛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没让他再跌回去。
　　腿麻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像有数万只蚂蚁在两条腿里狂奔，等它们奔的尽兴了，江心洲才适当地活动了下腿，然后再拨开乔凛的手，“没事儿，刚就腿麻了一下。”
　　“嗯，那走吧。”乔凛侧了下腿，好让江心洲坐上来。
　　江心洲点点头，坐了过去。
　　乔凛给赵姨发了个短信过去，说已经接到江心洲了，现在带他回家。

　　江心洲前几次坐乔凛自行车的时候不是哔哔横梁硌屁股让乔凛加个海绵垫，就是摇头晃脑地瞎扯淡。
　　乔凛每次都被他吵的脑袋仁儿疼，感觉要不是法律限制了他，江心洲到今天都不知道投胎多少次了。
　　可这会儿，江心洲就老老实实地趴在车龙头上，不说话也不晃脑，跟个人形木偶一样，就连在等红灯时乔凛帮他拂去落在他发顶的树叶，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回头贱兮兮地问他摸他干嘛，是不是对他起歪心思了。
　　这么乖的江心洲，反倒让乔凛有些不适应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儿贱。
　　“你...吃饭了么？”乔凛没话找话。
　　“没吃。”江心洲有问必答。
　　“饿么？”
　　“不饿。”
　　“想吃螺蛳粉么？”乔凛问完就有点儿后悔。
　　江心洲沉默了好久才说，“不想。”
　　声音有点儿奇怪，乔凛拧着眉偏过身子看了他一眼。
　　江心洲的眼睛很红，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但看的出来，江心洲正在努力不让它们流出来，像个倔强小孩儿似的，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别看我。”江心洲没有躲开乔凛的视线，而是隔着一层朦胧看着乔凛。
　　“好。”乔凛很听话地收回了视线。
　　他既然不想去打乱江心洲的生活，那就更没理由去撕开他的伤口。
　　可刚才那一眼的画面.....还是像张高清照片似的定格在他心里。
　　让他心里有点儿乱.....

　　把江心洲送到家已经快一点了。
　　赵姨出来接江心洲的时候还特意撸起袖子在他的两条胳膊上检查了一下，特别是手腕的位置，这个举动让乔凛觉得很奇怪。
　　因为正常人在某种特别担心的情况下看到自己担心已久的人终于回来之后，只会上下随意打量一下，见外形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也就放心了。
　　就像他现在胳膊上还包着纱布，可明天只要他老老实实地穿好校服，姥姥就不会特意撸起他的袖子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而赵姨刚才的举动和神情就像肯定了江心洲的外表隐藏的再好，也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一样。
　　能让人这样防备，估计是江心洲以前就做过类似这样不让人省心的事儿。
　　乔凛看了江心洲一眼，他现在的状态还是蔫儿，并没有因为回到家而有所改变，也没有因为赵姨的过分担心而有丝毫的动容。
　　只是木讷地拨开赵姨的手，“赵姨，我没事儿，就是出门看了个电影。”
　　“好好好，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赵姨又看着乔凛，“阿凛啊，谢谢你啊，这大半夜的，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事儿，那赵姨你赶紧带他进去吧，我就先回家了啊。”乔凛跨上自行车。
　　“哎，好，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明天有空来家里吃饭啊。”赵姨冲他摆摆手。
　　“啊。”乔凛随口应了一声，又看了江心洲一眼，这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江心洲第二天把手机开机的时候，那些个未接来电和未读微信就跟不要钱似的涌进来，他先从茫茫微信里捞出丁嘉实的微信给他去了个语音。
　　丁嘉实大概在忙，过了很久，久到江心洲都快挂的时候，他才接起来，“我靠！你还在人间啊，我刚还说等会儿不忙了去买点儿纸钱烧给你呢。”
　　“滚蛋，是不是欠收拾了。”江心洲睡了一觉醒来跟重新换了个人似的，又开始没个正形地叼个冰棍儿往沙发上一靠。
　　“怎么着？不打算找我这个汤尼丁剪头发啦？居然敢这样跟说话？小心我....”丁嘉实那边传来剪刀咔咔咔的威胁声，“给你剪成个秃头。”
　　“然后那姐就得拧碎你的天灵盖。”江心洲乐着。
　　“靠！还带搬救兵的啊，不要脸！”丁嘉实骂骂咧咧地，“那你到底来不来，什么时候来，我刑具都给你准备好了。”
　　“去，吃完晌午饭过去。”江心洲把吃完的冰棍木棒往垃圾桶里一扔，结果没扔准，直接砸在趴茶几上写作业的赵善脑袋上去了，气的赵善喊了声妈妈，但赵姨在厨房做饭没听见。
　　“完蛋玩意儿又欺负小扇子。”丁嘉实叹了口气。
　　“哈哈，我刚刚纯属失误，行了，你退下吧，我哄小孩儿去了。”江心洲挂了电话。
　　“心哥！你下回吃冰棍儿能不能吃干净啊，你看你弄得我一脑袋黏糊糊的糖水儿。”赵善摊开手掌给他看，看不出黏不黏，只看见一手的水。
　　“哎呀，都说了是失误嘛，谁叫你脑袋那么大.....好好好，我错了，”江心洲从沙发上起来，朝他一勾手，“走，上院儿里给你洗洗去。”
　　“院儿里都是凉水！”赵善老大不乐意地叫唤着。
　　“凉水怎么了？你大夏天往你家水沟扎猛子怎么不嫌水凉啊！”江心洲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你都说那是夏天了，这马上都秋分了，哪儿还能给小孩儿用凉水冲头发啊。”赵善喊着。
　　“啧，就你事儿多是不是，照你这么说，人大冬天露脚踝的都得冻截肢了吧，”江心洲插上水管，拧开水龙头试了下水温，“你试试，这水比你脑袋里的水还热乎呢。”
　　赵善试了下水温，刚想说是挺热乎的，但又立即反应过来江心洲这是在骂他，于是又梗着脖子喊，“我脑袋里没水！”
　　“嗯，水都被你和成浆糊了。”江心洲摁着他的脑袋在水管下面冲水，冲到一半儿想起来没拿洗发水，他也懒得再回屋拿了，索性就拿水池边的硫磺皂给他搓了一下。
　　然后赵善的头发就成了一堆野蛮生长的干草，给小孩儿气的连午饭都没吃。

---

作者有话要说：　　硫磺皂洗头发没尝试过，但上次给我家猫洗澡用了硫磺皂，我的天，那打结打的我都快怀疑人生了。
最关键的是什么！我家那祖宗还是个长毛猫！！！
苍凉望天.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