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妖怪都夸我香》草莓小兔几

34、忆往昔（四）

　　文/草莓小兔几

　　“前厅围着好些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这么热闹？”
　　“唔，我早晨经过时，见不少司空府的家丁往前厅抬礼品，贴着红纸，一箱箱的，不晓得里头装得啥。”
　　夕桃手执刻刀，依着金叶上她亲手画上的符文，仔细雕刻。
　　屋外侍女们的讨论声，左耳听进，右耳跑出，半点不曾在意。
　　“可我怎么听说是和大小姐有关，自从她再一次夺得捉妖比赛魁首，咱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夕桃耳朵动了动，听进去了。
　　她刻符文的手稳稳地控制刻刀，时而重重刻下，时而轻轻划过。
　　“吱嘎”窗户被推开一道缝隙，黑影闪入。
　　夕桃挑了挑眉，不为所动。
　　心想：这是发生啥大好事，怀绛都勤快到迫不及待翻窗进屋了。
　　“喵——”怀绛挺胸抬头，尾巴翘得老高，他摇头晃脑在夕桃面前不停晃悠，左耳戴着的银杏叶流苏银耳饰也随之来回摆动，煞是好看。
　　他似是在说：“快问我发生了什么，怎么还不问我，喵喵，啊喂！”
　　夕桃尤自刻着金叶符篆，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
　　怀绛跃至桌上，毛茸茸的小黑爪“啪嗒”按住夕桃刻刀下的金叶，又用另一只爪爪拨弄夕桃的衣裳。
　　“说吧，什么事。”夕桃戳开他按住金叶的爪爪，平静地问。
　　怀绛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双腿叉开，前爪撑在中间，不安分的后脚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抖啊抖，“叮叮叮”流苏耳饰也跟着发出清脆声响。
　　他忽然凑上前，神秘兮兮地说：“司空盟主来啦喵！”
　　“哦。”夕桃很是冷淡，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你怎么不问问我他为什么要来。”怀绛有些失落，小脚脚无力垂下，晶亮亮的眼睛暗淡不少。
　　夕桃抬手，轻挠怀绛脖子，柔软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往他肉肉的小脸上掐了一把，很配合地问：“那他为什么要来？”
　　怀绛眯起眼，很是享受夕桃的按摩手法，“喵——”太过欢愉以至于他都不能好好说话。
　　直到夕桃停下动作，他才说：“盟主替司空榆来提亲啦！”
　　“提亲？”夕桃重拿刻刀，抵住下颏，轻笑着摇头，似乎并不相信怀绛说的话。
　　夕家唯有她与夕若两个女儿，都与司空榆相差十岁，年纪上太不相配，旁系虽也有不少适龄女子，但盟主又怎可能会为了一位旁系女子劳师动众来家里呢。
　　“是真的！”怀绛极力证明，他道，“老爷和夫人已为你与司空榆交换了生辰八字，待你十五岁笄礼便完婚。”
　　“啪嗒”刻刀落到桌面上，夕桃又再次捡起。
　　怀绛并未觉察出夕桃的异样，他仍自顾自说着：“这可是我亲耳听见的，往后咱们便能和朱冥住一起，一起玩，夕桃你高不高兴？”
　　还问她高不高兴？
　　她才九岁！
　　夕桃冷冷扫了怀绛一眼。
　　便听“哐当——”一声，摆在桌子上的花瓶被她打到地上。
　　她仍觉得不解气，又把那画好的、没画好的金叶攉在一块，通通扫到地上，一通乱踩。
　　怀绛见形势不对，立马跳起，远远躲开：“夕桃，你怎么啦？”
　　“轰隆！”夕桃气极，一脚踹翻桌子。
　　她握紧拳，嘴唇控制不住颤抖，咬牙道：“司空榆又丑又废，他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未婚夫！”
　　怀绛来回跳跃躲避夕桃朝他丢来的金叶子，不明就里：“司空家族风头正盛，司空黍又只有他一个亲儿子，未来整个家族都是要传给他的。摘星城年轻一辈男子中就他法力最高，尹落杰虽有跟他一较高下的能力，可他是你表哥。司空榆是你最好的夫君人选啊。”
　　“小猫咪懂什么！”夕桃一把将他抱住，塞进怀里狠狠揉搓，“我不喜欢他啊！”
　　她才九岁，为什么要想将来嫁给谁这个问题！

　　“哐当”夕若推门而入，跌跌撞撞，魂不守舍的样子，她问：“姐姐，这是不是真的？”
　　夕桃鼻子一酸，爹娘轻而易举将她许配给别人，怀绛也说那人是他最好的归宿，唯有夕若与她一般觉得此事荒唐。
　　夕桃心里感动，含泪道：“还是若若最懂我，知道我不想嫁。”
　　夕若面色好看了一些，忽觉身上气力被抽空，脚下一软，跌坐在凳子上。
　　她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地上破碎的瓷瓶，瞬间脑袋放空。
　　夕桃比划着司空榆的眼型：“司空榆的眼睛那么长，容不得半点沙子，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他每次都穿蓝衣，也太不爱干净了，都不知道换件衣裳吗？”
　　“还有还有……”
　　夕桃横看司空榆不顺眼，竖看司空榆不顺眼，就连他穿的衣服都要数落一二。
　　夕若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夕桃毫无形象地瘫软在床上，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呐。”
　　便似天上突然掉下一个屎棚子，刚好砸中她的脑袋，愁到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若是有旁人此刻进屋，定然会惊讶于夕桃的样子。
　　她好面子，人前总喜欢端着，嫌少有毫无形象的时候，更别说唉声叹气，眼里无光。
　　夕若亦是把鞋子踹掉，跟夕桃一起爬到床上，无精打采地瘫着：“能怎么办呢，怀绛不是说爹娘已与盟主互换了你们的生辰八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太平盛世又不可能出意外，姐姐是肯定是要认命嫁人的。”
　　“你刚才说什么！”夕桃忽然惊座而起，眼中闪着希望之光。
　　夕若：“爹娘已互换了你们的生辰八字。”
　　夕桃摇头：“不对，后一句。”
　　夕若乖乖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太平盛世……”
　　夕桃抢先说道：“这太平盛世又不可能出意外！”
　　太平盛世不能出意外，她可以自己出意外啊！
　　夕桃蠢蠢欲动，她瞥了眼没心没肺玩藤球的怀绛，心道：这家伙为和朱冥一起玩，十有八九会出卖她，不行，她得瞒着他才行。

　　入夜，月光娇羞躲在云层后远远眺望，与人们玩起了捉迷藏，朦朦胧胧地照不真切。
　　夕桃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悄悄溜出夕府。
　　为防被怀绛发现，她做了十足准备，甚至往他脑袋上定了一张金符。
　　以如今的形势，继续呆在摘星城绝对会被找到，唯有躲到凡间才有希望获得自由。
　　若想去往凡间，需穿过丛林，翻过高山，等待每月初一天桥降落。
　　夕桃左闪右避，迈入丛林，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警惕被人发现。
　　她尚且年幼，考虑事情难免有所疏漏，便如现在，光想着如何逃出，忽略了身上的装扮。
　　哪有人逃跑会穿缀满珍珠的长裙？还是又白又闪亮那种！
　　往常缀满珍珠、繁复层叠的纱裙有多好看，这一刻便有多累赘。
　　不知名野草纤长的叶片上长满了尖锐的倒刺，倒刺插进丝线中，勾住裙摆，稍稍一扯，一排珍珠掉落，洒得满地都是，便像是开在绿草从中的小小花骨朵。
　　夕桃撅眉，一阵心烦意乱，满地的珍珠，她还如何隐匿踪迹。

　　略一沉思，夕桃眉头舒展，她利落地将裙子拢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确定不会再被野草勾住后，这才弯腰拾起落到草丛里的白色珍珠。
　　一颗、两颗、三颗……
　　“唦唦”“唦唦”——
　　寂静的夜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摘星城设有宵禁，入夜之后，没有特殊原因，不得离开府邸。
　　难不成，是妖物？
　　夕桃猛然抬头，立时将金叶攥在手里。
　　等待片刻，并未觉察到妖气，便听“擦擦”“擦擦”——
　　远处有不少人提着灯笼向她的方向走来。
　　！！！
　　不会吧，她才刚逃出来就被发现了！
　　夕桃冷静下来，打量四周，侧后方有一片灌木，正适合躲藏，她蹑手蹑脚走向灌木丛。
　　“擦擦”“擦擦”——
　　灯光亮了，人更近了，夕桃知道自己已被发现，拔腿便跑，一举越过灌木丛，跑向远方。
　　“夕大小姐留步，可曾见到我家少爷？”
　　夕桃一听来人不是来找她的，当真停下脚步，翩然转身，装模作样捋了捋垂在耳边的秀发。
　　！！！
　　她微微一愣，勾了勾唇角，原来刚才发出“唦唦”声的“妖怪”是他啊。
　　便见灌木丛中躲着一人，背着包袱，以树叶遮面，他身穿紫色长袍，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尤其黑，隐没在夜色中，叫人分辨不出是人还是夜色。
　　此人不是尹落杰又会是谁。
　　尹落杰自也看见了她，听见了仆从的呼唤声，他冲夕桃拼命比嘴型：“表妹，掩护我！”
　　夕桃立刻意识到尹落杰和她一样正处在离家出走的关键时刻，她脸上的笑意更深。
　　呵，有意思。
　　夕桃迈开步子，一步步向尹落杰走去，家丁仆人们亦是离两人越来越近。
　　尹落杰拼命比嘴型：“大恩不言谢，表妹，求求你，做个人！”
　　夕桃不咸不淡地问：“你们在找落杰表哥？他犯什么事儿啦？”
　　找人找到心烦意乱的仆人“哼”了一声，道：“还不是被惯的，好好的捉妖师不当，偏要看文书，想去考科举，励志效忠朝廷，夕大小姐您说说，这不是有病嘛。”
　　旁边另一位仆人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主人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快找人。”
　　方才说话的仆人来了脾气：“这三天两头闹一次离家出走，谁受得了，我发发牢骚怎么啦！”
　　夕桃似笑非笑地看着尹落杰方向，直看得尹落杰双手合于胸前，就差给她跪下了。
　　觉察到夕桃的目光，仆人投来怀疑的目光：“夕大小姐，您在看什么？”